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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桐华上古神话小说:曾许诺·殇

第二日清晨,阿珩辞别母亲和哥哥,返回高辛。

到五神山的承恩宫时已是日暮时分,来迎接她的宫侍禀奏:“陛下还在议事,让王妃先行用膳,不必等他。”

阿珩点点头,直接回了寝宫。

一路行来,雕梁画栋鳞次栉比,亭台楼阁参差错落,古柏虬柯幽森繁茂,奇花异草馥郁芬芳,更有竹径荷渠通入另一洞天。承恩宫是阿珩见过的最美的宫殿,世人都下意识地认为住在这座宫殿的人必定生活得奢华有趣,可阿珩怀疑少昊根本不知道这座宫殿内究竟有些什么,他的生活只是在寝宫和正殿之间往返交替。

阿珩用过饭,梳洗过后,少昊仍没有回来。她一个人呆着无聊,就乘着月色还好,去外面随便走走。

也未辨路,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处熟悉的园子——漪清园,这是俊帝最喜欢的园子。大概因为少昊从来不来,也没有妃嫔前来游玩,宫人们有些偷懒,草木都长得过于茂盛,连小径都覆盖了。

阿珩沿着蜿蜒曲折的河水缓步而行,月夜下,河岸对面的竹林郁郁葱葱。微风袭来,竹枝摇曳,姿影婆娑,阿珩不禁想,那个曾在河畔枕着青石读书的翩翩公子在做什么?如果他还住在这个宫殿里,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携一管洞箫,踏着月色,行吟于水边竹下。

“在想什么?从我走进这个园子就看你站在这里发呆。”少昊一身白衫,踏着月色而来,恰停在河岸边的青石旁。他身后是随风轻动的婆娑竹影,绿竹猗猗,层层如箦,衬得他风姿清雅,与那人十分相似。

阿珩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少昊的问题。

寂静的夜色中,流水潺潺,竹林簧簧,交织在一起,犹如一首乐曲。

少昊低头看着溪水中随波而动的月影,眼神有些恍惚,“忽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听一听流水的声音。”

阿珩侧身坐到岸边的青石上,“关于神农和轩辕联姻,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擅做了决定。”

少昊道:“你做的很对。黄帝想要收服神农,必须刚柔并济,联姻势在必行,不是青阳,就是夷彭,不是生,就是死,既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我们就只能走了。”

阿珩说:“父王说你现在的处境很艰难,最好通过册封妃嫔,分化、拉拢各个家族,你可有心仪的女子?”

少昊盯了眼阿珩,眼眸低垂,淡淡道:“身为帝王,不要再妄谈私情。我父王一生温柔多情,任凭常曦氏姐妹把持后宫,连朝堂上也被后宫影响。黄帝一世英明,偏偏在处理彤鱼氏和你母后的事情上优柔寡断,以致后宫之争差点变成天下之祸。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我哪里还敢对女子动情?”

阿珩看着少昊,他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妄谈私情,却从登基到现在不顾帝位未稳,就是不肯纳妃,并不是只有温柔多情才是妄动私情,有时候,冷漠也是一种私情。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我帮你登上王位,你帮助我离开,如今的情形,我不可能离开,能不能换个条件?”

少昊心头一跳,稳了稳心神,才问道:“什么条件?”

阿珩说:“我有身孕了。”

少昊沉默着,看不出他内心的变化。

阿珩说:“我知道要求你把孩子视若己出很强人所难,我只是想请你给他你的姓氏,让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我会写下血书,说明他的身世,保证他绝不会染指帝位……”

少昊道:“他就是与我骨血相连的孩子,我说了’从今而后,我就是青阳‘。”

阿珩眼内泪花滚滚,朝少昊下跪,“谢谢。”身子却发软,直往地上滑去,少昊忙抱住了她,探她的脉息,吃惊地问:“你的脉象怎么这么乱?我这就传召医师?”

阿珩勉强地笑了笑,“别忘记我是谁的徒弟,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只是吃了些药……”她附在少昊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少昊立即问:“会有生命危险吗?”

