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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权谋小说:凰权(卷三)

卷三 殿前欢 第三十二章

天色将暗的时候,天凤寨突然爆出一阵喧嚣,随即一条黑影窜出寨门,年轻的寨主亲自追出去,半晌,大骂着回来。

天凤寨的人乱哄哄闹了一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齐少钧冷着脸回来,才知道午后抓的那个人质,跑掉了。

众人觉得跑掉也正常,那少年可不是好惹的,真要留下去,可不要惹出什么祸事,把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齐少钧铁青着脸回寨,面对众人庆幸的表情,心里却团着一把火——先前父亲要他和那家伙做戏送人出去,又指令他召集西境绿林举行盟会,好端端的突然要这样,又不说个原因,莫不是那小子一番花言巧语,将父亲给蛊惑了?

这下可真是将数十年基业给赔了去。

他心下烦躁,却也不敢不听父亲的话,他自幼丧母,由父亲拉扯大,老爹就是他的天,早养成了万事可违唯老父不可违的习惯,只好回屋写信,发盟主令召集各绿林山寨在西境首府相域聚会,共商大事。

这边凤知微装模作样逃出寨子,翻过一个山头,经过一片野桃林时,头顶上树叶一阵簌簌响动,啪的一声,一枚发青的野桃砸在她肩上。

她含笑抬头,却看见绿叶青桃间露出顾家父女的脸,一个白纱飘拂,一个龇牙咧嘴——嘴馋偷吃桃子,被酸着了。

望着那两张脸,凤知微便觉心中温暖安适,和齐维一番交谈惹出的激涌凄越心绪,也如遇上春风的滚滚江水,渐趋宁和平静,她扬起脸,笑容温软,道:“等我很久了?”

顾少爷满吞吞的吃着他的小胡桃,道:“没,赶猴子费了点时辰。”

“猴子现在在哪?”凤知微和他说话就像是在打暗号。

顾少爷慢吞吞对着很远的一个山头指了指,寡淡的道:“有个沼泽。”

凤知微呛了一下,很没良心的笑起来。

可怜的某护卫……

她出使西凉,本就存了别一份心思,当初娘死后,留了一些东西给她,也告诉过她当年西凉天盛边境有散落旧部的事情,这事情既然在邱统领口中得到了证实,她当然要想办法联络一下,所以才有“被掳”事件发生,只是这事须得瞒着所有人,比如一直鬼鬼祟祟跟着,自以为谁都没发现其实早就被发现的宁护卫,所以她这边被掳,那边顾南衣就去“救人”,救人是假,把宁护卫引得在大山里乱转是真,现在看样子,顾南衣已经成功的把某护卫给转昏,还给转到了沼泽里。

不会掉进沼泽爬不出来吧?凤知微装模作样的担心了一下,很坦然的招呼那两个,“咱们回去咯。”

一行三人不急不忙,边走边看风景的回到谷口,还没走近便听见喧嚣得不可开交,仔细一听,那群人还在谷口捋袖子梗脖子的争执“营救方案”呢。

“前面两个计划不太适合,咱们来第三种,先搜山,然后……”邱统领的声音。

“放屁!”天盛这边有人终于忍不住爆粗,这计划都出了一二三了,到现在也没派出个人,真是忍无可忍,“这山这么大,怎么搜?寨子定然隐秘,一天搜不到,一月搜不到,怎么办?邱统领,还是速速准备黄金武器为要!”

“荒唐!”邱统领横眉竖目,“怎可大涨山匪气焰,当真奉上黄金武器?区区蟊贼,手到擒来的事,真要出金赎人,岂不是让人笑我西凉朝廷无人?”

“你西凉朝廷本就无人!”天盛这边的护卫头领立即反唇相讥,“若不是魏侯出手,你和你这一千废物,现在早就在阎王殿唱名了!”

“你放肆!”怒喝刀出鞘的声音。

“你无耻!”力叱拔剑的声响。

老远火光跃动里刀剑之光森寒,两边人横眉竖目虎视眈眈,大有一触即发不惜死战之势,可怜的柏德山张开双臂在剑拔弩张的天盛和西凉两边窜来窜去,“诸位……好好说……好好说……”

“我说,这是在干嘛呢?”

清清淡淡的语声随风飘来,邱统领一抬头,眼睛直了。

背对那方向的天盛人一回头,立即喜极而呼,“魏侯!”

柏德山如蒙大赦的奔过来,欢喜的张开双臂,“啊魏侯您回来了,太好了!”

“不太好。”凤知微莞尔,眼睛里却没有笑意,“我应该迟点回来,好让邱统领的作战计划一二三四五推虑周详,考察完备,再派出三五人搜山,把我给搜出来才好,不然岂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让人笑西凉朝廷无人?”

