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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最折磨故事:第三种爱情

(四十三)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坐在街心花园的长凳上发呆。

直到手机响起,林启正打来电话,我瞪着那个号码,犹豫不决。

深吸一口气,我接通了电话。

“你还在公司吗?”他问,口气正常,想必不知今日的变故。

“不,我在中山广场。”我答。

“干什么,逛街吗?”

“……是。”

“买了什么?”

“没买什么。”

“我今晚陪客人吃饭,之后就没事了,我们可以见面吗?”

“……”我不知该怎么答,一时失神。

“喂?喂?”他在那端呼唤。

“哦,好啊!”

“见面后,想做什么?”他温柔地问。

对面有个电影院,大幅的宣传画在风中飘浮,阿汤哥在外星人的追堵下惊惶失措。

“我想看电影,看《世界大战》。”我对着电话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竟然有意要给他出个难题。

他听到,果然有些犹豫,但马上爽快地答:“好,到时候等我电话。”

我以为他会婉转地提出别的建议,但他的回答,在我的意料之外。他真的敢和我去看电影吗?像普通的情侣一样,肩靠肩坐在电影院里,吃着爆米花,喝着汽水,滑稽的地方能与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血腥的场面出现,我也可以大叫一声,伏在他的怀中。

真的可以吗?不会为难吗?不用防备暗地里的镜头吗?……

我空着肚子坐在渐渐昏暗的天色中,见城市里的霓虹次第亮起。潮红的黄昏,就象我寻不到出路的爱情,渐渐向天边隐去。

8点半,林启正打来电话,约我见面,他说的,正是我对面的电影院。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他说。

“不用,我就在附近,会自己过来。”我答。

又耽搁了几分钟,我来到了影院的门口,售票处排着长队,男男女女的情侣,声音喧哗。

“邹律师!这边!”傅哥站在侧门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勉强地向他微笑打招呼。

“林总在放映大厅等你,快上去吧,要开映了。”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答应着向大厅走去。

工作人员没有验票,打开门将我放了进去。里面光线极暗,我从亮处乍入,眼前一片漆黑。忽然有人从侧面揽住我的肩膀,然后将一束植物塞入我的手中,我闻到玫瑰的清香。

我转头,有唇吻上来,他的气息,总是摄人心魄。

我假装无意地低头,躲了过去。

他没有在意,牵着我的手说:“想坐哪里,前面,后面,还是中间?”

此时我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看见他微笑的脸,看见了我手中大捧的玫瑰,然后,看见了除我们之外,空无一人的放映大厅。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问。

“今天我包场。”他淡淡地答。然后微笑望我:“你选个位置吧?”

我应该高兴吧?男朋友重金包下能容纳七、八百人的放映大厅,只为与我的一次普通约会。那些知情的旁人,定在窃窃私语,羡慕我是如此倍受宠爱。

他们哪里知道,我想要的,其实是挤在人群中,哪怕坐在最后面,最角落,也是福气。

我望着他,笑笑说:“随便坐哪里。”

他带着我,坐在了电影院的正中央。傅哥送来大包的爆米花、可乐和水果,又退了出去。

电影开始了,银幕上,公路在开裂,楼房在坍塌,高大的外星人将仓皇逃窜的路人击得粉碎,而偌大的影厅,回荡着凶险的音乐和刺耳的尖叫,放眼望去,却只见一排排空旷的座椅,感觉极其怪异。

我终于无法忍受,对他说:“不好看,我想回去了。”说完,站起身就向门口走去。那束玫瑰,我也仿佛无意之中,将它遗忘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他没有反对,跟在我身后,也走了出来。

车停在附一楼,走到车前,看见这个密不透风的庞然大物,我突然醒悟到,他为什么要换车,就像我也突然醒悟到,他为什么不再出现在星巴克。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许久,他打破沉闷:“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答。

“不要骗我,你今天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事。”

他猛地把车刹在路边,转身向我。

“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了没出事。” 我坚持说。

“你听到什么了?”

“……”

“邹雨,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应该说出来让我知道。”

“我为什么要说出来?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我应该是你最信任的那个人。”

“那我是吗?”我回头看他,语气坚锐地反问。

“当然。”他没有犹豫,回答道。

他如此理直气壮,竟令我气结。“你为什么要换车?”我问。

“不为什么,我一直爱开吉普车。”

“你为什么不再去星巴克?”