阿珩笑,“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冒着生命危险?不会有事的,你不必操心这个,你只要陪我演好戏就成。”

少昊抱起她,送她回到寝宫,亲眼看着侍女安顿她歇下,刚要转身离去,阿珩抓住他的衣袖,拿眼瞅着他。

他反应过来,对一旁候着的侍女们吩咐:“今日我就歇在这边了。”

侍女们相视一眼,服侍少昊宽衣洗漱后,笑着退了出去。

黑暗中,阿珩和少昊并肩躺在榻上,各怀心事。

阿珩白日里吃的药药性发作,虽然疲惫,可总是睡不着。

少昊翻了个身,侧身躺着,把手放到阿珩的额头,水灵特有的柔和力量徐徐进入阿珩体内,阿珩顿时觉得烦躁的心安宁了许多,睡意也涌了上来。

“谢谢。”

少昊问:“蚩尤知道孩子的事情吗?”

阿珩已经快要睡着,迷迷糊糊地说:“不知道。”

“那你打算告诉他吗?”

没有声音,阿珩已经沉沉睡着,少昊的手仍在她额头放着,好一会儿后,他才缩回了手。

少昊轻轻翻了个身,背对阿珩躺着。

窗外的月光想是十分皎洁,隔着松绿的窗屉子,依旧若水银一般流泻进来,映得地上泛着一层幽暗不明的荧荧绿光。窗外的葱茏树影随风轻动,地上的光就如水波一般时明时暗地荡漾起来。他想起了他们成婚后,第一次开诚布公,定下盟约时,也是一个月色皎洁的夜晚,那一夜,他也是一夜无眠。

如果时光能倒流,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的选择会是什么?

“是王子妃,还是你的妻子?”

“妻子就是一生一世的唯一。”

阿珩清脆娇俏的声音似乎仍响在耳畔,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回答一遍。

因为云桑答应了青阳的求婚,黄帝停止了进攻神农,轩辕和神农的战争暂时中止。少昊利用这个时机,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

在看似和平的背后,一场更大的风云正在悄悄酝酿,可眼下毕竟是难得的安宁。

六个月后,阿珩接到昌意的信,昌仆有了身孕。昌意在信中高兴地说,自从知道昌仆有了身孕,母亲精神大长,身体好了许多,又是养蚕又是织布,忙着给小孩做各种衣服。

阿珩捧着信微笑。

又过了六个月,少昊对百官宣布阿珩有了身孕,消息传到轩辕国,黄帝立即派使者呆着各种贵重的药草来看望阿珩,随使者而来的还有一个巫医。

巫医请求少昊允许他为阿珩诊看一下身体,少昊还没有说什么,高辛的宫廷医师不高兴起来,觉得巫医是质疑他们的能力,羞辱整个高辛的医术。

使者忙赔着笑说:“实在是黄帝和王后娘娘挂念女儿,巫医只是看看王妃,方便回去向黄帝、娘娘禀告,让黄帝和娘娘放心。”

宫廷医师还想讽嘲,少昊笑着调解:“转述你们的诊断总是隔着一层,就让巫医亲自看一看,方便回复黄帝的询问,王妃离家万里,让父母少担忧也算是尽孝。”

宫廷医师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巫医第一次把完脉息,神情困惑,眉梢眼角都是不安,坐于一旁的少昊忙问道:“怎么了?”

巫医擦着额头的汗,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只是还需要再看一次。”

几个宫廷医师轻蔑地笑着。巫医在众目睽睽下,又仔细诊断了一遍,良久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诊断结果和高辛宫廷医师的诊断结果一致,阿珩已有六个月身孕,丈人小孩都很健康,只是血气略微不足,并无大碍,仔细调养就可。

明明是个好消息,巫医却难掩失望,强打着精神应付完少昊的问话,匆匆告退。

两年多后,昌仆顺利诞下一个男孩,黄帝赐名颛顼(ZhuanXu)。

黄帝再次派使者来高辛,看望阿珩,这一次使者带来了两个懂得医术的老嬷嬷,说是奉黄帝之命,来照顾阿珩。阿珩知道又是夷彭在暗中捣鬼,不过正好借此证明一切,所以大大方方地由着两个嬷嬷跟进跟出。

第二年的四月,在一众医师的照顾下,阿珩分娩,生下了孩子。

孩子十分健康,阿珩却在生产过程中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有少昊灵力结成的阵法和归墟水玉护住阿珩的心神,阿珩只怕都熬不到孩子生下来。两个嬷嬷生怕承担责任,吓得碰都不敢碰阿珩,只在旁边傻站着,亲眼看到孩子出生后,立即逃出了寝宫。

少昊听到孩子的哭音,匆匆跑进来。

阿珩全身都被汗水浸透,神志不清,少昊握着她的手,将灵力送入她体内。

阿珩恢复了几分意识,喃喃说:“孩子,孩子!”

