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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失恋33天》作者新作:丧海之春

领完第一个月工资时,永佳还对自己说:接着找新工作,下个月就走。但几个月后,永佳停下了自己在招聘网站上发简历的手。

愿意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清闲,作为广告文案的永佳,负责写足够打动客户的热血广告语:“××银行小额贷款,和你一起拥抱梦想,在你身后助你启航。”“整个世界的厚度,尽在您手中的,××娱乐周刊。”诸如此类。

像这种不过脑子的精神垃圾,永佳从最早的编不下去,到现在的随口就来。老板在第一天上班时提到的“辉煌的舞台”,始终没出现,公司上市的话再也没提过,倒是每天下班时,他会不厌其烦的提醒留下来加班的同事:“厕所的灯记得随手关啊,省水省电!”

“地狱就是与没有亲密感的人亲密接触”,这话是谁说的来着?不记得了,永佳已经很久不看书了。

有时候到了公司,没活要做,没有鸡血文案要写,永佳喜欢就那么坐着。有时候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做,时间反而过的慢,最好的消磨方式,就是那么坐着,看窗外时而灰蓝时而灰黄的天,看鸽子,看电线,留出一只耳朵,听公司里的本地小姑娘用当地话聊天,聊八卦,聊美甲,不深不浅,就那么过完一天。

时间过的太快,快的让永佳没有任何痛感。按理说,日子这么一天一天虚度,换个有血有肉的人,临睡前是要自我诅咒的,心气儿高的,没准儿还会咬破手指,在被单上写下一行血书:“明天起成就一番大事业。”

但永佳没有这种感觉,上班,下班,回家,睡觉,算起来日程很满,而且过的比上学时还要纯洁简单。只是时间没有了流逝感。有那么一阵儿,永佳开始吃维生素,那瓶子上写着:“内装60片,每日两片,按时服用,请勿间断。”永佳每天吃完,都在日历上划个叉。看着药瓶渐空,日历上红叉一片,永佳渐渐生出了一种成就感,“原来维生素是这么个意思,”永佳在心里想,“证明你每天都活过去了。”

永佳终于发现小吴喜欢自己,是在一个倒霉的雨天下午,天色阴沉粘稠,房间里一片消沉气,永佳刚从老板那里挨了骂,挨骂的原因,是老板觉得永佳给一款代可可脂巧克力写的广告语“不够有诱惑力”。永佳已经修改了很多次,都过不了老板这关,只好领一顿骂,然后濒临崩溃的回到座位上,自己开导自己。

可这时,小吴偏偏不识相的凑了过来,围着桌子左右转了转,看永佳低着头看桌面,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好随便拿起永佳放在桌子上的一瓶汽水,开口说:永佳,你喝这个牌子的汽水哦,不要喝啦,这里面添加素太多,我们这里只有农民工才喝的哦。”

永佳听完这话,眼神冷冷的抬头:“你想喝也可以喝的啊,不用那么自卑吧。”一句话,把小吴噎在了原地,本来他只是想随便起个话题,但自己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带着歧视的话出来。被永佳这么一堵,急的脸都红了,傻站在原地。

那一刻,永佳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面红耳赤,这才发现他喜欢自己。

从那天以后,永佳就只好开始装糊涂,和小吴在一起这种想法,从没产生过。自己在这家公司上班,算是无奈,但两个人都在这样一家公司里上班,那简直就是悲壮了。

永佳在这家公司就职了四个月后,迎来了她在这公司里参加的第一个年会。说是年会,其实也就是老板请这七八个人在公司附近吃了顿港式火锅而已,但那天,老板和几个做后期的男孩斗酒,喝多了的老板两眼充血的忆当年。

“那年,我第四次考电影学院,没考上。那次,站在榜单前面,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前三次,看到榜上没有我考号,我都直接告诉自己:明年再来。可是第四次,我站在那儿,什么念头都没有了。后来,天都黑了,我还一个人蹲在榜前面,我认识的一个老师,从楼里走出来跟我说:“回去吧。你干别的也能出来,早晚的事儿,别被电影学院困在这儿。”我听了这个老师的话,回来的火车上,我用莎士比亚的一句话安慰我自己:“就算是一只麻雀的死,也有它特殊的天意。”这就是天意,天意安排我曲线救国,梦想?梦想就得他妈的搁在冰箱里先冻着,是梦想,冻多久都活着,死不了的,说起来也可笑,莎士比亚这句话,还是考电影学院,从学校发的《文艺知识小百科》上看到的……”