天盛副使、内阁中书王棠哈哈一笑,道:“还好,计划只拟到三,都还没来得及实行,魏侯你才被掳一天嘛,不急,不急。”

有人直接“呸!”了一声,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西凉那边人人尴尬,魏侯出手救下西凉护卫是事实,因此被掳,自己这边却迟迟不救,说起来实在没脸,人家也不疾言厉色,偏偏就是那种淡而轻藐的笑容,比骂人一顿还让人难受。

邱统领脸色紫胀,他知道本地山匪凶悍,有心拖延救援,好让这小子多吃点苦头,以后的路上听话些,将来到了京城也不至于翻三搞四,不想人家竟然轻描淡写的自己回来了,这下子只好由人挖苦。

凤知微却也并不咄咄逼人,很随意的四面环视一下,道:“山匪盘踞滕山,此地还是危险,我建议趁夜出山,以免为人所趁。”

柏德山立即赞同,邱统领此时也没脸说什么,凤知微翻身上了马,淡淡道:“大家辛苦点,连夜赶路,明日到了驿馆再休息,既然今日遭此一劫,以后探路事宜还请着紧才好——邱统领,麻烦了。”

“啊?哦。”邱统领正想着一件事,突然被点到自己的名,下意识答应一声,答应完了才反应过来——今夜连夜赶路,明日其他人休息驿馆,自己的剩下的护卫还要负责探路,岂不是连轴转没得休息?

这还罢了,等到队伍开动起来,他再次崩溃了。

他所有护卫的马,因为先前谷口那一战,全部被凤知微令人杀死,此刻骑兵全部变成了步兵,天盛那边却都骑马,这就变成了他的属下两腿追马,跟在马屁股后吃灰,这样累死累活奔一夜,明天还不能睡,要探路!

队伍开动,凤知微头也不回当先骑行,邱统领看着前方凤知微并不快驰,悠哉悠哉故意等他们跑路追赶的背影,眼睛都要发绿了,身后的属下们呼哧呼哧如牛喘,不断有人力竭掉队,邱统领咬牙死撑着,等到好容易天亮,看到前方驿站,一口气松下来,险些栽倒,回头看看跟上来的自己剩下的护卫,只有寥寥几人,其余都栽倒半路了。

他长刀撑着地,瞪着前方下马的凤知微,听见她轻描淡写吩咐:“前方探路事宜,劳烦邱统领了,还请多用点心思,再出什么纰漏,我们是不敢怨怪的,就怕摄政王会觉得统领大人无能——啊,走了一夜,好累,我去睡会,您辛苦,辛苦。”

她一边掩口打着呵欠道着辛苦,看也不看一路上倒下的累得半死的西凉护卫,一边悠悠的去补眠了。

邱统领看着她悠然姿态,眼前一黑,砰一声向后便倒。

一双手突然扶住了他,一人充满感慨的道:“这个人真混账啊。”

邱统领觉得这句话真是太深得我心了,赶紧扭头去看这个知音,却只看见黑乌乌泥水滴答的一大团,一张脸上还有淤泥在不住掉落,泥鬼似的。

那只泥鬼望着凤知微消失的方向,丝毫不管自己手上全是淤泥,用力的拍了拍邱统领肩膀,拍出两个好大好脏的泥印子,充满感叹的道:“这年头,护卫真不是人干的活计啊……”

==========

时辰:七月初三未时三刻至七月初四寅时初刻

地点:西凉滕山

人物:凤知微、顾南衣、无名山寨甲乙丙丁

事件:山寨伏击使节队伍,凤知微被掳,我去救,顾南衣也去救,带着我绕山五周,最后绕进了沼泽里。

个人看法一:凤知微被掳!她被掳?被掳!可能吗?至于您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个人看法二:顾南衣不像是去救人,倒像是去专门整我来着。个人看法三:属下认为属下未曾得罪过顾南衣,想必是您给得罪了,他拿我出气来着。个人看法四:和凤知微做对是找死的,被整死是活该的,但是没有做对还被整是冤枉的,殿下你必须要给我报仇的。个人看法五:这活计我干不了,您给换人吧。个人看法六:沼泽真臭。

