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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失恋33天》作者新作:游记,或是指南

虽然KC已经安慰我,尼泊尔的暴乱经常发生,但平时在国内看到城管抄摊都心惊胆战的我,还是有点儿害怕。收拾行李的功夫里,院子外已经开始热闹起来,印度人收到的消息可能最早,已经拉家带口的拖着箱子准备离开了。

我拎着行李走出房间时,正看到王灿的导游和司机在砸王灿的房门,着急的就差拿脚踹了,但门纹丝不动。

印度人坐着大巴车离开了酒店,车棚里只剩下王灿的敞篷跑车,我毫无头绪的坐在前台,KC的大眼睛眨巴半天,忧虑的看了我一会儿,冲我挥挥手,“来,跟我走。我带你去村口看看有没有车。”

我用头顶着行李箱,坐在KC的摩托车后面,一路穿过村庄。村子里一片兵荒马乱,每家小旅店里,都有载着游客的大巴车在往出开,我趴在KC身后大声问他:“不能让我出点儿钱,跟着别的游客的车一起走吗?”

KC回答我,“他们不会带你的,尼泊尔旅游管的很严,不能在路上随便载客人,平时不行,像今天,更不行了。”

天还没完全亮,四周阴雾沉沉,看着大家都有组织有方向的从村子里坐着车撤退,在我们身边卷起阵阵黄土,我的心情堪比大海上的一艘扁片儿小舟,眼睁睁的看着泰坦尼克号那样的大船从自己身边轰鸣着启航。

我有点儿绝望的问KC,“如果村口没车来的话,你能把我送到哪儿啊?”
KC回头看着我,眼神特别真诚,“那,我就送你回中国。”
“……谢谢啊。不过说真的,你到底能把我送到哪儿啊?”
“村口。”

十分钟后, KC和我等在村口的中巴车站,路上只有往出跑的车,来的车一辆都没有。渐渐的,游客的大巴车和小汽车,都走远了。

又等了一会儿,路上开始出现一辆接一辆的摩托车,骑车的都是村子里的年轻人,脸上挂着一副黑口罩,口罩上都交叉画着惨白的两道白条,看上去有点儿凶神恶煞,几乎每辆摩托车上,坐在后座的年轻人,都举着一面旗子,兜着风向前冲。

“这是……?”我指着这个场景问KC。
“他们去参加暴乱。”KC说。
“这么多人啊……”
“我一会儿也去。”KC接着说。
我瞪着眼睛打量KC,真想象不出这个成天找着机会就对游客表白的男孩,参加暴乱会是什么样。
KC接着说,“你今天一定得离开,游客都走了,你自己留在这里,一个人,不安全的。路不知道会被封多久。”
我垂头丧气的点点头,不管危不危险,我也必须得走。后天我就得回到加都,坐飞机回国了。机票是特价的,不能退也不能改签。不管这次的尼泊尔人民的暴乱是为了自由还是为了人权,它都不能为我几千块的机票钱买单。

路上一片荒凉。KC看着村口的方向,转身看看我,“……王先生还没走,没看见他的车。如果他的导游能同意的话,你就和他一起走。好不好?”

我摇摇头,“我宁可自己走着出去。”

话正说着,王灿的大红敞篷车裹着一团雾,出现在公路上。导游和司机脸色阴郁的坐在前面,王灿一个人横躺在后座上,外套裹在脸上,蒙头睡着,头底下居然还塞着一个枕头。
我和KC看着这车从我们身边卷着土开过去,司机向KC点了点头,后座上的王灿连眼睛都没睁。
KC盯着后座的王灿看了一会儿,拔腿跨上摩托车,着急的招呼我:“上车,上车,拦住他们!”
我一边拎着箱子追KC,一边嚷嚷:“我不想搭他的车……”
“先拦住他!他拿了酒店的枕头!”

