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狡诈如狐，智近乎妖
第二日一早，上官再睁眼，念及昨晚的事，最后她是趴在轩辕夜怀里，往日藏匿心头的委屈瞬间爆发，哭的累来睡着了，亏的轩辕夜现在一心满眼都是这大小娘俩，给小的重新穿上小裤裤，扯了被角搭女儿小肚子上，往里面干爽的地方挪了挪，他才有空将哭湿的中衣给换了，这才又重新揽着上官入睡。
虽上官还没松口同意他什么，总归让步了不是，只要不在是像往常那般动不动就伸爪子挑衅他，他现今晓得上官在自个心里的位置，又哪里肯计较那么多。
再不济，现在计较也没用，总归先搁置一边，日后总有慢慢清算回来的时候，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可是要有将一辈子都抵给他来算利钱的觉悟。
“我让人做了点你爱吃的早膳，我先带着孩子下楼，一会用完膳回你那边。”轩辕夜眼见上官给女儿穿好衣裳，这才将被喂饱了的女儿给抱起来，跟上官轻言细语的道。
那口吻之中，没在自称平时的“本王”，而是换成了“我”，这明显的用词让上官垂了垂眼睑，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轩辕夜眸色颇深，他即便说完了话，也还立马就转身离去，反而是靠近上官一步，倏地低头倾身，就在上官嘴角啄了记，“我和孩子在楼下等你……”
这句话，长久地回荡在上官耳边，那种醇厚像是毒药，怦然让人心动。
上官还是带轩辕夜回了她那边的小院子，她那一进的院子虽小，总也比轩辕夜那对门宅子各种家当制的齐全，人住着也舒服些，显然轩辕夜是挑剔惯了，没那等对比着，他也可以过，但有了更好的，他哪里会同意，而且经昨晚三口一榻，他更不会委屈自个再睡冷床了，有小小软软的女儿还有香香暖暖的媳妇，是个人都怎么知道选。
小桃见轩辕夜抱着孩子跟上官后头进来，事实上一大早很多街坊都看见了这幕，她虽面有怯懦，可该有的禁戒是半点不少。
轩辕夜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边进门边低头逗弄女儿，偶尔上官瞥一眼就觉郁卒，明明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女儿，一个人照顾了几十天，还兼每天给娃喂奶，孩子和她亲那是理所当然，可轩辕夜啥事没干，就当初不负责任的播了个种，这才回来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女儿和他那黏糊亲热的劲，让她都眼红。
自家的女儿虽还小，可上官还是了解的，平时一哭，除非她哄，要不然就是小桃三丫头都哄不住，可昨晚没见轩辕夜动作生涩地拍了那几下，乖的跟个奶猫似得。
一大一小，倒比她还贴心了。
轩辕夜抱着孩子脚都不转弯的到房间，瞧着里面的一应物什，他脸就有阴沉，他可是清楚记得上官和凤翊有过拜堂的，后来他一查，还真是在这个院子里，现在看这房间的一切就更碍眼了。
他遂转头就对在边上的上官道，“我要换了，全换了。”
那语气，虽面无表情，可就任性直白地让上官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决定。
上官愣了下，心里不自觉的就想着，若要是从前的轩辕夜哪里会支会她一声，有啥想法压根就不会跟她说，到最后才知自己又被算计了，可如今，他想换房间里的东西，还晓得跟她说声，这种细微的变化上官也说不出来是好还是坏。
轩辕夜本来也就是跟上官说声让她知道，他甚至身都没回，就清喝了声，“暗四，将这房间的东西都换掉，若是主母想留下的就留下，其他的街坊想要就白送。”
还当真是雷厉风行。
暗四应声招呼手下就开始动作，轩辕夜便拉着上官干脆搬了案几和椅子，坐到小院子里等着。
小桃这时按着往日的时辰端来早煲好的红衣猪蹄汤，给上官盛了满满一碗。
上官要喂奶，吃食不同，就是次数也不一样，如若不然哪有孩子充足的奶水。