少昊立即高声叫侍女,侍女忙把刚洗干净身子的孩子抱到少昊面前,喜滋滋地说:“恭喜陛下,是个王姬。”

少昊把孩子抱在了怀里,说也奇怪,本来正在哭泣的孩子竟然立即安静了,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少昊,粉嘟嘟的小嘴一咧竟然笑了。少昊笑把孩子抱给阿珩看,“是个女孩。”

阿珩强撑着睁开眼睛,细细看着孩子五官,她拿出驻颜花,咬破中指,把鲜血涂抹在花朵上,驻颜花变作了一朵小指甲盖般大小的桃花,因为沾染了阿珩的鲜血越发娇艳晶莹,好似刚从枝头摘下一般。

少昊着急地说:“你想做什么?你已经耗损了太多灵气,不要再……”

阿珩把指甲盖般大小的桃花放在孩子的眉心,整朵桃花变得如烙铁一般通红,孩子被烫得大哭起来。

阿珩用中指压着桃花,把花朵往里推,孩子痛得脸色青紫,哭得声嘶力竭。阿珩满脸又是泪又是汗,身子摇摇欲坠,却仍咬着牙,强撑着一口气,把驻颜花缓缓推入了孩子的额头中。

“给我一滴你的心头血,帮我封印住、封印住……”阿珩身子一软,晕厥了过去。

少昊忙一手握住阿珩的手,把灵力送入阿珩体内,一边咬破左手中指,把最精纯的心头血逼出,滴在孩子额头上的桃花形伤口中,桃花印痕开始快速愈合,孩子已经痛得哭不出来,只是张着小嘴,嘶嘶地吸气。

少昊把仍带着血的中指放入孩子嘴里,孩子自发地吮吸着。他喂了她一滴心头血,孩子的脸色才慢慢恢复,她的小手握着少昊的手指,眉眼弯弯,又在笑。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看上去只是一个桃花形状的浅浅胎记。

少昊逗着孩子,低声说:“希望你一辈子都像现在一样笑颜常开,这样才不辜负你母亲用性命来护你平安。”

对神族而言,产子是极耗费灵力的事情,灵力稍低的女子几乎要用命换命,这也就是为什么神族寿命虽长,人口却一直稀少。阿珩用药物将孩子强行留于体内,迟迟不生,逆天而行,对身体伤害非常大,幸亏她精通药理,少昊又灵力高强,在一旁护持,她才躲过死劫。

虽然保往了性命,可自从生产后,阿珩身子遭受重创,一直昏迷不醒。少昊每日夜里都会把阿珩带到汤谷,用汤谷水浸泡她的身体。不管再忙,少昊都亲力亲为地照顾阿珩,从不假手他人,只有侍女半夏帮着擦拭身体,或者换换衣衫。

少昊给孩子起名小夭,小夭一出生,母亲就昏迷不醒,少昊对女儿关怀备至,日日带在身边,以至宫廷内外都知道少昊心疼长王姬。一年多后,小夭已经开始牙牙学语,阿珩才渐渐苏醒。

少昊进寝殿时,阿珩正靠在榻上逗着小夭玩。

小夭手中握着一个银铃在玩耍,一看到少昊,就笑了,张开双臂要抱抱,手舞足蹈地挥舞着藕节般的白嫩手臂,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少昊抱起她,她搂着少昊脖子咯咯地笑,笑声悦耳,令人忘忧。

少昊也不禁满面笑意,对阿珩说:“当日你昏迷不醒,宗伯来问孩子的名字,我忽然想起我还是个打铁匠时。曾听当地人唱过的民歌,别的歌词都忘记了,就记得最开始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随口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唤作小夭。宗伯来催问了好几次孩子的大名,你若精神好,就想-个吧。”

阿珩一边逗着小夭,一边思索,过了-会儿说道:“叫玖瑶吧!”

少昊问:“九夭?九黎的九,桃之夭夭的夭?”

“不是,是这两个字。”阿珩在榻上一笔一画写给少昊看:玖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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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个评论 火速盖楼»

  1. 真惨忍,整个一虐心加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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