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关注佳人微信】佳人网的老朋友新朋友,点这里扫一扫,即可第一时间免费获取文章更新~
只为认真做自己

刘宇昆科幻小说:爱的算法

9

塔拉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来说都不稀奇。我能在她开口之前预见到她讲的每一句话。不管怎么样,她的所有代码都是我写的,而且我确切地知道每次互动之后她的神经网络会如何变化。

但是没有任何旁人怀疑她。我应该为此兴高采烈。我的娃娃通过的是一次现实中的图灵测试(由人工智能创始人图灵提出的判断计算机是否具有思维能力的测试。测试者与真人和计算机同时进行一系列对话,如果测试者无法分辨作答的是人还是计算机,那便可以认为计算机具有与人相当的智力)。可我还是吓坏了。那些算法只是对智能的拙劣模仿,却似乎没人发觉,甚至根本没人在乎。

一个星期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布拉德。他在最初的惊愕之后便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他会这样)。

“好极了,”他说,“我们现在就不仅仅是一家玩具公司了。你能想象我们能拿它派多大用场吗?你要出名了,要出大名了!”

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塔拉的潜在用途,直到发觉我的沉默。“怎么了?”

于是我就给他讲了“中文屋子”。

哲学家约翰·塞尔曾经给人工智能的研究者提出一个假设。想象一间屋子,他说,一间大屋子,里面坐满了一丝不苟的职员。这些人非常服从命令,但是只懂英语。画着奇怪图案的卡片被连续不断地送进来。职员要在空白卡片上画出另外的奇怪图案作为回应,并把画好的卡片送出去。为了做到这个,职员都备有厚厚的手册,里面满是用英文写好的规则,比方说:“如果见到某卡片上有一条横线,而后面的卡片上有两条竖线,则在一张空白卡片正中画一个三角,传给你右手的职员。”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说明这些图案的含义。

实际上,送进屋子的是用中文书写的问题,而职员依据规则炮制出来的是用中文做出的恰当回答。但我们能说这一过程涉及的任何要素–规则、职员、整个屋子,乃至这一系列行为——理解哪怕是一点点中文么?把职员置换为处理器,把规则置换为程序,那你就可以看出图灵测试什么都不能证明。人工智能只是一种假象。

其实,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中文屋子”理论:用神经元代替职员,用激活它们之间电位分布的物理法则来代替规则,那我们谁还可以说自己“理解”什么?思维也是一种假象。

“我听不懂。”布拉德说,“你在讲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便意识到这正是我预计他会说的话。

“布拉德,”我看着他的眼睛,祈求他能理解,“我好害怕,要是我们也和塔拉一样怎么办?”

“我们?你是说大活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我竭力寻找适当的词,“是不是只在日复一日地运行某种算法?我们的脑细胞是不是只在接收某种信号?我们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在思考?我现在对你讲的话是不是由什么客观物理法则所预设的反应?”

“伊琳娜,”布拉德说,“你把哲学思考与现实混在一起了。”

我需要睡眠,我想,感觉已经没有希望了。

“我想你需要睡一会儿。”布拉德说。

10

我把钱递给推车卖咖啡的姑娘,她给我一杯咖啡。我望着她。现在是早上八点,她看起来又疲倦又无聊,让我都感到累了。

我得去度个假。

“我得去度个假。”她说,还夸张地叹了口气。

我走过接待员的座位。

早上好,伊琳娜。

求求你说点别的什么。我咬着牙。求你了。

“早上好,伊琳娜。”她说。

我在欧格登的隔间外停了一下。他是结构工程师。天气,昨晚的球赛,布拉德。

他看见了我,站起身来。“天气挺不错的,是吧?”他擦掉额头上的汗,冲我微笑。他是慢跑来上班的。“昨晚看球赛了吗?十年没见过那么漂亮的投篮了。真是难以置信啊。对了,布拉德来了么?”他脸上充满期待,等着我照着剧本——生活中那些令人安心的老套路——完成对话。

那些算法按预定的轨迹运行,我们的思维也有迹可循,和轨道上的行星一样机械而易于预测。制造精密钟表的工匠本身也不过是某种种表。

我跑进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完全无视欧格登脸上的表情。我走向电脑,开始删除文件。

“你好,”塔拉说,“我们今天玩什么?”

我猛地关掉她,在开关上折断了一根指甲。我把她背后的电源线扯掉,开始挥舞钳子和螺丝刀,过一阵子又换成了锤子。我是在行凶吗?

布拉德冲了进来,“你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手里的锤子还保持着要砸下去的姿势。我想要给他描述那种痛苦,那种让我陷身深渊的恐惧。

在他的眼睛里,我找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看不到理解。

于是我挥锤砸下。

标签: , ,

发表评论

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

您可以使用这些HTML标签和属性: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 <strike> <strong>

插入图片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