KC把我拽上车,一路加速,追上了王灿,在路边把他们叫停了。
KC上前和王灿的导游交涉,大意大概是酒店的枕头不是免费赠送的。王灿掀开裹在头上的衣服,睡眼朦胧的看着四周,KC上前要拿枕头,王灿一把拽住:“干嘛啊?”
王灿的导演转过身对他说:“都跟你说了,枕头不能拿出来的。你非要拿!”
“我不枕枕头睡觉,枕你大腿啊?”
“现在他要拿回去 。”
“给他钱,一枕头值多少钱。”
导游看向KC,用尼泊尔语问了几句,但KC摇了摇头,语气急促的说了一长串话。导游先是一愣,然后一脸嫌弃的看看我,又焦躁的看了看王灿。
“怎么着啊?多少钱?”王灿边问边伸手摸出钱包。
“他们不卖。”
王灿脸一臭,“不卖算了,还给他,让他拿走。抠门劲儿的。”
“光还了枕头还不行,他要我们回酒店,要查一遍房间里你还带走了些什么,不然我们走了,他没办法跟老板交代。”
“什么?!”王灿怒气冲冲的瞪着KC,“你们丫内酒店里有什么啊?连毛巾都是用秃了毛的,有什么值得我偷的啊?找碴是吧……”
导游一脸不耐烦的打断王灿的话,“他说枕头也可以给你,我们也可以不用回去,但你得把这个女人带上,坐我们的车一起走。”
王灿一愣,我也一愣,齐刷刷的都扭头瞪着KC。
“不可能。这女的别想上我车。”王灿对导游说。
“KC,别让我上他的车。”我对KC说。

导游和KC分头劝我们俩,“我们不能回去,再回去就来不及了,因为你睡觉不开门,我们出发已经晚了。现在必须走。”
KC也严肃的劝我,“你就坐他的车走吧,先离开这里,你去博卡拉,那里有机场,可以飞回加都。他们可能也去博卡拉。能顺利出去的话,傍晚就到了。”
王灿冷冷的瞪着我,对导游说:“你知道昨天晚上这女人怎么骂的我吗?我凭什么带上她一起走啊?”
导游打断他:“我不想知道。现在我们必须走,我要让她上车。”
“程,快走吧,听话。在尼泊尔,我们有一句话叫:不要和大象比摔跤。现在暴乱就是大象,你不听话,就会出问题。快走。”
虽然王灿还在车上嚷嚷,但司机下车,配合KC,手快脚快的就把我的行李装进了后备箱,然后拎着我胳膊把我塞进了车厢里。
“走吧。” KC站在车厢外,拍了拍我的头。我身边,王灿还横躺在座位上,把座位占了个满满当当,我得努力把屁股缩成圆锥型,才能不碰到他的脚。
司机开车上路,身后,KC站在公路上,冲着我招手,身影越来越远。
告别了KC,我转过身,身边的王灿直眉瞪眼的看着我。

“说谢谢。”王灿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
“什么?”
“跟我说谢谢,谢谢我这种人,让你搭上车。”
“你现在把我放下也行。”
“我的人格做不出来这种事儿。你就说谢谢就行了。”
“我也谢不出来。你要不停车,要不然就当我不存在。你是还没睡醒呢吧?“人格”这种词都能说出来,梦里谁教你的?”
王灿眼睛一瞪,刚要接着嚷嚷,这时我手机特别会挑时候的响了。

来电显示是主编,我一愣,转过身接电话,王灿臭着脸蒙上衣服,接着睡觉,开始当我不存在。
“小程,你出什么事儿啦?”
我心里一暖,没想到暴乱这事儿,国内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没事儿,您放心吧,我现在挺安全的……”
“没事?没事儿稿子呢!”没想到电话那头,主编语气一转,厉鬼似的嚷了起来。
“稿子?……”
“前两天让你改的稿子呀!还有两个小时就下印厂了,亲爱的,我昨天等你等到半夜,你也没有给我啊!”
我心里一惊,上次电话里,主编让我改的稿子,我一直拖着没动手改,本来想着昨天晚上弄完,但后来和王灿一闹,就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昨天打你电话也不接,大腕哦?不打招呼就开天窗啊……”
“手机充电来着……”
“我不要听借口,我只需要稿子,亲爱的。”
“主编,我现在正跑路呢,我遇到暴乱了。”
“什么暴乱?”
“这边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好多人去暴乱现场,路也要堵了,正拼命往外跑呢。您再等等我,等我到了酒店,马上给您发过去,行么?”
“来不及了宝贝儿,我就跟你说一声,我安排了广告部的小林,这期让她先写吧,先替你顶上……”
“别!别!”我这边着急的喊了出来,正蒙头大睡的王灿可能吓了一跳,腿用力一瞪,狠踹了我一脚。

我一边防着王灿的脚,一边紧紧挤在车门边上,“您别交给小林写,不就晚了几个小时么,我知道印厂有预留时间的。事有出因啊,我这边儿真是险山恶水,您就同情我一下好不好?”