==========

七月十五,经过一路慢悠悠的前行,天盛使节队伍,终于到了西凉京城锦城,因地气温暖,城中四季繁花不谢,且花色艳丽如锦,是有锦城之名。

还没到锦城,柏德山就忧愁上了——失去马匹又担负警戒的邱统领残余队伍,没两天就跟不上大队伍,凤知微也不说等他们停下在当地官府补充马匹再行,再说西境贫瘠,官府也凑不出那么多马,于是那几百护卫便这么的被撇下一大半,只有邱统领咬牙带着几十人跟着,原先一色的黑色骏马也顾不上了,胯下马五颜六色的招眼,一路上西凉这边的越发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柏德山暗暗焦心,心想消息已经传报进京,摄政王按例会安排人相迎,此次天盛来使相贺,表面上看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外事交往,其实事关两国日后邦交和西凉国运,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建交试探,摄政王极其重视,仅仅是为对天盛来使的态度和分寸把握,就召开内廷会议无数次,制定了“一切礼仪隆重规格,私下态度一张一弛”的接待政策,按照这个政策,所有摆在外面的接待,都会极其隆重光鲜,要让天盛挑不出刺来的,所以早早安排了官员和士绅百姓观礼,大家都知道朝廷有派出护卫一路护送,到时候人山人海,一看一千护卫只剩这几个,该怎么收场?

他只在心中祈祷,自己的廷寄文书朝廷已经收到,最好缩减礼仪规程,将士绅百姓驱走,那样虽然失礼点,但是好歹,在天盛和西凉两国第一次相会中,不至于丢脸太过。

他这里忧愁,早已看在凤知微的眼底,私下里她悄悄嘱咐那两位副使,“放慢速度,注意观察,在进入京城范围之后,小心对方玩花招。”

副使王棠愕然:“玩花招?为何?”

“邱统领兵败滕山损失大半,连马匹都丢了的事,想必已经传报西凉朝廷。”凤知微悠悠道,“西凉和天盛不算友邦,倒可以说积怨已久,两下里看似友好,其实都卯着一股劲儿,‘l然事事处处都要不动声色争一争,等下迎天盛来使的盛典,如果这一千人突然缩减成几十人,还那个狼狈样子,你要西凉朝廷的脸,在百姓面前往哪搁?”

两个副使恍然,一边安排人四下注意,一边也有疑问:“不对啊,柏侍郎一定早已将邱统领兵败滕山的事上报了,摄政王如果够聪明,就应该缩减礼仪规程,不安排百姓观礼,不就没事了?”

凤知微笑而不语,心想就许你们西凉给我玩阴的,不许我回手戳一刀?柏侍郎通过驿站是送出信了,可惜没送出多远,就被咱的人偷去偷梁换柱了,摄政王那里接到的,只是“一切如常”的报告而已。

当然,到了这么近的京郊,那就再也瞒不住了,这么短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她倒想要看看这位摄政王的应变和本事,能不能真的玩出些花招来试图挽救西凉输掉的这第一回合。

轻轻敲着马鞭,她唇角笑意淡淡,微带期待,远处邱统领看了,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按照礼仪规程,礼部尚书会带在京三品以下所有官员在离京六里的龙江驿相迎,现在离龙江驿,只有两里路了。

长长的使节队伍,在黄土官道上逶迤前行。

“这里有官家队伍——”

“救命啊——”

“给点活路吧大爷——”

“哇哇……”

一阵喧嚣突然爆发,男声女声老人声小孩声都有,随即路旁树林里冲出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人人面有菜色瘦骨支离,不顾快马奔驰可能会踩到身体,冲到护卫们的马下,拽住马身马鞍就不放手,一声声哀求,“大爷……我们快饿死了……行行好给点吃的……还有妇人抱住马车的轮子哀哀哭泣,一时小孩哭大人叫满队伍窜着人,乱得不成模样。

得了凤知微嘱咐一直警惕而紧张的等“敌人”的两位副使愣住了,他们以为来的会是强盗啊什么的,不想竟然是一群饥民,护卫们也愣住,本来已经拔刀备战,如今这刀如何劈得下那些面黄肌瘦的女人娃娃的头颅?看着那些透着青筋的肮脏的手,护卫们也露出不忍的神情。

他们一旦不忍,为一口食物可以悍不畏死的流民们立即得寸进尺,有人叫一声“革囊里有干粮啊!”唰一下护卫们挂在马鞍边的革囊就被抢走,有人大喊:“这些马笼头是牛皮做的啊,可以吃!”立刻便有无数人去试图拽下鞍鞯,拽不动就用牙齿咬,还有人取出钝刀去割,更多的人纷纷爬上车队后面的大车翻找食物,不断有衣物被胡乱的抛出来,不断有人哈哈大笑着捧着食物手舞足蹈,护卫们衣裳被扯斜,马车沾满了淤泥,瞬间齐整的队伍一片凌乱。

看着这乱像,柏德山愣在那里,他想过摄政王会试图还给天盛使节队伍一个下马威,却想不到是这种方式。

浩荡的队伍里,只有凤知微,现出一抹淡淡笑容,带几分讥诮,几分赞赏。

有什么流民,能这么巧的堵截住来使队伍?

