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老师一肚子气回到家,师母揉着肩哄他:“好好过日子,别跟人置气。太累咱就别干了,我卖馄饨也养得起咱三口呢。”
不久,师母就辞了印刷厂的工作,摆摊卖起馄饨来。
我去过他家一回。“你嫂子手艺不错吧?别停筷子”,章老师不无得意,“来,给老弟夹菜。”师母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肉,也不说话,只有一句“多吃点多吃点”。孩子怕生,却一直盯着我。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家半个月才吃一顿肉。
馄饨摊生意好起来了,章老师便辞职专心考研。考前两个月去了郑州,租住在一个叫大铺的地方。他肠胃差,在郑州吃不惯,总拉肚子,师母丢下馄饨摊去给他做饭。
考试那天,师母早早起床煮了粥,煨了鸡蛋羹,把他唤起。吃罢饭,俩人一起去考场,天下大雪,路上迤迤逦逦全是考生,把半尺雪踩化了不少。他们棉鞋淌得湿透。到考场外站定排队,章老师嘴唇发紫,两手打颤。
师母拖下羽绒服:“来,咱换换,你穿羽绒服,我穿夹克。”
“不行,我进去就暖和了,你站外面一天肯定冻坏了。”
师母急了:“手这么冰咋考试呢?几年辛苦就看这两天,快穿上!”
章老师换了衣服:“放心,今年百分之百考上。”
师母笑得好灿烂,像春天的油菜花一样。
第二年春天,油菜花开得比哪年都好。成绩出来了,章老师差了20分,从此断了考研的念头。
4、
章老师把一切都赌在考研上,师母便把一切都赌在章老师身上。章老师花十分力气考研,师母便花十分力气照顾他,馄饨摊就荒了。章老师没考上,学校也不要他了,只能和师母一起卖馄饨。他一不会做,二不会吆喝,三不会卖。来吃馄饨的客人有一半是冲着看师母来的,章老师一来,他们就走了。剩下一半是熟人,章老师又不好意思跟他们打照面。
后来,章老师一天到晚闷在家里练书法。有阵子还拉下脸皮跑到街边卖字。一幅四尺的字喊价从50降到20,最后降到10块,一周卖了两幅。章老师一气之下把作品全烧了,从此低落、暴躁、郁郁寡欢,常冲师母发脾气。师母不和他吵,默默出门,躲在没人的地方哭。
师母一辈子不会吵架。女人有多温柔,她就有多温柔。可太温柔的女人是没福气的。一个家,有人拼命挣钱就有人拼命花,有人拼命温柔就有人拼命挥霍她的温柔。
无论章老师怎么发火,师母都不回口,也不辩解。她有些日子天天跑出去哭,可一到做饭时间,还是顶着两颗哭肿的眼泡回来,把面条下进锅里,打两颗鸡蛋,再悄悄出去。
章老师希望师母能跟他大吵一架,好让他把压抑的痛苦、郁结和不甘统统倾泻出来。可师母从不吵。师母越是能忍他,他就越忍不住要发脾气。他能容忍师母的一切缺点,唯独不能容忍她总是能无限地容忍自己这一点。可除了这一点,师母哪里还有缺点呢?如果爱都是缺点,还有什么是优点呢?
总有某个时候,一个人的优点也会变成缺点——你不再喜欢她的时候。
章老师开始觉得师母无能,除了伺候男人外一无所长。他觉得自己是头猛狮,而师母是跳跳床,跳跳床上的狮子只能是马戏团的玩偶。
他对师母的不满越来越大。这种不满不是厌恶,不是不喜欢,而是倦怠。他怕自己的余生会因这个女人而庸庸碌碌,一事无成。
有人天生就不安分,像被上帝施了咒语,他宁愿颠沛流离、穷困潦倒,也不愿忍受波澜不惊的生活。他爱一个人不是爱她,而是爱她能给自己带来刺激。他不爱一个人也不是不爱她,而是厌倦她再也给不了自己刺激。章老师就是这样的人。
章老师问师母,你的理想是什么?
师母说,伺候你一辈子。
章老师想,完了,一辈子就这点追求。
可是,章老师又清醒地知道,一个女人在最好的年华里,从那么远的地方嫁过来,为自己搭起家,生下孩子,无论从道义上还是良心上,都万万不可以抛弃她。
干脆为了她,我也平平庸庸一辈子得了,宿债今偿,两不相欠。
想想容易,做起来难。长夜阒寂时,师母鼾声轻匀,章老师睡不着,成夜成夜地睡不着。寂寞如狂,如困兽,血脉贲张,无处着力。原来寂寞这一剂毒药没有人能给出解药,无论是最爱你的人,还是你最爱的人。
寂寞是上天对不甘寂寞者的惩罚。
章老师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破地方,不该住在14平米的房子里。天大地大,自己命里本是呼风唤雨的人。
可师母的命呢?师母认识他之前连饭都不会做,现在能一口气炒二十个菜不重样。师母是家里的独女,从小被爹娘伺候,又漂亮又娇气,性格也好。现在整天辛苦不说,还受气。
你活得太辛苦只因记性太好,你该把一切都忘掉,就离出头不远了?求解!
张无忌学太极,忘我??
求解
我理解的是,自己不要总强调自己比别人好多少,高出多少,要看到自己的不足;对别人的不好,不要记得太清楚。
灯曾经亮过,温暖就会一直在。
如果有一天,灯灭了,心底的温暖还在吗?
如果有一天,温暖没了,心底的灯还亮吗?
我觉得一个女人,不应该把自己的生活重心全部放在自己的老公身上,应该有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精彩的追求,来带动家人一起过更好!
她最大的错误,是把他的理想作为自己的理想。他背负了两个人的期待,太过承重,因此一门心思想着成功,而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成功的门道——或者就是校长说的记忆太好,或者是太过自傲。就像很多望子成龙的父母和过度付出的兄弟姐妹,对于接受者,其实是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