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是怎样一个冗长的高三下学期呢?学校里有些花已经微微地开放了。体育课停掉了,做早操的时候我会蹦蹦跳跳地像只小熊。夏宁沫来找过我,她说,原来苏想心里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我说,可惜,我不喜欢他。
夏宁沫说,我知道,他追我,只是为了让我不再喜欢苏浅,那样你就可以大胆地去喜欢苏浅了。
我惊呆了,我不知道苏想追夏宁沫原来只是想成全我。
夏宁沫继续说,可是,即使他利用我,我还是愿意和他在一起。我相信时间可以战胜一切,我一定会等到他喜欢我的那一天。
她说完这些话,我的心却疼得厉害,我抱着夏宁沫,说,沫沫,对不起,我一直想让你拥有最好最完整的东西,我不想你这样。
夏宁沫的眼泪落在我的发间,她温和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选择苏想。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要这样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舍弃他。
我相信,夏宁沫比我勇敢多了。我低着头,在亮着白炽灯的教室里写习题的时候我都能想到苏浅。不是他不喜欢我,而是我不够坚持:不是我不够坚持,是他没有给我坚持的机会。
我听说苏浅要去参加艺术院的招生考试,我只在学校里看到过他几次,每次我都没有勇气和他打招呼。
那年小偷很猖狂,在被偷了第五辆自行车之后我就每天走路回家。下了晚自习,我抱着一大摞书走回去。
我家的附近开了一个迪厅,晚上很吵闹,还有乱七八糟的小混混跑出来,面目猥琐。
我很害怕,但这些,我都不敢和妈妈说。
有一晚,几个喝醉的小混混在半路上拦住我说,小妞,一起去玩玩吧。他们手上有刀,身上的酒气让我想吐。他们拼命地拉扯着我,我手上的书掉了一地。
有人上前和他们打了起来,我看到,是苏浅。他瘦弱的样子一如从前。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最后他被人打得倒在了地上。我慌忙拿出手机来打110。那几个小混混看到了,立刻哄散了去。
我上前去扶苏浅,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拿着纸巾给他擦血,眼泪拼命地掉。他慌了,反过来帮我擦眼泪,你别哭,别哭。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来表达我这是的心情。当看到他拼命地和那些人打斗的时候,我真的感觉他是在为我战斗。
我边哭边说,苏浅,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出现?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我只是担心你。
我突然想起我那条歪七扭八地躺在雪地里的黄色围巾,我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全丢到他的身上,我对他喊,苏浅,谁稀罕你的担心啊。
那个夜特别黑,我只看到苏浅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随后他就站起身来,有些不稳地从我面前走掉了。我低下头去捡地上的书,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
【十二】
高考快要开始的时候,学校却传出苏浅住院的消息,夏宁沫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苏浅的腰部受伤了,现在托举和转圈都成问题。舞蹈老师急疯了。
我知道,是那晚打架的结果。
我提了一罐鸭汤去看他。妈妈说这样能补身子。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苏想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面目萧索。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样的表情,一种很绝望的悲伤从眼里直直地冒出来,有些骇人。
我问他,苏浅的腰怎么样了?
他抽着烟,眼睛有些微红,他说,医生说,有可能以后都不能跳舞了。
我的心一凉,眼圈又红了。我坐在他旁边说,怎么会这样,为了一个他不喜欢的人,根本不值得。
苏想转过头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说佳新,你真傻。如果苏浅不喜欢你,有怎么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你呢?你以为他每次都正好路过吗?从你第一次发烧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他明明是可以继续参加比赛的,可是他听到你发烧的消息,硬是从火车站跑了回来。你给他织的那条围巾,他后来偷偷地捡回家洗干净了挂在床头。他知道你走夜路回家危险,就每天跟在你身后,看到你安全到家了再回来。他只是顾虑到我喜欢你,所以根本不敢接受你。我真的比不过他。
病房外有护士来来回回地经过,苏想的话很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想起苏浅第一次对我说,让我好好对苏想。那种表情,有一些落寞。他问我是不是担心他。那句话,像一把小锤子砸在我的心上。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苏浅坐在床上,还是拿着手机打游戏,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
我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游戏?
他抬头,说,你来了。阳光照在他身上,分成一厘一厘的光影。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刚睡醒的孩子。
我坐在他身边,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就算是从小被人讥笑,写告白信被苏浅拒绝都没有现在这么难过。
苏浅皱着眉说,你能不能不哭?
我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他拍拍我的头,不用说对不起,因为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出门的时候,苏想送我,走在半路上他说,你是真的很喜欢苏浅吧?
我点头。
他说,那么,请你以后好好照顾他。
我看着苏想,说,你知道吗?曾经苏浅也这么和我说过,他说,让我好好和你在一起,给你带去快乐。我知道,即使你表面上装着多么不喜欢他,可是你的心,早就背叛了你。就像苏浅,他无论做什么,都在为你考虑。
苏想点头,好似,我知道,他为了我,甚至放弃了对你的喜欢,就像你曾经为了夏宁沫,放弃了对苏浅的喜欢。
我问他,那么,你喜欢夏宁沫吗?
他想了想,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为了激起你的决心,可是现在,我是真的喜欢她了吧。可是喜欢不喜欢,简单的语言有怎么能说得清楚呢?
苏想的漂亮眸子第一次有了微微地光芒,我想,他的心里一定也放弃了很多东西,懂得珍惜了很多东西。
是的,喜欢是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我们想喜欢却放弃,不想喜欢却无法控制。这些,又是如何能说得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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