“我没有时间。”

“你为什么要包场看电影?”

“我以为你喜欢没人打扰。”

他句句答得顺理成章,滴水不漏。我一时气恼,冲口而出:“鬼扯!你只是不想再被别人敲诈!”

他楞住,过了片刻方才反应过来:“你已知道,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关键是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向我提到过这件事,难道你就是这样信任我的吗?”

“这种事,没必要让你知道,不关你的事!”他毫无愧意,坚定地回答。

“不关我的事?那些照片上都是我,全都是我,你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因为我,你才会被敲诈,因为我们俩,根本就是一对偷情的男女!一对奸夫淫妇!所以,别人才会敲诈你,所以,你才会被逼无奈,拿出80万封口费!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我突然爆发了,歇斯底里地冲他喊叫起来。

“邹雨!”他大声地喝止我。

我停了嘴,但依旧恶狠狠地看着他,唯有这样,我才有面对他的勇气。

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你没有必要说这样狠的话,我有我的考虑,并不是故意隐瞒你!”

“何止是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话,我们俩的整件事情,都没有必要!”我顶了回去,职业的本能使我面对劣势,表现却更为强悍。

“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是不是傅哥?”他依旧问我这件事情,并操起电话准备责问傅哥。

我也不打算隐瞒,直接对他说:“是你爸!他今天叫我去他的办公室。”

听到是自己的父亲,他的气焰顿降,将手机放回原处,开始沉默地望向前方。

过了许久,我听见自己用很冷静的声音对他说:“我们到此为止吧,面对现实,没必要让大家都这么辛苦,这件事情,责任在我,是我开始的,由我来结束。”

没有回答,只听见他的呼吸声,粗重而且压抑。

我不敢看他,眼望窗外,继续说:“我从来没有要和你有什么将来,我也没有盼望过你离开江心遥和我结婚,我更没有奢望过成为你们林家的少奶奶,过有钱人的生活,我只是很愚蠢地想,既然我们彼此喜欢,那就喜欢好了,跟别人没有关系。但我想错了,怎么可能和别人没有关系?我这只是自欺欺人。所以,现在我后悔了,我不想干了,就这样结束,好不好?”

依旧没有回答。我鼓足了勇气,转头看他。

他的神情,极之痛楚,路灯下,我又看见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隐隐有道道伤痕。

“是我爸让你离开我?”他低哑着嗓音问。

“不是,他只是让我们注意影响,他只是让我不要坏了你的好事,他只是让我不要逼你,不要害到你永无出头之日。”我流利地说出这些话,因为今天下午,它们在我心里已回旋了无数次。

“所以,你对我失去信心了吗?”

“不,我从来就没有抱过什么信心,但是我以为我可以悄悄地爱你,和被你爱,结果我发现我想错了,你也想错了,我们做不到,真的做不到,我会贪心,我会要求得更多,就像我也想和普通人一样去看一场电影,我也想和你手牵手在大街上散步,我不能一天到晚躲在这台车里,或躲在那间房子里,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即使你是林启正,我也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实现这些愿望。”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低声说。

我将手从他手中挣脱,黯然说:“没有必要,我们不如安心过现在的生活,可能会更轻松更快乐。”

我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他忽然在我身后问:“真的就这样分手吗?你决定了吗?”

“对!这样比较好!”我回头看他,他眼神怆然,而我,不知哪里来的灵感,竟然露出笑容,我笑着对他说:“我们早就谈好了条件,如果我要走,你就会让我走,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深深地望着我,那种眼神让我几乎失去了转身的勇气。

但是,我是个勇敢的女人,我深吸一口气,转身,下车,大力地合上车门,拦下一部空驶的出租车,离他而去。

我以为我会落泪,我以为我会放声痛哭,但我没有,我只是打开车窗,让初秋已有些凉意的夜风吹打着我的脸,就像我等待这一刻已经许久,或者,就像我知道这一刻总会来临。

(四十四)

我饥肠辘辘地回到家,邹月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电视,对我的归来无动于衷。我也懒得和她打招呼,扔下包,直接走进厨房去寻找食物。

