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柳如是》剧照
文/杨林川
话说南京这个地方很另类，尽管号称六朝古都，可实在没出过什么正经爷们。
有个梁武帝，整天念佛，后来被大臣们活活饿死了。有个洪秀全，靠装神弄鬼过日子，自己养了几千个娘们寻欢作乐，却不许老百姓夫妻俩一个被窝睡觉。有个李渔，放着好好的秀才不当，只靠写点淫词艳曲来养家活口。
瞧吧，这就是南京的爷们，一个个千娇百媚，异彩纷呈，却真不给俺们南京长脸。
可话说过来，尽管爷们不行，可南京的女人很给力，别的不说，单单在秦淮河畔流窜的几个妓女，个个都是大腿上跑马、肩膀上遛狗的惊天动地的人物。
各位都知道秦淮八艳吧，所谓八艳，就是八个名头很大的失足妇女。我早想写写这几位娘们，但每每提笔，总是忧国忧民起来，写着写着，又谈起了所谓“国事”。
现在，我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围绕失足妇女做文章，不写一个出来，绝不“国事”。
今天写的八艳之首柳如是，出生在苏州，就业在金陵城南秦淮河妓院，这娘们可谓南京五百年来，最家喻户晓的一个女人。
柳小姐一出生就是个美人胚子。这美人要生在财主家，长大了自然会成长为人人羡慕的“白富美”，可万一生在穷人家，就比窦娥还要冤了。
柳如是不幸正好“万一”了，所以，她十六岁就被卖入青楼。
各位看官，过去的青楼和今天的洗头房可不一样，洗头房我虽然没敢亲临现场，但也曾搁着玻璃，瞻仰过里面暗红的灯光和简陋的摆设。我不用研究，也知道那是一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劳动密集型肉体作坊。
而古代的青楼牛逼的多，它是整个社会的艺术文化活动中心，全唐诗五万首，其中2千3百首是和青楼有关的。
至于里面的职业女性，也完全不一样。洗头房小姐，个个都是豪放女，卖身不卖艺，上来就和你一步到位。而古代的失足妇女，除了卖身，更要有才。吹拉弹唱，诗词歌赋，缺了一个，都无法吊住钱多人傻的凯子。
在这一点上，今不如昔啊，唉，余生也晚，错过了。
……
扯远了，回来。
……
柳如是是个好学上进的女子，她本着做一行专一行的敬业精神，勤学苦练，几年时间，就成了苏浙一代，名声赫赫的头牌妓女。据说，点她的牌，要提前几天挂号，就像今天的专家门诊似的，早上五点去排队，还不一定轮到你呢。
做女人难，做一个名女人更难。果然，柳如是成名之后，整天被奇形怪状的各色老少爷们包围着。民间传说，柳如是一天要接见四发客人，往往全城都一片黑暗了，她老人家的闺房还闪烁着不灭的灯光，和我们小学课本里面的国内外伟人似的。
各位同学，你们都读过这样的课本吗？
……
晕，又扯远了，再回来。
……
在古代做妓女，有个好处，就是爱情自由，那时候的良家妇女，往往洞房花烛夜才看清自己的老公是个麻子还是个瞎子，可妓女就有权力选择男人，她们总是对某个男人彻底了解后，（自然包括对其性能力的了解），才决定是否下嫁给他。
柳如是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是举人陈子龙。为这段爱情，柳小姐写出了很多感人的诗篇。但不幸，正当她日日幻想和陈帅哥神仙侠侣过日子的时候，陈子龙为了反抗清朝的侵略，战死了。
陈子龙的死，让柳如是悲伤到了极点，同时，也让她对满清仇恨到了几点。这段杀爱之仇，让柳如是从一个风尘女子，华丽丽的转生为“爱国名妓”。
美人和伟人一样，都是不问出生的。尽管柳小姐有当过妓女的前科，但由于她长得不错，依旧追求者众多。
男人这个东西，在娶老婆的时候往往很实际，他们知道，女人的履历可以伪造，思想可以从良，但相貌和身材却不是那样容易改变的。那时候还没有整容这么一说，即使有，谁又能把罗玉凤变成范冰冰呢？
千挑百选之后，柳如是毅然嫁给了大她36岁的老头子钱谦益。这个钱老头除了有俩闲钱，主要的还是有才。他是当时天下名气最大的学者，也是东林党的领袖。好像，还当过明朝的礼部侍郎。尽管已经下台，可威风犹在啊。这个身份，等于今天的原教育部和外交部副部长。
说实话，如此牛逼哄哄的男人，别说一个妓女，就是黄花闺女，谁不惦记着嫁给他？老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越老越心疼人吗？
何况，正常情况下，嫁给老一点的丈夫，一搬都有机会享受“著名遗孀”的待遇，并可早日继承大笔的遗产。
