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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木子美:脱下衣服,和这个世界谈谈

爱男人,爱做爱,不爱标签;爱自由,爱直言无忌,不爱伪装。她只代表她自己,她是木子美。

21世纪的最初10年的中国,木子美作为一枚标签,基于两大原因被人们记住:第一,从世界观上,她挑明了人性解放和观念变革的潮流;第二,从方法论上,她赶上了网络传播和个人博客的潮流。这两大潮流也许是10年中最重要的潮流,木子美因此被快速符号化,成为你眼中拔不去的一枚钉子。

作为佐证的是,在木子美以及她之后,所有引起人们关注的性观念事件,比如换偶女警、艳照门、兽兽门……都是要么暗合着第一股潮流,要么折射着第二股潮流。我们到底需要怎样的性?以及当网络的窥探器和极速传播器无处不在时,作为个人私隐的性,与这个社会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安全边际?

李银河说:“观察在如此短暂的历史时期之内,在中国这样一个传统道德根深蒂固的社会中人们行为模式所发生的如此剧烈的变迁,应当说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要放在20年前,像木子美这样的人是要判流氓罪的。”1989年,李银河在北京做过一个调查,发现婚前性行为的比例只有15%,这其中还包含着相当一部分准备结婚的伴侣,到现在,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70%。李银河说,这足以说明,中国正处在性革命的前夜,很多观念,正在静悄悄地嬗变和沿革。

大众要把我灭了

西方有学者将性道德的变化分为三个阶段:在第一阶段,人类的性活动处于自由散漫的状态;在第二阶段,只有婚内的性活动才是道德的;在第三阶段,人类将享有完全的性自由。第一、三两阶段的区别在于,第一阶段只有男性享有自由,第三阶段女性也享有自由。“从‘木子美’现象,我感到中国社会已经开始向第三阶段过渡了。”李银河说。

综观西方社会女权主义的数十年发展历程,女性逐渐实现了情欲自主和身体自主,但木子美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愿意接手“女权主义”的大旗。“我除了自我没别的。我不需要为某种形象、某种意义坚持,本来,我就不是为什么‘颠覆道德’存在的。”

瘦削得几乎要折断的脚踝、蓬松爆炸式的红棕色头发,松垮而鲜艳的对比色穿着,是木子美的典型打扮。在你的视觉被她通身的色彩分裂以后,如果还有余力,你会发现,她骨感的脸上稚气未脱,独特的嘴部线条使她的笑容能够同时具备温柔和嘲讽两种素质,薄施的脂粉下面有几分隐藏的憔悴。

她语速奇快,出言无忌,音色有着玻璃般脆弱的质感。“那个著名的女人被全国人民痛骂”的时间里,她咽下了特立独行带来的后果。

因木子美日记而成名的酒吧,因为她破坏了游戏的潜规则,不再欢迎她去。酒吧的女主人在法国音乐节的公开场合对木子美大打出手,并威胁她不许再把酒吧和自己的丈夫写进日记。

母亲在梅州的老家风闻了这场事件,她为女儿感到伤心,木子美在电话里对她的交代是,“妈妈,跟你详细解释这事可能得几个小时,简单来说,就是我的生活方式跟大众不一样,大众要把我灭了。”

她丢了工作。收纳了数十篇日记、诗歌、随笔的盗版《遗情书》在大小书摊偷偷卖得火热,正版书却在卖出8万册后被查禁了。她在几个地方开着的专栏也是朝不保夕,写几天就被查封。“木子美”商标被注册,并转卖给老鼠药生产商,这一切都让她啼笑皆非。因为博客成名,她一度成为博客中国的营销代言人,但最后依然是悄悄离场。

婚姻有大合同之外的小合同

小时候,木子美是个孤僻的孩子,大家都恪守的规则,木子美却喜欢质疑,“放学要排队,明明是各自回家,为什么一定要排队走。”她讨厌这样的队列,就故意走得拖拖沓沓。后面的小朋友不耐烦了,很快,所有的小朋友都绕到她前面走了,木子美就散漫地自己走着,直到彻底离群。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在小学五年级,所有的学生都必须在监督下午睡,这自然又遭到了她的质疑。她常常假装酣睡,心里却在偷偷地性幻想,“那次性幻想,持续了整个夏天,编出了一整套故事,主人公自然是俊男美女:女主角是芭蕾演员,舞蹈时做劈叉动作,把私处拉伤了,男主人公就要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为她治疗,使她感到舒适,最后两个人竟然成了连体的,走到哪里都不能分开……”

冗长而自由的性幻想,并没有给身体尚未发育成熟的木子美带来不安的犯罪感,相反,她快乐地沉浸在自己编造的隐秘世界中,从那个时候起,她开始隐约意识到,性,可以用来改变无趣的人生。

“我是个花心的人,总是很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但我对婚姻有自己的诠释,婚姻是一种契约,结婚证是社会公认的大合同,两个人要怎样过日子,可以有自己的小合同。在保持爱情的前提下,如果想保持婚外性关系,只要双方能够接受,完全可以有自己的方式。所谓‘忠贞’,是对自己感觉的忠贞,如果不爱一个人了,就不要勉强自己和他在一起,但如果真爱一个人,愿意对他忠贞不渝,我觉得也很好。”木子美说,生活放纵是因为喜欢如此,文字坦白也是因为喜欢如此,既不是替女人出恶气,也不是给男人敲警钟。

她曾经交过一个相对稳定的男朋友,对方跟她一样,游走于多角的性关系中,但曾有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彼此忠贞,她再也不能接受他人的身体。

故事的结局很老套,木子美拎着行李箱从广州正式搬到上海的时候,发现她与男友同居的房门被反锁上了。“门边有一双陌生的粉红色高跟鞋,不是我的。”

臭鸡蛋之外

“其实我从来都不是木子美。”现实生活中,她叫李丽;在她的随笔里,有个不常出现的角色,叫酱子……看过木子美的邮箱地址,你会发现这个叫酱子的女孩,也是她自己。这三个名字只是三个符号,也许她还有更多的符号,它们时而多位一体,时而各行其是,组成她裂变的人生。

她在做“荡妇”的同时,还是“敬业”的性专栏作家、记者、网站代言人,她在几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中间切换,用她自己的话说,即使是在木子美事件最“鼎盛”的时候,她身边最好的朋友也并没有把她当成“木子美”。

《遗情书》的自序中曾这样写道:“从我迷恋文字表达的某天起,就像一个固执的鼓手,在敲、在打、在抚摸,那面叫做成长的鼓。”她曾经揶揄自己是“人渣”、“荡妇”……但有一个称谓是她自小心向往之的,那两个字叫做“作家”。

人们斥责她的糜烂生活,很少有人去留意她文章中流露出来的才情。直到风波渐平,这两年,她在一家周刊开设了每周一期的性专栏,平心而论,写得不坏。她依然会直白地写及自己的性生活,但已经懂得了避免暴露对方的姓名与真实身份,而读她文章的读者们,也渐渐学会了不再对他人的私生活方式猛砸臭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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