冰箱里还有一些剩菜,我在火上架上锅,倒上水,准备煮面吃。

身上穿的职业装让我感到闷热,我走出厨房,向自己房间走去。

“姐!”邹月在客厅里喊我。

我回头,她说:“税务局通知我明天去面试,我想找你借件正式点的衣服。”

“好,随便找。”我答。继续向屋里走去。

“姐,你等一下。”邹月又喊住我:“其实我已经找过了。”

“有合适的吗?”我扭头问。

“有一件最合适。”她说。

“好,你穿吧。”我实在没有精神和他聊。

“你看看是哪一件?”她在我身后说。

我一回头,她手里居然拿着林启正的那件浅灰色衬衫,一脸怨恨的表情。

我的头脑“嗡”地一响,只觉得苦不堪言,以我此刻的心情,单只见到这件衣服,都已濒临崩溃,更何况它居然拎在邹月的手上。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你怎么把这件衣服翻出来了?”

“这是谁的?”邹月尖利着嗓子问。

“一个朋友的。”

“是谁?”

“你不认识。”

我走前两步,想从她手里扯回那件衣服。她迅速地将衣服收到身后,固执地问:“你告诉我这是谁的?”

“你真无聊,我懒得和你扯,把衣服还给我!”我大声说。

“这是林总的衣服!你怎么会有他的衣服!”邹月狠狠地问。

“林启正的?你想他想疯了吧,我怎么会有他的衣服?”我表情惊讶。

“就是他的,他的衬衣全都是意大利手工制品,除了他没人会穿这个牌子。”邹月将衬衣上的LOGO指给我看。

我从来不知道林启正到底穿什么牌子,邹月居然这么清楚,我只能矢口否认:“哪有这种事,说了不是他的,你不要胡搅蛮缠,这是我一个朋友的。”

“就是他的!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说!你说!”邹月喊叫起来。

“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关系。”我实话实说,现在不能说我在撒谎。

邹月不吱声,只是死瞪着我,用仇恨的眼神。

我想结束这场无谓的争吵,于是转身向房间走去。

邹月却冲过来,拦住我的去路。“你不说清楚不准走,你说不是林总的,那是谁的?”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邹月,你别来惹我,我今天心情不好!”

“就是他的!就是他的!一定是他的!没有人会有这种衣服!”邹月固执着只说这句话。

我已无法,一时找不出办法消除她的猜疑,为了尽早摆脱她的纠缠,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于是我将她一军:“不相信你自己去问林启正。”

不仅如此,我还拿出手机,找出他的号码,走到家里的座机前,打开免提,开始拨他的号码。

其实林启正的号码我早已烂熟于心,但我按的很慢,等着邹月冲上来打断我的行动,以她平日见到林启正那副羞怯的样子,想必是绝不敢直接质问他的,而我也可以籍此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邹月站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居然没有任何动作。

不论按得多慢,那11个号码总有按完的时候,我已骑虎难下,只能傻站在那里,听到短暂的沉寂后,接通的提示音响起。

“嘟——嘟——嘟——”接通音一声一声响着,响到我侥幸地认为他定是没有听见的时候,突然话机里传来他暗哑的低沉的声音:“喂,你好!”

离开他不过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但是似乎已离开他有一个世纪,我和邹月呆呆地站在那里,听着他继续在电话里:“喂……喂……”

我从来没有用座机打过他的手机,所以,他并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听到无人应答,他挂断了电话。

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在路边?在车上?或是回到了家?只觉得刚才他的声音里有着格外的疲惫和悲伤,让我难过到无法自持,转头对着邹月大叫:“你问啊?你怎么不问了呢?你直接问他,看他怎么说啊?既然你还是放不下他,既然你还是这样疑神疑鬼,你就干脆问个痛快!让他知道,你为了他变成了个疯子!看他怎么回答你,看他会不会感动,会不会到你身边来!”

邹月把衣服甩在地上,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我继续站在门外冲她大喊:“他马上就要结婚了,他的老婆又漂亮又有钱,别说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就算他爱上你,他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这话既是说与她听,也是说与我那颗伤痛的心,说了还不算,我用脚狠狠地在她门上踹了两脚,方才解气。

这时,我忽然闻到难闻的味道,冲进厨房,锅里的水溢出将火浇熄,满屋都是浓浓的煤气味。我赶忙把煤气关掉,打开窗户,站在厨房中央大声对自己说:“怎么什么都不顺,干脆煤气中毒死掉算了!”