“小程,我同情你的,真的,站在朋友角度,我恨不得现在就能赶到你身边,去安慰你,去hold your hand。但是,作为主编,你不准时交稿,带给我的也是一场暴乱,ok? 现在我只能让小林来控制我的风险了……”
“主编,我不求您真能像朋友似的hold我 hand,只求您别一有事儿就把小林抬出来,行么!”

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刚刚的着急上火,再加上前面未知的路况,我突然觉得自己反正也没什么出路了,干脆就自暴自弃,跟主编掏掏心窝子,把一直想说清楚的话,说出来得了。

“主编,就是这个广告部的小林,我写的不好的时候,稍微一拖稿的时候,还有插的软广告客户不满意的时候,她马上就出现了,这么多年,阴魂不散。其实我连人家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可是一听见这名字腿都软,立刻觉得自己饭碗保不住了。主编,我给你手下干活儿有几年了吧,您不用老是备着一个后备军,随时准备着我不行了她就上,您好歹给我点儿安全感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小程,不要跟我要安全感,好好写你的稿子,你就有安全感。准时给我交稿,会让我有安全感。这件事儿是相对的。你别忘了,你当初,不也是广告部的小程么?你怎么不想想,当初你是把谁挤下去了?咱们这个行业是流水线,谁都别想一辈子在一个位置上坐稳当了,你不行,我也不行。以后不管你坐到哪个位置上,永远有人惦记着你的位置,不是小林就是小孙,反正总有这么个人。你能做的,就是别给他们留机会。我能做的,就是提醒你,别以为自己坐的那么稳。我做错什么了?亲爱的?”
“……我知道我这几篇稿子写的不好,但您得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我就是写不出以前那样,我没法儿坐在一草棚子里吃完了炒面,加点儿形容词就能写成秘制海鲜套餐,这次我真写不出来,我觉得那么写特恶心,您要是也来这儿呆两天,肯定也有这种感觉……”

“我就知道!”主编着急火燎的打断我,“其实我在你这几篇稿子里,就看出有这迹象了。瞧你写的那个拧巴,比文言文读着都拗口。程羽蒙,我提醒你啊,我安排你去尼泊尔,这就是一个工作,你别给我犯那种俗炮小白领常犯的烂毛病。尼泊尔我不用去我也知道,条件是特差吧?人民生活特贫困是吧?但奇了怪了他们生活的还特幸福,眼神特清透,笑容特淳朴,顿时衬的你心怀邪念了是不是?你开始怀疑自己干的这些事儿特别没意义了是吧?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存在感了是吧?哼,出一次国,去一次什么越南老挝柬埔寨,回来以后就不好好说人话,动不动就抱怨北京空气差物价高,人心复杂眼神肮脏。出去前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回来以后开始天天吃斋念经,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这种人我见多了,真不多你一个!别觉得去趟尼泊尔你就能琢磨出来什么,出世入世这事儿,你以为那么简单哪?出去演演游客,在村儿里体验一下生活,拜个佛留个影儿,就顿悟了?那我是不是扎在雍和宫里磕半年头,还能成活佛呢?要真瞧不起现在的生活,就留那儿别回来。要是还得回来过日子,趁早别给自己上这种套。还没高调的资格呢就嚷嚷着低调,还没活明白呢就开始要去伪存真,这是一种最损己不利人的装逼,自己活的假,别人看着累,听明白了么?”