老板嚷嚷的口干舌燥,使一个眼色,旁边坐着的实习生赶紧把酒杯倒满,递到他手边。前台偷偷告诉永佳,这种长篇独白,是老板每年年终聚餐的必备节目,想拿红包,就得必须听完。听着老板润过嗓子开始下一轮独白,永佳心里一半不耐烦,一半怅然,她才知道现在会在外面偷偷接婚庆摄影,一天赚七八百块钱劳务费的老板,曾经也想要成为一个电影导演。在老板开始朗诵什么《杜伊诺哀歌》时,永佳终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走出包厢,站到阳台上,尽量往远处看。新年夜的天空,好像比往常更暗淡一点,因为城市里四处亮着庆祝节日的彩灯,那种朝不保夕的明亮,太过耀眼。

过了不久,小吴走了出来,站在永佳身边。先试探的看了看永佳的脸色,永佳脸上挂着笑,他这才放了心,零零碎碎的聊了几句之后,小吴问永佳:明年有什么新计划?许了新年愿望吗?

永佳很认真的想了想,开口说:新年愿望就是上班别再迟到了,堵在隧道里的时间能短一点。

小吴一愣,没想到永佳的新年愿望这么简单。小吴看着永佳的侧脸,那脸上的笑容,也就只有那么简单。

也不知道是不是永佳许愿的关系。新年过了没多久,政府就把隧道关闭,开始施工了。但永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生活里出现了新问题。因为隧道的关闭,永佳和公司之间的距离由直线变成了一个不小的半圆,上下班的时间乘了2,要换三次车才可以到。其中一趟车更是兜兜转转,环绕整个江边,走走停停,一步三叹。因为隧道的关闭,这趟车的乘客多了几倍,每天都是人挤人脸贴脸,从头站到尾,每次永佳下车后,都觉得自己比上车前,要老了一点。

就在隧道竣工遥遥无期,永佳因为路途遥远而重新开始燃起辞职念头的时候,小吴买车了。新车开到公司里那天,同事们都开小吴玩笑,说政府现在征税这么重,加油的时候都像在抽自己的血,小吴还敢买车,看来一直是暗地里使劲,背地里发财。小吴好脾气的笑着,也不说什么。

其实买车前,小吴跟家里还是吵了一架的。小吴家境普通,每个月工资都交给父母看管,自己留出一点零花钱就够了。父母一直觉得小吴应该再出去留留学,不然一辈子待在这种小公司里,前途用肉眼都看得见。所以当小吴摊着手向父母要这两年的存款时,老两口不情不愿,而小吴是第一次毫不让步,因为两个月前,当他听到永佳的新年愿望就是“不再堵在隧道里”时,“买辆车接送陈永佳上下班”,就是他许的愿。

永佳一开始没有搭过小吴的顺风车,纵使小吴天天下班时都会问。但后来小吴也学聪明了,把过强的目的性先收起来,下班时除了问永佳,也问问其他同事要不要一起走。同事们也都知道小吴的心思,所以纷纷卖他个面子,这么一来,每天下班时,都是小吴开着一辆刚好还剩一个座位的车经过永佳面前,缓缓停下,说一句:“永佳,一起走啊。”

永佳坐上了小吴的车以后,车上的乘客就渐渐变少了,而永佳又是所有人里住的最远的,大多数时候,车厢里只有她和小吴。永佳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吴又生怕自己紧张说错话,两个人就守着这一车厢的尴尬,沿江而下。黄昏给江面打上了一层光,令本来浑浊的江水,看起来更像是一团凝固了的明胶,很润的揉在一起,暂时放在了那里。渡轮从远处驶来,把这团胶缓缓划出一个细长的口子,伴着汽笛声低沉。江边的高层建筑,逆着阳光,显出层层叠叠的剪影。这城市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营营役役的,大家都只聊风月与吃喝。但每天的黄昏,是这座城市少有的严肃庄重,甚至华丽的时刻。

后来,小吴为了缓解两个人无话可说的局面,就把车里的电台开了,调到放音乐的频道,永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听音乐,看夕阳。之前的她下班时间,通常是堵在隧道里的,所以这城市的黄昏,对永佳来说,还很新鲜。偶尔有公车停在她窗边时,透过车窗,永佳看着车厢里被挤成饼状的人们,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这下班时的顺风车断断续续,一坐就是一年,时间久了,作为司机的小吴,开始不太清楚自己在追什么,而作为乘客的永佳,也开始恍惚自己到底在挡什么。就在这么不清不楚的时候,隧道重新开放了。