说完后,我气势汹汹冲出厨房,拎上包,快步向楼下奔去。

在楼梯口,我正撞见一身运动装束,大汗淋漓从外锻炼回来的左辉。

见我火急火燎的样子,他奇怪地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简短地答,从他旁边擦身而过。

走到路边的小吃店,我点了一大盘蛋炒饭和一大盘炒青菜,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今天过得太辛苦,胃也辛苦,心也辛苦,现在让我先把胃安抚好吧。

吃完饭,我长舒一口气,走出小吃店,竟见左辉守在路边。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走上前,奇怪地问。

“哦,太晚了,这里不太安全,我有好几个女同事都被抢过包。”他解释道。

难得他的心意,我只能说谢谢。

两人一同向小区里走去。

“怎么才吃饭?都十点多了。”他问。

“今天挺忙的。”我敷衍答道。

“吃饭还是要准时,不然对身体不好。”

我默然。今天见他,突然没有了抗拒的心态,甚至我想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你和那个女的怎么没搞成?”我直率地问。

他猝不及防,结巴起来:“这个……这个……说不清楚……”

“为什么?那时候你好象很爱她?”

“这个……完全是鬼迷心窍,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

“下那么大的决心,应该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吧?”

他想了想,沉重地说:“有时候,当感情是偷偷摸摸的时候,会很想让它光明正大,但一旦实现了愿望以后,又发现两个人并不合适。”

此时,他的背叛不再让我怨恨,我甚至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于是我感叹道:“你们当时一定很相爱,现在你离开她,岂不是对她很不公平?”

他低头答:“还好,这也是大家共同的决定。”

我点头,心情萧索。

“你最近还好吧?”他问。

“还好。”

“有……男朋友了吗?”他有些困难地问。

“没有。”

“邹雨。”他突然郑重地喊我的名字,我望他,他看着我说:“如果要恋爱,记得选条容易的路走,你不是一个善于保护自己的人,很容易受伤害。”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所指,我满怀疑惑地看着他。

他转头继续往前走,仿佛随意地丢下一句:“林启正不适合你。”

听到他这话,我停住脚步,竟自嘲地笑了起来。

见我笑,他颇奇怪:“怎么了?”

“原来天底下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继续笑着,不可抑制。

“邹雨,别这样!”他转过来拍拍我的肩。“我对你太了解,所以那日在天一见你和林启正看着对方的样子,还有后来他一直跟在我们车后,我就知道了。旁人不会有我这么敏感。”他竟安慰我。

我干着和他当年一样的蠢事,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想来都让人无语。

转眼已经到了他住的一楼,他停在门边,轻声对我说:“如果你还能坚持的话,就坚持,如果坚持不下去,就走开,没关系,感情这种事,没有对与错。需要我的时候,说一声。”

现在已经无法坚持了,哪里等得到以后,我心里的痛苦绝望纠缠不清,一时无暇顾及他的好意,没有回答他,自顾自上楼去了。

(四十五)

回到家,客厅里黑灯瞎火,邹月不知什么时候已关了所有的灯,睡了。

我摸黑向房里走去,有东西在暗地里绊住我的脚,使我向前一个踉跄。我蹲下身,摸到了他的衣服,柔软而微凉的衣料,轻轻缠绕着我的脚踝,像是他曾经牵着我的,颀长而微凉的手指。

——“我看见你的衣服在风里面跳舞,下次你带我去跳舞吧?”

——“好,下次我带你去欧洲,去巴黎,去伦敦,去维也纳,去威尼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跳,好不好?”

我们曾经的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中,我蹲在黑暗中,胸口忽然有窒息般的疼痛。我那根坚强的神经,强撑到此刻,已几近断裂。我将脸埋在两膝前,唯有如此,才能获得些许的依靠。

“嘟——嘟——”座机在旁边的矮柜上不适时地响起来。

为了不吵醒邹月,我忙摸起话筒答:“喂……”

然而,那边一时没有应答,但有呼吸声,响在耳旁。我马上意识到,是他,在电话的那一端。看来他并没有放过那个无声的来电。

“邹雨……”他喊我,声音轻轻的,似乎生怕会把我吓跑。

我心乱如麻,犹豫着是不是该挂断这个电话?是应该挂断吧,既然真的想离开?但是他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那些刚刚决定忘记的幸福的感觉,触手可及。我在徬徨中,只知呆呆地持着话筒。

“邹雨……”他继续在电话那端唤我。

“嗯?”我不由自主地答。

“刚才是你打我电话吗?”