那猪蹄炖的很烂，入口便化，汤也很浓，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轩辕夜瞧着上官小口小口的将汤喝完，视线就落到她胸口上，怀里的女儿已经睡了，并不会妨碍到他什么，脑海里却是想着昨晚半夜那个吻来，这还青天白日的，他就起了邪念，可这会整个房间都在拾掇，他也算自作孽，况且现在两人这情况，也不是时候。
他习惯的眉心微皱，心思转活开了，纵使心里有千百条算计可以让他达到目的，终究他也只是那么想想罢了，按捺下心思，再多的心计都不敢再用在上官身上。
“上官大妹纸，大妹纸，俺给你送猪蹄来……”
正在两人都安静坐院子里，谁也没开口说话的当，张屠夫那大嗓门像是惊雷一样响了起来，紧接着就见他魁梧的身形出现在院门口，手里还晃悠着两根被清洗干净的白嫩猪蹄。
丹凤眼一眯，眼梢就有沉色，轩辕夜看着进门的汉子，嘴角浮起丝清冷的浅笑，上官一见，心里咯噔一下，哪里不明白轩辕夜露出这种笑意的时候，便是心里又在算计了。
她稍微勾了勾嘴角，眼底有意味深长，转头看着轩辕夜就道，“他姓张，是个屠户，是囡囡的义父，囡囡很喜欢他。”
上官再是懂轩辕夜心思不过，她不能表现地太在意张屠夫，那样只会让张屠夫死的更快，便云淡风轻的道，瞬间还扯了个谎，将女儿给拉出来做挡箭牌。
果然，听闻上官的话，轩辕夜眼底深深浅浅不一的暗色顿了顿，他朝上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狡诈如狐，智近乎妖，轩辕夜怎么会看不出上官点小九九。
不过他也乐得遂上官一次意思，先不说两人关系才缓和，就是这莽夫，又哪里配做他对手了。
见轩辕夜敛了心思，上官才松了口气，她起身，隔张屠夫远远的敛衽行礼，“谢谢张大哥了，每天劳烦你跑这一趟，小桃支银子。”
小桃会意，上前接过那猪蹄，颇为有些恻隐地看了张屠夫一眼，在她眼里张屠夫也算个好男儿，就是和自家姑娘的父亲相差太远，夫人又是那等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这张屠夫却是般配不上。
上官面带歉意地对张屠夫道，“张大哥，你看我这还有点家事没处理好，改天理顺了，定备薄酒一杯，当面致谢张大哥平日的多有照顾。”
张屠夫木然地点点头，他络腮胡子浓密，半点看不出表情，只那眼神不善地在轩辕夜身上扫了圈，一点头，就去忙自己的猪肉买卖去了。
从头至尾，轩辕夜表现出对上官足够的尊重，她不想的，他便不发作，这要放以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上官觉得心松踏实点的同时亦在想着，轩辕夜是不是真就不一样了？
250、心若银河，天堑鸿沟
同样的房间，崭新的木制家具物什，能摆进来的，都是轩辕夜精挑过的，他这人在衣食住行上从不会亏待自个半点，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又不缺银子不是。
就连上官那一箱子的衣裳，他都瞧着皱眉当即让暗四给扔了，重新找来裁缝，赶从京城那边买来的好料子制，至于自家女儿的，看在都是上官亲手缝制的份上，才免遭被扔的命运。
上官眼眸有闪，轩辕夜在张屠夫的事上依了她没发作，她也权当那些被扔出去的东西没看见，用好东西谁不会来着。
对上官这点的识相，轩辕夜满意了，女儿睡了之后，他便准备拉上官去昭州坊间转转，毕竟这昭州是息子宵的地方，他能入城行事都不错了，要想在息子宵手底下发展自己的夜殿爪牙，还颇有些困难。
可这又是必须的，看上官那模样是要久住昭州的样子，而且也要给女儿营造好的环境，自然要将昭州给控制在手里，只有将这娘俩都给拨拉到他自个的羽翼之下时时看着，他才放心，靠别人，从来都不是他轩辕夜的作风。
况且他瞧上官与那息子宵一家关系好像还不错，要占别人地儿的同时还不能将关系给破坏了，若是以前，他肯定不用顾忌上官的想法，如今又是不同，他才缓和了两人的关系不想因他人而又闹将起来，所以这里头要花的心思还半点不少。