钱、柳二人新婚燕尔，玩遍了大江南北，那小日子过得，等于吃芝麻拌蜂蜜，又香又甜。一次，钱谦益在气喘吁吁之后，摸着柳如是粉嫩的小脸，乌黑的长发，很不自信地问她：
“如是，今天也没外人，就咱俩，你和我老实说，你究竟爱我什么？我这样黑，头发也白了，我值得你爱吗？”
柳如是说：
“老公，你难道没看过我写的诗吗？我就喜欢黑皮白发，多有意境啊。”
钱谦益听了，激动的要死，再一轮气喘吁吁。
什么叫哄死人不犯法，柳如是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幸福总是短暂的，这二位甜蜜的岁月没过多久，天下就成了满族人的了。柳如是想起被满人杀害的老情人陈子明，再加上读了几本“好女不嫁二夫，好男不事二主”的圣贤之书，就建议钱谦益保持名节，投河自尽算了。
钱老头估计喝了几杯酒，头脑一冲动，真楼着自己的小佳人来到西湖边，准备为大明皇帝效忠。
钱老头把脚刚放进水里，寒冷的湖水让他酒醒了不少，他顿时想起“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古训，便低声下气的对柳如是说：
“如是，今夜水太凉，我们不如改日再来自杀吧？”
柳如是很奇怪，一个都准备死的人了，还怕水凉吗？
钱老头很羞涩地告诉她：
“老夫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就怕冷水啊！而且，我昨夜和你忙活了半宿，腰也不好，再受凉，估计就得看大夫了。”
柳如是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嫁了个贪生怕死的老公，她想起了陈子龙，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扶着这位突然怕受凉的老男人，长吁短叹的回到自己的温柔乡中。
钱谦益后来不仅没死，还做了清朝的高官。他也不怕冷了，当清政府要求天下人“留发不留头”的时候，他还带头把脑门前的毛剪得光光的，并留起了一根小辫子。（我估计，他当时那个造型，挺有点像我们画家的）。
柳如是问他现在不冷了吗，他很诚恳地拉着夫人的手说：
“天热，我就图个凉快。”
钱谦益八十三岁的时候死了，没些日子，柳如是也被钱家后人逼的上吊自杀。柳小姐死后，因为妓女的身份，没有能于钱谦益合葬，而是在钱老头墓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长眠。
钱家人扫墓的时候，从不去看她，看她的，只有她唯一的女儿，和老情人陈子龙的灵魂。
近代历史上，柳如是名声赫赫，正史、野史，专家、学者都哭着喊着封给她“爱国名妓”、“爱国才女”的称号。
名妓，她自然干过，当之无愧；才女，也说的过去，几百首小诗，写得清雅灵动，作为女人，也算才华横溢。但“爱国”这顶帽子，我以为她好像戴得有点不太合适。
纵观柳如是四十六年生涯，我看不出她有什么爱国的举动，难道，仅仅因为拖着丈夫跳河，就算爱国行为了吗？
明朝末年，到处是贪官污吏，百姓苦不堪言，即使没有满人的入侵，百姓也会造反。为了这样早死早好的统治集团，有必要以身殉葬吗？
我以为，这压根不算爱国，这不过是被几千年忠君思想洗脑后，留下的愚昧和无知。
什么最大？生命最大！什么最大？人民最大！有什么值得人民去死？！仅仅因为那一小撮人不再可以骑在百姓头上拉屎撒尿了吗？！
弗兰克林说：那里有自由，那里就是我的祖国。
对这个话，我也不以为然，自由是祖国的必备条件，但不是唯一条件。肚子都吃不饱，自由还有个屁用啊？！罗宾逊在荒岛上可以光天化日之下脱裤子放屁，也算自由到家了，但那荒岛是他的祖国吗？
我以为：
哪里有让人民快乐潇洒的社会；哪里有公平自由的生活；哪里有不敢欺骗百姓的政府，哪里，才是我的祖国！
假如，能为这样的“国”去跳河，去上吊，去挨子弹，那才叫当之无愧的“爱国”！
惜乎，余生也晚，未能和柳如是同时代，惜乎！
假如，我能在1647年初夏的那个夜晚，也搂着另一位名妓夜游西湖，假如，我能邂逅那位满脸失落，扶着白发老人慢慢行走的柳如是，我会拦住她，恳请停步三分钟，听我用字正腔圆的南京土话，告诉她：
美丽的女人啊，应该，为什么跳河。
满族人来的时候跟日本鬼子一样，反抗他们就是爱国
资助过反清复明的人也算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