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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钱莉芳科幻小说:天命(倪匡大力推荐)

深夜。

厚厚的冰雪筑起的穹庐里,当中点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几块马肉被架在火上烤着。

李陵坐在火堆边,吃惊地环顾着这从未见过的奇特屋舍,这种用至寒之物造起的房舍,隔绝严寒竟颇有奇效。在这冰屋之中,不但不见寒冷,反比一般皮革布料制造的穹庐暖和数倍。外面朔风劲吹,里面的人丝毫感觉不到。

李陵只担心这火堆会让雪屋融化,卫律不在意地说,因为室外实在过于寒冷,这么一小堆火,即使日夜不停地烧,一个月之内也不用担心雪屋融化。而且屋顶留了透气孔,燃烧产生的热会从那里逸出。如果拿些兽皮将四壁围起,这雪屋甚至能保持整个冬天不化。

卫律切着一块血淋淋的马肝,用刀挑起一片,递向李陵,道:“来一块?”

李陵摇摇头。

卫律一笑,道:“我想起来了,你们那边都说马肝有毒,皇帝杀了少翁,对外就说是食马肝而死。可笑!他不知道燕太子丹曾给荆轲烹制过马肝吗?”说着便挑起那片血淋淋的马肝送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汁液从嘴角流下,看起来竟像鲜血,有几分狰狞。

李陵一阵厌恶,转过头去。

卫律吃完马肝,擦了擦嘴,拿过已烤得差不多的马肉,切了开来,扔给李陵几块,道:“罢了,那你就来点烤马肉吧。不是故意恶心你,生马肝、烤马肉,是这里的两大美食,久食可御严寒。要在这种地方生存下去,不学会茹毛饮血是不行的。嫌味道重,就喝点酒解解腥气。”说着拿起一个皮袋,扔给李陵。

李陵接过那皮袋,道:“你为什么不喝?”

卫律瞟了李陵一眼,道:“怎么?怕酒也有毒?随你,不喝就不喝。我不会为了证明没毒喝给你看。”

李陵道:“我只是有点奇怪,你能食生肉,饮湩酪,却不能喝酒?”

卫律不答,只是悠闲地切着马肉吃,等吃完,才扔下切肉的小刀,擦了擦手,道:“如果你曾被鞭打到遍体皮翻肉卷、创深见骨,又被烈酒一寸寸浇个湿透,你也会一辈子滴酒不沾的。”

李陵心头一震,道:“你说什么?”

卫律笑笑,站起身来,解开腰间革带,脱下身上的貂裘。

啪的一声,酒袋从李陵手里滑落到地上。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习武之人特有的完美的躯体,匀称、精瘦、结实。只是这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遍布了纵横交错的旧伤痕!一条条一道道,高高低低,将这身体划分得仿佛久旱龟裂的土地,竟找不到一处平滑的肌肤!

李陵一时觉得呼吸都快停止了。他久历行伍,知道怎样从已愈合的旧痕判断当初受伤的程度。卫律身上的这些伤,一望便知身受之时必是极其酷烈。

卫律披上貂裘,缓缓地道:“你以为只有你受过伤?”

李陵浑身一震,心里仿佛无边潮涌般,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竟不知是悲哀、酸涩还是茫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许久,李陵才道。

卫律淡淡地道:“很久以前了。”

第四章 卫律(上)

你大概知道,我本不是中原人氏。

我是一个胡商之子,但自幼对汉朝的学问倾慕不已。在那时的我看来,汉家的典章制度、音律辞章都是最完美的,而我所属的族裔在这些方面是那么落后、无知、蒙昧,让我羞于承认。我衣汉服、说汉话、书汉字,我对儒道诸子经典的熟习,甚至超过了汉朝的许多学子。我把自己的匈奴名字都改了,我给自己取了个汉名:卫律。

中原所有的事物中,我最爱的,是它的音律。

那一年,我随父亲经商,来到长安,听说朝廷新设乐府,便去偷听乐府的弦歌乐舞。司马相如的《辞赋》,李延年的《新声曲》,天下第一。只有在长安,才有这样的耳福。

一次,我实在忍不住那美妙的弦乐的诱惑,攀上乐府墙外的一株大树,向里看去。透过层层绿荫,我看见了那个女子——阿妍,我一生的挚爱。

她翩翩起舞,轻盈得叫人不敢相信,宛如一株兰花在风中轻颤着开放。我从没想到,一个人竟然可以仅仅用肢体的动作造就如此令人震撼的效果。

她的哥哥李延年,在一旁为她鼓琴伴奏。老实说,她那位二哥也是少有的俊秀人物,否则后来也不会成为皇帝所宠幸的嬖臣。但此刻我的目光完全被阿妍吸引住了,根本注意不到其他人。

如今回想起来,她那时才十六岁,纤瘦娉婷,不是一般人所认为的美人,但我能感觉到她那种难以言表的魅力。也许那吸引力来自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瞳孔,宛如一对清水中的黑宝石,尤其是她的目光,专注、澄澈,又微带着一些忧郁,不像这年纪的女孩子所该有的,却有一种别样的动人心魄的美。我被她眉目间那副独特的神情深深地吸引了。