从他进昭州城，心思就没停止过转动。
上官也不想拂逆轩辕夜，若是他恼了只有她吃亏的份，而且她也好些时日没出门逛过了，去去也不错。
两个人，心思各异，皆有迁就对方之意，一时之间倒也和谐的很。
但这和谐只维持到轩辕夜走到院门口，上官走他后面，没注意，差点没撞上他后背，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听轩辕夜冷言冷语的道，“十三，这就是本王依你不发作的结果，嗯？”
上官一惊，轩辕夜虽语气平澜无波，可其中的抑扬顿挫的危险意味她哪里听不出来。
她上前一步，与轩辕夜并肩而站，就见张屠夫那傻汉子扯着个穿绿裳红裤的妇人急匆匆过来。
那妇人，上官定睛一看，不就是之前还给她和凤翊保过媒的媒婆么？
看清张屠夫和那媒人过来的方向，她心道要遭，伸手拉轩辕夜要将人给扯回屋里再关门，可轩辕夜纹丝不动，甚至转头眸带冰寒地问她，“你在心慌什么？还是有什么是不能对本王言说的？”
“属下没有！”上官回答的斩钉截铁半点不犹豫。
就两人一来一往说话的功夫，张屠夫扯着那媒婆近了，他当没看到轩辕夜，将那媒人往自己面前一推，就低头不语。
“这位夫人好生相……”那媒婆上来就客套话，然她话才说一半，抬头瞅见上官那张妖艳的脸，瞬间就像是被人提着脖子，掐断了喉咙的鸭子一样，嘴巴张了好几下，硬是半个字都再吐不出来。
而轩辕夜一身隐晦的杀意，脸色阴沉，是个人都知道不能招惹。
那媒婆更干脆，反应过来，朝着上官一行礼，挣脱张屠夫，一溜烟就要溜，“张屠夫，你这亲事老身保不得……”
轩辕夜眼波一动，暗四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提拎，就将那媒婆给扣了下来。
“带进来！”轩辕夜下令道，他的眼神都没施舍在张屠夫身上。
但张屠夫就是知道，他那话也包含了他，他也心头有火，秉着一身杀猪的血气，知道轩辕夜不是常人，也半点不惧。
他还将自个的胸膛拍的啪啪作响，“上官妹子，不用惧怕那人，俺就是不要这条命，也要还你和囡囡的安宁。”
一副豁出去的不能在豁的大义凛然模样。
上官是又气又好笑，真不知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明眼人都能看出点轩辕夜的不凡，而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算清的。
还是他当轩辕夜就真不敢杀人了？
“既然这位一心为你，十三，你又怎好将人拒之门外。”
上官拦在张屠夫面前，正想劝说他离去，正厅之中就响起轩辕夜不冷不淡的声音，只那暗藏的隐怒上官最是清清楚楚。
事已至此，她叹息一声，只得让开，领着张屠夫一同进去。
正厅中，轩辕夜当仁不让坐在主位上，下边那媒婆瞅见上官进来，畏缩着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可想那张屠夫倒好，他一门，朝着堂上的轩辕夜就大声的道，“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打哪来的，和上官妹子有何纠葛，上官妹子生娃时你为何不在？剩她们娘俩你可知是怎么过来的？怎的上官妹子现在九死一生将娃养到满月了，你就开始来抢人了，是个爷们谁干出这样的事，既然不管她们母子，就别再扰她们安宁，俺虽是大老粗，但还看得出上官妹子想过现在这种清静日子。”
上官本想还有心说点什么，这会听着张屠夫的话，却是半个字都说不上来，连外人都看的出她的艰辛和不易与那点微末的心愿，可轩辕夜呢？他从前可是从来都置她的心思不顾。
她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目的，也或是想听轩辕夜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上官便鬼使神差地一言不发。