“我……打错了。”我低声支吾地答,下意识地转身背向邹月的房门。

“是吗?打错了,也可以说话吧。”他的声音低哑。

“……”我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以后再打错,就跟我说两句话吧,你要做什么都可以,我都同意,但是,即使分手,也留点余地,说话总还是可以的吧?偶尔见到也是可以的吧?不要消失得太快太彻底了,好不好?”他说得很慢,很温柔,悲伤却像流水一样,从话筒漫出来,淹没了我的心。

我的眼泪无声地倾泄而下,滑过脸颊,狠狠地砸落在脚背上。

“邹雨……你在吗?”他等不到我的回答,在那头问。

忽然身后邹月的房里灯亮,脚步声起,我这等泪流满面的样子如何见人,急忙挂断电话,逃回屋里。

门外,邹月“啪啦啪啦”趿着拖鞋,向洗手间走去。

我倒在床上,泪水未断,衬衫拥在怀里,仔细地闻,隐约还有着他的气味。

这是第一次,没有说再见,决绝地挂断了他的电话。他该会多么难过,多么失望,他该会想,我的心,是多么的残忍,多么的不留余地。

我冲动地起身拿过手机,想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让邹月看见我的样子,我其实一直在听,听他说的每一句话……

但是,我手持电话,颓然地倒在了床上。如果结果是注定的,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手机的信号灯在黑暗中微弱地一闪一闪,像我那颗同样微弱的心,每一次起伏,只剩疼痛。

第二天,我强打精神去上班。新的顾问单位刚刚接手,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去做。

的士照例停在了星巴克的门口。我下了车,几乎不敢望向那几扇落地的大窗,尽管我知道现在不会在那里见到他的身影。我心神恍惚,匆匆横过马路,一台摩托车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差点将我甩倒,那人边走边骂:“嗨!走路注意点!”

工作到中午,我在办公桌前吃着盒饭。高展旗满脸堆笑,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走到我桌前,他将盒子打开,里面热气腾腾摆着六个蛋挞。

“干嘛?”我问。

“不干嘛,请你吃呗,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他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殷勤地说。

我马上提高了警惕:“昨天的百分之三还没兑现,今天又有什么鬼主意,我告诉你,致林我是不会再去了。”这话一出口,我的心又抽痛了一下。

高展旗表情痛苦地说:“唉,别提那百分之三了,昨天谈了一上午,口水都干了,结果就是为了60万的违约金,硬是没搞成。所以你不能怪我,我是已经尽力了。”

“总之,即使以后搞成了,百分之三依旧有效?”我瞪着他问。

“有效有效,给你又不是给别人。”高展旗倒是蛮爽快。

“那好吧,说,今天这些蛋挞所为何事?”我拿起蛋挞啃了一口,滚烫的蛋黄美味无比。

“今天,我遵照你的建议去找林启正,一个送请柬,二个是借车……”听他谈到林启正,我不由的紧张起来,嘴里的蛋挞一时也忘了是何滋味。见到他了吗?他会说什么?他还好吗?我心里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边,高展旗也面露难色:“可是,我在他那里等了他一上午,和他的小秘书聊到都快产生爱情了,也没见到他出现,据小秘书说,他今天一天都有会,连晚上也安排了会议。这可怎么办啊?”