主编一长段话说下来,我才发现,原来她着急的时候,也是一口的北京胡同串子味儿,完全没有了平时硬凹出来的美籍华人口音。

我被主编噎的半天说不出来话,主编也消停了一会儿,缓过一口气,接着说:“我再给你半天时间,给我把稿子改的像样点儿。”

“……好。”
“只有半天时间,下午四点前收不到稿子,我就安排小林上。小林没去尼泊尔,她现在写形容词没障碍。”
“……四点前一定给你。”

挂断了电话,我呆滞的坐在狭小的座位上,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时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断断续续的下了起来,和昨天一样,不大,淅淅沥沥的,更催人心烦。

王灿的导游和司机用尼泊尔语交谈着,语气激烈,像是在骂骂咧咧,但居然谁都不动手把车的篷子拉上。雨虽然不大,但车开的快,雨滴甩在脸上,还是挺难受的。

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电量不多了。雨落在键盘上,我担心过不了多久,电脑就该冒出一阵青烟,只好又重新合上。

雨势减大时,王灿终于翻身坐起来,把裹在头上的衣服掀开,顶着颗鸡窝头发了会儿呆,然后一脸的不高兴,脚开始在车座下踢来踢去,终于踢出把大黑伞来。

王灿用脚把雨伞夹起来,放在手上撑开。雨伞打开时,我眼睁睁的看着伞尖戳着了前排的导游脑袋。

王灿一边把雨伞架在自己身后,一边迎向导游怒视他的目光:“得了得了,有那么疼么,我给你揉揉?”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在敞篷跑车里撑着把大黑伞避雨的王灿,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你就不能把篷子拉上么?”

王灿缩在雨伞里,眼睛一眯,“当我真傻么?这篷子要能拉上,我干嘛打伞啊?行为艺术啊?”

“合着您租的这敞篷跑车就只能敞着蓬啊?”

“嫌我车不好是么?那你下去啊,我都不用给你开车门儿,你腿一跨就出去了,快。”王灿斜靠在车门边,一脸挑衅。

“不要和大象摔跤。”我脑子里的LED屏打出KC交待我的这句话。这一路的车要是不成功蹭下去,我都对不起KC刚刚的心机。何况我还得赶紧找个地方给电脑充电,再上网把稿子发给主编。

看我没反击,王灿更得意了,指指身后的雨伞,“程天爽,你看看这伞眼熟么?这就是你昨天打我的那把伞。昨天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看着在伞下得瑟的王灿,我真忍不住想把那伞拽过来,一把给他扔出去,有多远扔多远,但我还是忍住了,扭头看向路边,任由雨滴七长八短的甩在脸上。

“呦,今天开始忍气吞声啦?昨儿不还让我管你叫妈呢么!怎么现在没气势了?是被雨淋的么?把捻线儿给浇湿了?……”

雨好像越来越大了,眼睛都有点儿睁不开,雨滴打在脸上,活像是被谁狠狠的,没完没了的迎面吐着口水。

“王灿,”我冷静的打断他,“你要真这么讨厌我,就让我下车吧,行么?”

王灿一乐,“别呀,你走了我跟谁找乐子呀。呦对了,“乐子”这词不能说,一说你就要窜,来,再窜一次啊?……”

左耳朵里,还回响着主编劈头盖脸骂我的话,右边,是可逮着机会讽刺我的王灿,两股声音在我脑子里搅成一团,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你的人生真失败。

“……程天爽?天爽?哎你今天怎么这么不配合啊,快点儿,你表演的时间到了啊……”

我看一眼王灿,然后把手搭在车门上,用力一撑。

我想跳车。

车开的飞快,但我还是迅速的把半个身体放在了车门外。

“你丫干嘛啊!”

就快要整个人翻出车的时候,王灿扑上来用力把我拽了回来。司机吓的赶紧在路边刹车,我和王灿在后座滚成一团。

“疯了吧?作死啊?你死了我是埋你还是不埋你啊?”王灿指着我鼻子大骂。

这暴乱我不闯了,不管是我的暴乱,还是尼泊尔人民的暴乱,我都想不出解决办法,不如先跳了车再说。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一点儿什么。其实主编骂的没有错,我一直对生活起着邪念的,在怀着邪念的路上,我自己跟自己死缠烂打,愣是把正常的生活憋出了腰间盘突出。腰都歪了,心能不斜么。

这几天下来,我有时候想成为拉辛,有时候想成为KC,甚至有时候都想变成王灿,想犯混蛋的时候,就说一不二的去犯混蛋。但现在我突然意识到,我想成为其他人,但也许没有一个人,想成为我。

司机和导游用尼泊尔语骂骂咧咧的重新开车上路。我坐着一动不动,王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你……不是真有什么事儿想不开吧?”

