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走天涯

其实人人都是情种，就像佛说，人人都有佛性，但只有当碰到对的人，用无限的爱心去浇灌，那情种才会发芽，生长和开花。我非倾国倾城，你非潘安宋玉，我们只是大漠中两粒细小的沙。可是那飞沙走石也无法分离的一粒沙，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世界。与你相守，就算一箪食，一瓢饮，我也是不改其乐的。

我和陈先生的感情，一直伴随着距离的改变。

本科的时候，是南区18号楼和34号楼的距离。其实就是前后两幢楼。但每到晚上，各自回寝，就算楼离得再近，也是分开的。18号楼每层楼的洗漱间正对着34号楼的阳台，透过窗外可以看到陈先生寝室的灯光。但是阳台的门总是关着。我常常在洗水池边洗衣服，边看着对面的灯光，就看出神了。

那时，陈先生大约是在对着电脑看网页，或者和寝室兄弟们谈笑风生吧。这时我的反应往往是拿出手机，发短信“要求”散步，有时候是一起去浴室洗澡（当然是分开的）。刚在一起时，陈先生还处于兴奋阶段，常常主动要求散步。新鲜期一过，他就总是“被散步了”。散到后来，总是陈先生说，我们回去吧。有时我也很知趣地主动说，我们回去吧，但总是不舍。现在想来，果然从一开始我就不喜欢分离。

周末的时候，就变成了复旦和虹口（后来搬家变成浦东）的距离，因为我每星期都回家。回家一般要分开一到两天，最开始住虹口时，陈先生主动要求载我回家，后来就变成骑着他的宝车载我去公车站，周日下午或晚上再去公车站接我回宿舍。

放假的时候，就变成了上海和上虞的距离。陈先生回家了。所以那时候放假总是有点闷闷不乐，因为陈先生在家胡吃海喝得乐不思蜀，常常不给我发短信，几次小分手也是在这期间。这导致后来放假陈先生报什么辅导班，我就跟着报班，这样就可以赖在学校不回家了。GRE，法语班，GMAT班，就是这么上下来的。

后来的两个学期，就变成了香港和上海的距离。陈先生和我一前一后去了香港分别交换一个学期。那算是异地的开始/演习吧。期间，我曾偷偷坐火车去深圳见陈先生，而我在香港时，陈先生也悄悄去见我。至今，我仍然为自己临时在bbs上发帖找到黄牛买去深圳的硬卧车票，20小时在车上不喝水不上厕所千里寻夫的莽撞行为而自豪。要知道，我们那时在一起还不到5个月呢！

后来，我们就毕业了。08年8月开始真正的异国。我去了群山包围的科罗拉多州，而陈先生则去了法国南部小镇villeneuve的语言项目。陈先生的寄宿家庭没有网络，只能由我打到他们家的座机，日日不断。当时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现在回想，陈先生和寄宿家庭的妈妈后来关系变得不是那么好，可能也和我老打电话过去有关吧。虽然没有在清晨和半夜聊天，接听也免费，但每天超过半小时电话被霸占，而且还有一门自己完全不懂的语言，要是我是女主人的话，我也会不开心的吧。罪过，罪过。

09年的春天，陈先生结束了语言项目，来到巴黎“郊外”的Ecole Polytechnique，开始了两年在山上的日子，那也是我频繁造访法国的两年。情况变得好起来了。住在一个人的宿舍，有网，有自由的时间，过了几个月，陈先生搬到新宿舍，竟然有自己的座机！这实在是被我骚扰的良机。我很敏捷地找到了极划算的电话套餐。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到2011年春天时，陈先生从“郊区”搬到了巴黎市区，虽然变化不多，但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搬到繁华市区，对于陈先生这样的country boy来说，算是很兴奋的体验吧！而2011年9月我从科州搬到了普林斯顿，之前的8小时时差变成了6小时，直飞航班也变成了可能。

而今年的9月，陈先生将进驻纽约，对于每周都可以见面的事实，想想都很兴奋。而到明年在普林和纽约之间找一个mid-way住下来时，异地就会完全结束了。

当然，这分开的四年，见面的次数也很多，最长是4个月不见面，我们均同意那是分开的极限。前两年，基本上都是我去法国。如果你翻开我的护照，可以看到7个欧洲签证：那代表我去了7次法国。从第三年开始，陈先生来美国的次数变多，至今为止有过6次了吧？

另外，其中两个暑假我们也在国内见面。我们都不是来自有钱有势力的家庭，机票都是一点一点省下来的。科州当助教每个月一千出头的工资总是要很节约，才能剩下三四百美元，这也为我留下了精打细算的“美名”吧。

分离的日子，总是在盼望着什么时候能见面。在一起时，却又担心时间流逝，而在分开的前几天，我往往会突然变得很伤感。一次次的机场送别，总是想起来令人心伤。

记得上次陈先生要回巴黎的前一天，我问他，我们现在在一起，是在做梦呢，还是真的呢？陈先生开玩笑说，在做梦啊，明天梦一醒，我就已经在法国了。这句话让我哭了整整半个小时，现在依然让我流泪。陈先生始终不能了解为什么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会让我有如此大的反应，其实我自己也不了解。