他怎么总是这么忙,也好,忙一点,可以少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邹雨!你一定得帮我的忙,我这个礼拜天就要大喜了,如果他这里借不到车,我还得找别人想办法去。”高展旗哀求地看着我。

“你直接打个电话给他不就结了。”我收回心思,面无表情地建议。

“他那个电话,总是别人在接,请别人转来转去,谁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你没有他的私人号码?”我奇怪地问。

“私人私人,当然是私人用的,我们这种人怎么会有?”高展旗望着我,又显出那种暧昧的表情。

我最受不了他这种样子,扯过一张纸条,将林启正的手机写在上面,递给他说:“那,自己找他说去,成就成,不成,你也好想别的主意。”

高展旗叫起来:“哎!邹雨,蛋挞你可是已经咬了一口了啊,让你帮个忙,举手之劳,张口之功,只要在说再见之前,顺带着提一下的事儿,你都不肯,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早跟你说过,不会帮你去问这些事情。”我低头开始工作,以遮掩自己有些难过的表情。

见硬的不行,高展旗又来软的:“邹雨,你行行好,我要能借,不早就到别处借去了,我老婆要求车队必须是清一色奔驰,我也夸下了海口,可是现在只有两天了,我好不容易凑了六台,总得有个八台才象个车队啊!”

“哪有那么多人要坐啊,娘家人也太多了吧?你老婆也太虚荣了吧?”我不客气地说。

“有什么办法呢,你不虚荣,可你看不上我啊,她和我断断续续也好了几年了,临出嫁,就想在姐妹面前风光一把,这也可以理解吧?”

见他为难的样子,我也有几分同情,但是,以我目前的状况,又怎么可能向林启正提出这些要求呢?

我只能硬着心肠说:“总之我不会帮你说,你自己问问看嘛,这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他应该会同意的。”

高展旗叹口气:“唉,实话说吧,别看林启正比我大不了多少,我还真不太敢和他打交道,那个人,深藏不露,心思很深,有时我说十句,他答不到一句,答的那一句还让我想半天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如果问他借车,他又不说同意,又不说不同意,我该如何是好?”

已经不止一人在我面前评价林启正少年老成,心机缜密,可我却看不到,或许爱情会影响人的判断能力吧,我暗想,口里答道:“想那么多干嘛,先问了再说呗,你肯定不是第一个向他借奔驰的人。”

“那好,我现在就问!”高展旗一拍大腿,提起我桌上的座机就开始拨号码,边拨还边说:“拿你的电话打,他再忙都会接。”

看到他的举动,我跳了起来,想从他手中抢过电话:“别打别打,用你自己的电话,别用我的。”高展旗抱着话机嬉笑着躲闪,我从座位上起身绕到他身边,一心只想阻止他。

但就在我和他抢来抢去的过程中,电话已经通了,高展旗嘻皮笑脸地对着电话里说:“喂,林总吗?我是小高啊,我在邹雨这里,你看她多小气,我还没和你说上一句话,她就抢个不停。”

已经通了,既然已经通了,我只好泄气地坐回到座位,拿起案卷佯装开始工作,但耳朵却在认真捕捉高展旗与他说的每一句话。

“林总,我这个星期天准备办喜酒,想请您参加,请柬我已经放在张秘书那里了。”

……

“谢谢,谢谢,如果您有时间能来的话,就是我最大的荣幸,非常希望您能来。”

……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很忙。”

……

“好的,好的。另外,林总,有件事想请您开恩帮个忙?”

……

“我想借您公司里的奔驰车接一下亲,不知道可不可以?”

……

“我知道有制度,欧阳部长也说过,借车必须经您特批,但是确实是在别的地方已经借不到了,才向您开口,您看有没有可能借给我用一下?”

……

“邹雨?她在这里,您稍等。”高展旗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我抬头,高展旗将话筒递给我,还表情夸张地向我不停作揖。我无法,只能接过电话说“喂”。

“很忙吗?”他的问话很正常。

“还好。”我也正常地回了一句,但觉得自己嗓音干涩。

“我们公司的车一般不外借,特别是用于接亲这种事情,影响公司形象。”他公事公办地说。

“哦。”我望着高展旗期待的样子,只好加一句:“可不可以想点办法?”

他仿佛思忖了一下,问:“要几台?”