我没动,也没说话。

“不是因为我吧?”

我还是没说话。雨越下越猛了,这辆破车里,都快开始积水了。

王灿小心翼翼的观察我的表情,然后自觉的坐远了。

“行,我不招你了。你别冲动,气性别这么大。跟你说,跳车其实摔不死,我家老头以前特喜欢在车上骂我,有好几次骂骂把我骂急了,我打开车门就往下跳。你要是能查着这两年长安街上的监控录像,录像里当街跳车的人,基本上都是哥们我……”

我看一眼王灿,还没说话,王灿竖起手挡住自己的嘴,“我不说话了,不说了。”
车厢里一片沉默,除了司机时不时的会回头警惕的看看我。

过了一会儿,王灿默默的蹭过来,把那把黑雨伞挪到了我身后,然后又默默的蹭回去了。

不知道开了多久,前面的路上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停在路边的大巴车,而且车越聚越多。导游的情绪开始焦躁起来,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果然,快要开到国道入口时,再也走不动了,很多大巴车都横七竖八的停在路边。

封路了。

前面的路一团混乱,游客的车不多,大多是当地的一种tata车,体型庞大,画的花里胡哨,有的车还通体都撞着彩灯,这些车把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司机还坐在车里按喇叭,那喇叭估计也都是专门订制的,能按出七八个音调来。路旁边,是一条大河,路前面,是 tata车阵,我们冲无可冲,躲无可躲。

“就说我们要赶快走!你不听!现在走不了了!”导游回头看着王灿,表情有点儿气急败坏。

王灿一脸淡定,“哦,咱们来晚了,就走不了了,那前面这些车停这儿干嘛呢?溜鸟呢还是野餐呢?”

“要是早点走,就能离开了。”导游还是觉得不能释怀。

“要是我不来,你还挣不着我钱呢,哪儿这么多假设啊?……”

“请问,”我出声打断了王灿噎导游的话,“这路,大概会封多久啊?”

“不一定,”导游丧着脸回答我,“一般起码要一天,因为前面可能就是暴乱的现场,不到晚上他们不会散开的,路就一直堵着。”

“好,谢谢。”

我背起包准备下车,王灿又一把摁住了我,“你哪儿去啊?”

“我必须得走。车不让过,人总不能拦着吧?我自己穿过去。”

王灿把我背包一拽,扔在自己身边,“你别瞎折腾了程天爽,自个儿穿过去?你当你能隐形哪?人家前面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儿了,你不咸不淡的溜达过去,讨厌不讨厌啊?回头两拨人里,要是有一拨犯鸡贼,把你给抓了,一绑,录一录像发网上,要求中国政府提供火力支援,你这不是给国家添麻烦么?……”

导游匪夷所思的表情看向王灿,“我们尼泊尔不做这种事的!……”

“没跟你说话。”王灿看都没看导游,只是伸出手把导游的头扭了过去。

“我今天四点前必须得交稿,电脑快没电了。我一个字还没写呢。”

“嗨!”王灿大大咧咧的一拍我肩膀,“不就这事儿么?跳车也是为这事儿?我带你去找地儿不就得了么!”

王灿向前俯身凑近导游,“带我们去找个酒店,饭馆也行,得有网,快。”

“没这种地方。”

导游这次没回头,只是用粗暴的语气表达了他的愤怒。
王灿身子靠过去,一手搭在导游肩膀上,一只手摸了摸人家的头,脸凑在人家旁边:“你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导游直愣愣的看着王灿,接不上话来。王灿又从裤兜里摸出钱包,递上去,“我给你加点儿钱,行吧?”
导游臭着脸把王灿的钱包推开,“不是钱的问题。就是没有这种地方。”
“别闹情绪了,”王灿从钱包里拿出几张一千块的尼币,“要就在这儿干等着,我可不给你加班费啊。”
司机和导游一起盯着王灿手里的钱,看了看,谁都没拿,也没说话。
“ok,明白了……”王灿又拿出两张尼币放在手上,“能走了么?”