我想，可能我知道每次的相遇，再快乐，最后都会分开。这就像人不想从美梦中醒来，可是天总会亮，醒来是不由人的。时间总在走，分开也是不由人的。庄周梦蝶读了很多遍，可是在现实中，我始终不能参透。用痴迷于经济学术语的陈先生的话来说，这就是缺乏insurance，我理解，那就是安全感吧。

而另一方面，陈先生对于分离这件事态度很淡定，以至于我时常不满：他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呢？！陈先生如今向我坦白，刚开始几年的分别他真是不怎么伤心的。就连08年8月第一次长距离分开，他的感觉也大部分是对陌生国度的兴奋。机场送别时的伤感，回到房间以后的几个小时就消失了。

一个年轻男孩子对于独自探索世界的期待，是不会被所谓的儿女情长羁绊的——我们在小说和电视上常常见到，可是我不知道这也发生在我身边。女生不了解自己在为两个人的情感伤心不解时，男生却在为如何开始下一个project发愁。类似如此想法上的差异，举不胜举。

对于陈先生从情感到工作两个层面的轻松转换，我一开始总是很气愤，当然至今也不能习惯。但仔细想想，男人女人，终究是不同的社会生物，从小接受的看待世界的观点不同，社会对两性的定位和期望不同，另外，学科思维也不同。可正是这样的不同，造就了我们有趣的世界和有趣的感情。如果陈先生有朝一日变得每天粘着我说想我，我想我还是会很想念现在这闷骚的陈先生的，哈哈。

可是，陈先生毕竟还是被我改变了不少。在经历了无数次小吵怄气后，在被我的丰富不竭的泪水浇灌以后，陈先生这颗孩童般未开窍的心，开始慢慢地破土发芽，而今年来更是势如破竹地成长起来，变得成熟，勇敢，自信而热情了。陈先生也开始主动联系，变得对分离敏感起来，这在实践上转化为尽全力申请美国的东岸的学校。

同时，陈先生对于这个世界，人事，人生和自己都有深刻独立的看法，也在逐渐和我同步，这不得不让我惊叹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我明白这是漫长的几年，可是当我觉察到时，感觉就如佛教中的顿悟，只需一瞬间。

现在聊天时讲到以前，陈先生也时常反悔以前的幼稚，并且常常问我，为什么你会一直喜欢我呢？是啊，为什么呢？我想，喜欢上一个人是糊里糊涂的事，可是爱上一个人并且持续地爱他，除了感情，还是理性的选择。我想，原因至少有四。

首先要归功于陈先生极好的耐心。面对山城养育出的火爆脾气，陈先生将水乡人民的儒雅和慢条斯理发挥到极致。因为长时间独自在异乡生活，我时常产生会挫败感和烦躁，而陈先生总是不紧不慢，总是能够容忍我的各种大小脾气，最后还能把我逗得喜笑颜开。陈先生也说他有时也会被惹火，可是努力地冷静几秒，最后就压下来了。在长期的实战经验中，陈先生甚至还总结出“先哄好再教育”的策略，从未失败。

第二，陈先生的聪明。陈先生智力上的聪明无可非议，这可是他人生前25年傲娇的资本，但这不是我想说的。真正让我欣赏的，是陈先生能在很多情况下理性冷静地处理问题，而且总是考虑别人的利益，从不吝啬自私。在我的理解，这不仅仅是性格随和，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为人善良，这是对事物和人的很深的认知能力，这是一种智慧，虽然当事人并不总是意识到自己具有这样的智慧。相反，能在变化的环境中迅速算出对自己产生最大利益的方法，这绝不是我理解的聪明。

第三，陈先生的浪漫。双子座的情趣加上浙江人的细致，我想铁扇公主也会被迷倒吧。从一开始的表白，周年，生日送花，到现在每逢妇女节母亲节主动给我家中的两位女人——妈妈和姐姐送花，陈先生可是深谙女人对于花之痴迷，然后一举俘获老中青三代的芳心。此外，陈先生还懂得用小投资获取大回报的道理，常常用法国的浪漫小礼物，结果常常是获得美国的电子产品。

第四，陈先生对我的无限支持和爱。可能是性格和青少年时期开始独自生活的经历，我一向很难产生与人的亲近感。朋友关系再好，我也从不依恋，也不会主动联系。对于人事关系，我总是抱着远离的态度。但心中的压力和孤寂总是难免，所幸总是有陈先生的安慰。对于我的专业，将来职业的不自信，花花世界的恐惧，陈先生从来都是不厌其烦地鼓励，并且常常规划我们的未来，以减少我的未来生活的迷茫。

这么理性的归纳，对我这么感性的动物来说，不是易事，另为避嫌吹捧，我还是就此打住吧。

陈先生也说，你这么粘人，一看就是天生的情种。我想说，是属于你一人的情种。其实人人都是情种，就像佛说，人人都有佛性，但只有当碰到对的人，用无限的爱心去浇灌，那情种才会发芽，生长和开花。

借用沈从文语，我看过很多地方的云，走过很多地方的桥， 但只爱过一个正当好年华的男子。我非倾国倾城，你非潘安宋玉，我们只是大漠中两粒细小的沙。可是那飞沙走石也无法分离的一粒沙，从今以后就是我的世界。

与你相守，就算一箪食，一瓢饮，我也是不改其乐的。

虽然距离我们的六周年还有两个星期，可是心中泉涌之情已不能压抑。谨以此文献给我爱了六年的陈先生，也献给为爱走天涯的人们。（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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