“两台吧?”我答,高展旗在旁猛点头。

“好吧,星期五让他与傅哥联系,但用的时候一定要把车牌遮上。”他干脆地回答。

“好,谢谢。”

“不用谢,不要对我说谢谢。”他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来。

我的心揪紧地疼痛着,他在电话那端也没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了几秒钟,他才说:“我还在开会,先挂了,再见。”

“再见。”我也答,等着听到他挂断的声音,然而等了许久,忽听他在那边“喂……”

“嗯?”我答。

“……还是你先挂吧。”他说。原来他也在等着我挂断电话,两人,竟是这样依依不舍。

我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高展旗,只好将电话扣回原位。

“怎么样,没问题吧?”高展旗喜滋滋地问。

“让你星期五与他的助手傅哥联系,车牌用的时候要遮上。”我复述林启正的指示。

高展旗抚着掌叹道:“我就知道你一出马,准没问题。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我低头做事,不想再与他啰嗦。他却又凑上来继续说:“下一步想办法把他弄来参加酒席,我就免你的红包。”

我不答,好象没有听见,他知趣地离开了办公室,边走边在后悔:“早知道借四台,凑足十台车!”

我低着头看案卷,案卷上的字却含混不清,难以分辨。我用力地瞪着眼睛,希望泪水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蒸发。

明明想要离开,为何,却依旧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重新听见他的声音,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是诸多纠缠,如今再想抽身,又怎会那么简单?邹雨,是你自己惹的祸,也只能由你自己慢慢收拾吧。痛得再多再久,总有结束的一天。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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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个评论 火速盖楼»

  1. 久久不能从中走出来,心里有种梗塞的绝望,无法呼吸……这样的爱到底要怎样才能真正的做到各安天涯了……就仿佛有种自己的影子,无从释怀……

    (4) (1)
  2. 泪如雨下,感同身受

    (4) (1)
  3. 很痛,心里很难过,一直觉得不像是编出来的故事,写的太深入人心了。我在想是怎样的女子,遇到怎样的是才会写出如此相爱如此的令人心痛的故事。我在想故事如果真的太完美了,才不是这个现实的社会,可是现实总令人那么的难以接受。。。。。

    (2) (1)
  4. 现实终究是不能跟着心走的,如此心痛的故事,看得揪心。。。

    (3) (0)
  5. 看到这个故事,想起了自己的处境,虽然没有这么富丽堂华,却非常雷同,深深感觉自己与女主角非常相似,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2) (1)
  6. 悲剧才会让人刻骨铭心

    (4) (0)
  7. 我想知道那个偷拍邹雨和林启正照片的是谁(左辉?林启重?高展旗?)还有续集里能不能让江心遥因生病死去或发现身边的林启正其实一直都不开心,而主动提出离婚退出,而让这两个有情人最终能在一起啊?我真的很期待。。。深陷其中,男主角太完美了。要是能拍成电视剧就好了,由李东学和孙俪主演。

    (6) (3)
  8. 这个故事真好,结尾让人遐想,希望林启正不要忘了自已的三年承诺。

    (6) (3)
  9. 看得我心里堵得慌..希望续集

    (2) (0)
  10. 看了后,才看到第三集,里面的女猪就把邹雨在小说里的形象全给毁了……

    (3) (1)
  11. 嗯 我喜欢 的 爱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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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不希望有续集了。隔着邹月的鸿沟,继续在一起了就能心无愧疚、毫无芥蒂吗?我想,邹雨做不到。泥沙俱下,奔腾不止,人生有诸多无奈,注定不能各安天命。刻骨的爱,不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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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看了让人心疼的故事 ,心里很堵得慌,真希望他们有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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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希望真爱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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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我想邹雨说的对,是江心遥偷拍的他们的照片吧?因为她一直天真的外象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其实爱情真的不是人生的全部,有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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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有续集吗?想看续集,最后的结局应该是幸福的,不应该这么悲伤,这样才是想看到的,才是人们所希望的,不然,梦要怎么样才能圆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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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不要续集,不要让王子和公主从童话中走出来,过着柴米油盐平淡日子。悲剧才凄美,存有遗憾才是生活。
    爱与恨终都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化消逝,岁月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向前的脚步。活着就好,健康就好,你我都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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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这是编的故事吗,我一直把它当成真实的事来看,看得全身起鸡皮,邹雨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怜的女人,如果可以,真想去抱抱她。林启正和她真的只能有缘无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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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太虐心了……看完已经第三天了,心里还是不能平静下来,心心念念着他们,在一起吧在一起~!!不然我都不过不好了!呜……还能再虐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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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很久以前就看过了,看一次心痛一次,他们两个都太不容易了,好心痛林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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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我自己脑补了一下,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不然自己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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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大家可以去搜搜小说,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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