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当我终于还是开口向徐晓阳说明了心意之后,这个淳朴的男孩子摸着后脑勺傻傻地笑了一声。他说,没关系,亦清,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不用说对不起。
世界上有多少这么荒唐的事情,A爱着B,B爱着C,C爱着一个可能还没有出现的人。
情人节的晚上我以老友的身份陪聂易年去放孔明灯,他说了一句很文艺腔的话,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看来的。分开的时候,我终于开口问他,你想许颜吗?
他侧着头想了一下说,她吃鱼翅,我吃粉丝,她坐BENZ,我坐BUS。
对于这个答案,我感到很满意。
可是我低估了他内心那个关于许颜的咒语,虽然她让他失望,可是余威尚存。就像他来找我,我随时还接纳他一样,在他的内心,永远有一方天地接纳这个无论身心都伤痕累累的女孩子。
我终于对聂易年灰心,是在我再次亲眼目睹他抱住戴着墨镜都没能挡住脸上的淤青的许颜之后。
许颜像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面孔是扭曲的,隔着茶色的镜片我看不到她的眼神是否一如当年那么迷惘无助,只是,当年孱弱瘦小的她,夜晚跟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抱着我小声抽泣,而如今,她终于在日光底下依偎在这个深爱了她多年的男孩子的怀里。
在我转身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有想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聂易年。
徐晓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掉进了宇宙黑洞,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这一生,再也不会见到光明。
他在电话里说,易年疯狂的需要钱,私下接了很多活。他精神不太好,那个升降机根本不能承受那么多人,他非要上去。升降机坠下来,他当场死亡。
死!
他居然敢对那么美好的一个生命用这个字!
我不能原谅!
那个工地上弥漫着灰尘,我站在一片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面前,胸口剧烈地绞痛,我张开嘴,我想说话,可是随即喷出的却是粘液,我再次弯下腰去呕吐,耳朵是一片嗡嗡的声音。
易年,你居然,这样,离开我。
葬礼的那天我没有去,我躺在床上像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折断了脊椎,我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哭泣。
我觉得我也死了。
易年,你去的那个地方,有没有温暖的红色孔明灯?
世界上有太多傻瓜一样的人,许颜固然是最可怜的人。但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定要对自己对身边关心我们的人负责。不要轻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