轩辕夜的视线在上官身上扫了圈，将她面上表情尽收眼底，胸腔之中那点隐怒淡下一丝，他昨晚就说过，以前是自己做的不对，可这低头的姿态和软话，也就在上官面前，还要看他心情如何才肯表露出来，这会当着张屠夫，轩辕夜哪里肯退让半步。
不过，他瞧着这莽夫，眼中算计之色一闪而过，当即一撩袍边，缓步到上官面前，却看着张屠夫道，“张大哥是吧？古语有云，人非圣贤叔能无过，所以我这次回来自然也是补过来着，如今你也看到我才是囡囡的亲生父亲，也有心和十三好生过日子，可你今日还带了个媒婆过来是何意思？宁拆十座庙可不毁一桩亲。”
只三言两语，就让张屠夫哑口无言，他脸涨的通红，一个老实人被欺负到这地步也着实让人可怜，他倒也坦荡，“是俺欠考虑，不过俺可先将话撂这，你若待上官妹子不好，俺早晚也还带媒婆过来，做囡囡亲爹，到时就算上官妹子不同意，俺也要先将人给娶回去。”
闻言，轩辕夜心头杀机大动，可他自控向来强悍，面上竟还能带起深邃笑意，瞅着张屠夫笑的优雅又俊美，“我记下张大哥这话了。”
张屠夫哪里懂那些言语之间的勾当，看轩辕夜半点没生气还再笑，便觉自己今日实在是鲁莽了，遂向上官十分抱歉的道，“上官妹子，是俺对不住了，这事俺做的糊涂，也就早上脑子一热，你别跟俺介啊？”
上官抿了抿唇，低垂着头，矜持地开口，“张大哥哪里话，我知你也是担心我，这会时辰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好生做你买卖吧。”
最后一句，可是上官真心的实话，他这一搅合，轩辕夜没表现出暴怒不说，更没对张屠夫动手，她已经觉得简直是奇迹了。
轩辕夜向来喜怒无常，她巴不得趁他没反心思，将人赶走。
张屠夫嘿嘿一笑，一拍脑门，向上官和轩辕夜点头示意，又带着那媒婆像来时般风风火火的走了。
整个正厅之中，就只剩上官和轩辕夜，上官并没有觉得松口气，她反而心提的更紧了，只因现在的轩辕夜太反常，她半点都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轩辕夜风华无双的五官像冰一样地冷了下来，他坐一边椅子上，整个人靠在圈椅上，眉目之间第一次有无可奈何的神色。
上官将自己拢在阴影之中，她知轩辕夜不会让她离开，唯有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一点才好。
总归事情已经这样了，轩辕夜若向张屠夫动手即便她能力有限，也是要拼命阻拦一番，她心里转着这样的心思。
轩辕夜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上官身上，尔后半晌才道，“十三，你自个说，你想我如何做？”
不仅是上官猜不透轩辕夜的心思，轩辕夜又何尝不是，他只觉现在的上官不是他从前怀里乖顺的死士，算计又不能算计，粗暴对待又有点舍不得，这还是第一次他不知要拿一个人如何办才好。
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说实话，他半点不喜欢。
即便他今天撇开个张屠夫，只要上官一日没嫁给他或者没同意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指不定明天就来个李公子、王老爷的，她那相貌就是祸水。
而且有凤翊的前车之鉴，他是哪个对手都不敢轻视。
他那次之所以算计上官和凤翊的相识，也不就是自信上官对他的感情以及两人的姓氏牵绊，还有从小许下的那誓言，结果呢？那人生生在他和她之间划下恍若银河的天堑鸿沟，他有心填补，也抹不平。
“如张屠夫所说，十三只想过清净的日子，十三只要和主上在一起，就同样忘不了凤翊，你和凤翊，十三其实谁都不想再相见。”上官开口，这是她对轩辕夜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还是那么无情如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