小吴和永佳是过了几天才去走新建成的隧道的,因为想到观景隧道刚建成,凑热闹的人多,免不了又会被堵在里面。但两个人谁都没想到,在岸上时,那么多个光天化日,也没把两个人的关系催生出来,但重返江底隧道的第一天,就有了变化。

因为那天,隧道里第一次出现了跳江人的尸体。

一开始永佳没看到,是开在前面的车突然急刹车了。隧道里一阵乱,大家匆忙把车停下,刚要骂那个乱停车的司机不长眼,那司机突然下车,站在观景幕墙前大喊:有人跳江了!

人们纷纷挤到幕墙前,看那具跳江人的尸体。发现尸体的司机一开始还大声嚷嚷:怎么办?怎么办?但慢慢也就闭上了嘴,他和那死掉的人之间隔了一层玻璃,他不能怎么办。

永佳和小吴离的远,虽然也从车里钻了出来,但没凑上去,只是远远的看着,看着车流前的人群,人群外那具若隐若现的尸体。

永佳没有见过尸体,家里长辈去世,也是太小时候的事儿,无处记忆。而这一刻,一具尸体就飘浮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永佳很害怕。而让她更恐惧的是,被车流死死堵在隧道里的她,和远处那具尸体,中间只隔着一层玻璃而已。那尸体一定没有生命迹象的,但永佳觉得自己也不像是活着。离开这个隧道,摆脱这样的景观,开到阳光下面去,那才算是活着,而她陈永佳的这一刻,既不算是死了,也不是活着,而是堵着。只是这么没出口没退路的堵着。

四周有人大惊小怪的喊着,永佳觉得隧道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因为害怕,她连呼吸都变得不平稳了。这时,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永佳的手,那只手的手心里有汗,但很暖。

小吴握着永佳的手,口气平淡的说:别害怕。回车里吧。

永佳真的就镇静下来了。

那天的回程,比往常更安静。只是永佳下车前,小吴说了一句:永佳,我对你……你都知道的吧?

永佳看着小吴,点了点头。

小吴接着说:我……很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永佳接着点点头。

小吴说:要能在一起的话,我,我们今年夏天,一起去欧洲玩。可以,可以一起休年假。

永佳看着小吴的一头汗,努力让自己脸上的表情柔和一点。她知道,这已经是小吴竭尽所能说出来的,最浪漫的话了。

第二天,小吴没来上班,像是要留给永佳一个最好的考虑空间。永佳觉得这件事儿本身就很悲凉,而更悲凉的是,自己还要去做一个决断。再早一点的时候,永佳还以为自己过着多选题的生活,但总共也就过了几年,就变成了手上只有一个可选项,推掉,就意味着开始挤公车上下班。

没头没绪的挨到了中午,永佳到楼下的桂林米粉去吃饭。中午的时候客人多,她和另外一个女孩拼一张桌子。不到十几平米的店里挤满了人,木头桌面上还留着上一任食客洒下的汤汤水水,小伙计熟视无睹,永佳只能用纸巾把自己面前的那一块地方擦干净。米粉是被小伙计扔在桌子上的,一整碗的粉剧烈的晃了晃,但一根都没有洒出来,也算是样手艺。

永佳等着米粉来之前,一直在看着坐她对面的女孩子绣十字绣,女孩看上去二十岁刚出头,穿一身百货公司化妆品专柜的制服,低着头,就这么认真的在这一片湿漉漉的兵荒马乱里,不管不顾的绣着斯文的十字绣。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带着笑,那笑很安稳。绣的是个手机链,不大,但送给男朋友的话,心意是很重的。

永佳隔着米粉蒸腾出的雾看着那女孩,看着一个人声鼎沸跌跌撞撞,伙计捧着汤碗大喊“小心!”的世界里,这个女孩的一动不动。简直像自己打下了一座城,稳当而安全的活在里面,不管外面有多乱。那碗米粉吃完,永佳对自己说:算了,就这样吧。

从那天起,永佳和小吴正式走在了一起。一走就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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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 1 个评论 火速盖楼»

  1. 怎么可能是她的!!

    (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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