也许我是最早发现阿妍的美的人。几年以后,当她长高了,脸庞变得圆润,体态也更婀娜了,许多人才惊艳于她的美。而在我心目中,她最美的一刻,永远是乐府中那个习舞的纤弱少女。

我开始想方设法接近她。

我鼓动父亲经销乐器,三天两头往乐府跑。实际掌管乐府的就是李延年。得知我是胡人,李延年很有兴趣地问我有没有胡人乐器,后来,他订购了一批制作精良的胡笳和羌笛。

送货时,我看到阿妍正在不远处练舞。借着试音色,我用胡笳吹了一支短曲。那是一支辽远放旷的牧歌。浸润中原文化多年,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家乡的风土了。不知为何,那天我却选择了用故乡的音乐向阿妍传达心意。

也许因为我对阿妍太在意了,唯恐过于直白的表达遭到拒绝,似乎借着那种异域音乐的生疏感,才能掩饰感情的畏怯。

后来那几天,我时常听到阿妍轻轻哼着那曲调。我心中狂喜。

我把那笔生意赚到的钱买了重礼,酬谢李延年和乐府上下人等。一来二去,我成了乐府的常客,和阿妍也有了接触。而接触之后,我发现自己更疯狂地爱上了她。

阿妍意态温婉,举止娴静,心思细腻,体察入微,处处体恤他人。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女。我行商千里,所接触过的年轻女子,边远山乡的,无知粗鄙;郑、卫之类小地方的,浅薄浮华;京畿女郎虽然明丽慧黠,可骄横傲慢,不可与语。偶尔也见过温柔敦厚的,那样的女子又多出于诗书礼乐之家,对我这个胡商之子,彬彬有礼间,总能让人感到一种“非我族类”的淡漠和疏远。

唯有和阿妍交往,我不会感到任何压力。听她说话,慢声细语,娓娓道来,温柔而和顺。她怜贫惜弱,爱护一切生灵。甚至李延年嫌树上的蝉鸣扰了乐府排演新曲,她都舍不得打掉,宁可劝说哥哥换个地方排演。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养成那种性情。她出身歌舞世家,父母兄弟都是舞倡歌伎。她大哥广利野心勃勃,二哥延年善于钻营,还有个三弟小名叫季的,更是个酒色之徒。她和这个家族的任何人都不一样。歌舞之余,我常常见她静默深思,与她交谈,才发现她有许多想法,洞彻世态,深邃明远,超出了她的年龄和身份。她从不以自己的见识才情自矜,待任何人都谦和温文,不卑不亢。

我越和她接触,就越是爱慕她,甚至敬仰她。她是我的女神,是我在这个浮华的世界里所能感受到的最清新的一缕芳香。在她身上,我真正感受到了中原古书中所描述的那种典雅温柔,一种有着久远底蕴的气度。

阿妍的卓越舞技渐渐传播了出去,李延年开始带着她出入于一些权贵府邸献艺。

一次,几个恶少企图对刚从一家侯府出来的阿妍不轨,我碰巧路过,和那几个恶少狠狠地打了一架。赶来的李延年看到了这场景,从那以后,我成了李家的座上宾。

那是我此生最愉快的一段时光。我三天两头和阿妍在乐府或李家见面,我买各种精巧细致的玩意儿给她,她和一般女子不同,对脂粉布帛不感兴趣,我便亲手做了各种乐器给她,看得出,她很喜欢。尤其是一个胡笳,我巧妙地把一个“妍”字刻在上面,她十分爱惜,闲来时常吹着玩。

但是,就在我和阿妍的交往达到最热烈、最密切的时候,情况慢慢发生了变化,李家兄弟渐渐对我疏远起来,随后,不知何故,阿妍对我的态度也变得冷淡。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乐府的一名老乐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私下里把我拉到一边。

“年轻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他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道,“听我一句话,别想了。李家这个妹子,怕是要找个大主顾的。”

他告诉我,李家兄弟不是那种打算过一辈子歌舞生涯的人。阿妍身段柔韧,纤腰修足,是天生的习舞好材料,又生具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这些年李延年对阿妍精心打磨,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近年来阿妍颜色渐开,舞技臻于化境。李延年正在极力疏通平阳公主方面,想把妹妹送进公主府。平阳公主因皇帝、皇后、大将军几方面的关系,府中常年宾客如云。座中人物,尽皆勋臣贵戚、公卿王侯。李延年打算请公主出面,寻机将阿妍推介给某位大贵人。

“人家满门富贵,都在这上头呢。”那老乐工道,“你说,他们的妹子,是一般人能问津的吗?”

想起近来阿妍那沉默郁悒的神情,我能感觉到,那不是阿妍的本意,她并不渴求富贵,然而她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不怪李家兄弟恃为奇货,阿妍本就是一颗罕有的明珠,他们又在她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本钱。

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逐利的胡商之子。夷狄之人,四业之末,双重卑微,怎配采撷这颗举世无双的明珠?

我不甘心就此放弃。回去后,我开始寻觅出仕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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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个评论 火速盖楼»

  1. 有txt格式的么……跪求

    (0)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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