导游拿过钱,用尼泊尔语跟司机交待了一句,车重新开动了,调头,向来时的方向驶去,导游转身对王灿说:“不是为了钱,你明白么?因为你是客人,所以我必须要让你开心。”
“明白明白,你最贴心了。”王灿一边把他身体掰回去,一边扭头小声对我说,“这是一路上我被坑的最明白的一次,我真开心。”

车子开上了一条山间小路,雨渐渐小了,小路很窄,路边风景很养眼,树木都被雨洗的水灵灵的。但比起风景的温软可人,这条小路的路况就壮阔多了,我和王灿无数次被狠狠的颠起来,然后像自由落体一样落下,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半空中撞到对方。

“看!程天爽!这时候就显出咱们车没顶篷的好了吧!”王灿被颠的晕头转向,但还抽空冲我喊,“要是有顶篷,早被撞出脑花儿了!”

看着被路颠的上下翻飞的王灿,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是一本小说的开头:“快乐的微笑是由良好的消化系统引起的。”

老天爷没给王灿一个运转稳定的脑子,但是,它一定给了王灿一套超棒的十二指肠。如果把王灿的消化系统从肚子里拿出来,一定是滑溜溜的闪着完美的光,放进河里,大概都能立刻游出一百米开外去。

颠簸了半天,浑身快要散架时,我们终于在半山腰上,找到了一个小服务站,有油桶可以加油,旁边也有一个小房间,可以吃点东西。但服务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等了半天,终于晃出来一个老头,眼神警惕,颤颤巍巍的走向我们,手里居然抄着条棍子。不过以他的攻击速度,估计我们跑下山了,他还没挪到门口。

导游赶紧上前解释,我们默默看着老头脸色缓和了下来。商量了半天,导游转达了老头的大意:我们可以留下来,有电,没网,没吃的。他要在后面睡觉,我们不能太吵。电也要收费,按油价给,用完了就赶紧滚蛋。

王灿听完,我本来担心他会急,没想到他脸上居然露出了感动的表情,“太亲切了,我爸平时就这么跟我说话。“要钱没有,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麻利儿吃饭,吃完饭赶紧从我眼前闪开。”这老头简直就是我在尼泊尔的爹啊!
接上电源后,我抓紧时间开始打字,用余光扫到王灿四处晃了晃,逗了会儿路边的野狗,被野狗追了半天,终于摆脱了以后,他又不开眼的凑到我旁边,问我:“哎,程天爽……”

“别跟我说话,忙着呢。”我埋头打字,头都没抬的打断他。

“真够过河拆桥的,谁带你来的这儿啊?”

我想想也是,只好抬头正视他:“干嘛?”

“也没事儿,”王灿在我面前顿下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刚刚到底怎么了啊?怎么呆的好好的就要跳车啊?”

我低头接着打字,“被逼的。”

“被我逼的?”

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写什么,但我打字的动作仍坚持不停。

“被钱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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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个评论 火速盖楼»

  1. 花了将近三个小时将这篇文章看完,看到开头两章我被吸引了,看到中间我一个人笑得捧腹,看到后面我沉默了……我觉得自己就是文章中的李热血,一个曾经像单细胞的生物,拒绝长大,不愿面对现实…… 我喜欢这篇文章,就像我一个人坐在影院里看完电影〈失恋33天〉一样的喜欢黄小仙在追逐陆然离去的计程车时明白的那一段道理…… 很希望这篇文章能被滕华涛拍成电影,我一定去影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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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顺带说一句,我觉得“灿爷”这个角儿还是由文章来演挺适合的,痞劲他能游刃有余的演示,至于“程天爽”这个女角儿谁演比较合适我还没琢磨出来,可能受《失恋33天》的影响比较深,白百何演的黄小仙儿这张厉嘴用在程天爽身上也不是不合适,只是这原班人马,未免失了点新鲜感,反正,我觉着男角儿由文章演最合适不过,女角儿嘛,教给滕导或是广大的人民群众举手表决,选谁我毫无异议,反正我是百般期待电影版的上映……我为中国优秀电影的票房做贡献,当然,如果有机会我也很想给编剧投上一票:最佳编剧奖。至于,是“金马”还是“金像”还是“金鸡百花”,意义不大了,反正力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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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很生活化的剧本,内涵也比较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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