有什么流民,能这样毫无管束的出现在京城之郊?还是在外国来使满城戒严的时刻?

有什么流民,跑过来要吃的还知道认人,只找天盛人,不找西凉官?

流民是真的,却是有组织有驱策的,如果她没猜错,两旁的树林子就应该有当地官府的人。

西凉这位摄政王,果然也是个厉害角色。

很明显他得到了消息,此时再做什么都来不及,也不妥当,他也算反应快,居然驱使了流民来!

打不得骂不得,只能任人抢得一片狼狈,然后,马上,“得到消息”的官员们,就会带兵而来,给天盛使节队伍“解围”,再然后,西凉百姓的注意力就会转到狼狈的天盛使节队伍身上,西凉这边失踪的护卫,自然没人注意了。

好主意,好算盘。

她冷笑着,手指在不被人注意的角度,挥了挥。

有几条人影,无声闪蹑向四周树林。

“砰。”

突然一声闷响,一辆被扒住的马车突然有人影一闪,随即一道小小的身影凌空飞起,人在半空,还死死抓着半块松花糕。

那小小身影落地,飞快的打了个滚,钻入人群不见,看来并没有受伤。

唰的一下那马车车帘掀开,露出顾知晓愤怒的脸孔,手里还有半块松花糕,尖着嗓子大骂:“坏蛋!抢我的糕,去死!”

她不骂也罢了,这一骂,流民都呆了呆,随即想起刚才被踢出来的那孩子,众人也没找见那孩子在何处,都以为被踢死,顿时被激怒,原本就扒在车边的一个妇人,“嗷”的一声就去挠顾知晓的脸。

顾知晓唰一下放下帘子,飞快的将脸缩回去,大叫:“爹!上!”

帘子一合又掀,一只雪白的手一晃一抖,那妇人再次被凌空扔了出去。

这下流民被彻底激怒,纷纷往马车上爬来,凤知微皱起眉,正想命人去拉下来,忽听砰然大震,那辆被围住的马车颤了一颤,随即四面马车壁,轰然向四面散开倒下!

厚重的马车壁倒在流民身上,有几个人当场被压倒,其余人惊得轰一声四处逃窜,而空荡荡的马车底座上,站着天水之青的淡漠少年,白纱漂浮,牵着三岁的小小女孩。

顾知晓得意洋洋站在马车底盘上,对四面轰响不以为意,恶狠狠道:“砸死你!”

这一下震住了所有人,以内力震开马车,别说见过,想都没想过,流民们呆在那里,柏德山开始抹冷汗。

这边一安静下来,便听见远处隐隐响起了马蹄声。

果然来得及时。

凤知微突然转头,对着柏德山等人露齿一笑,道:“得罪了,柏大人,邱统领!”

她莫名其妙来了这一句,三四个官员和几十个护卫都愣了愣,随即便觉得身子一僵脑后一麻,他们惊惶的张嘴欲喊,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了话。

凤知微满意的对那个窜来窜去点了西凉众人穴道的家伙点点头,道:“多谢,下次你再掉沼泽,记得通知我去救你。”

宁澄委屈的吸吸鼻子,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西凉众人被制,凤知微立即大喝:“所有护卫,整装!”

护卫们立即动手,将自己被扯斜拉歪的衣服整理好。

“毁马车!”

这下不仅柏德山邱统领惊讶,连护卫们都呆了呆,但是凤知微威望无伦,一向令行禁止,护卫们服得很,当下长刀齐出,二话不说,劈开所有马车。

马蹄声越来越近,前方烟尘滚滚,西凉“援救”队伍马上就到。

流民们哄一声便要跑,忽然看见青影连闪,在人群中闪电般几个穿梭,顿时软倒了一大片,倒下的都是青壮男人,跑掉的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

“换衣!”

护卫们高高兴兴上前,扒掉了西凉那几十个倒霉护卫的外衣,凤知微道:“不要侍卫服,里面的内袍就成。”

众人赶紧动手,将那些人内袍扒下来,凤知微指指地下流民,“穿上!”

流民们穿上那些袍子,遮掩了衣不蔽体模样,手里塞上西凉护卫们的刀。

柏德山和邱统领等人眼睁睁的看着,已经大致明白了凤知微要做什么,眼球子瞪得牛眼般大——这个敢于在一国朝廷和他国官员前当众作假偷天换日栽赃陷害的无耻魏知!

一切安排完毕,眼前的场景十分经典——就是一个被打劫了的队伍,西凉的官员是被打劫的那一方,然后强盗们再次被天盛的使节们英勇的制服。

一切布置好,那蹄声已经近在耳侧,凤知微冷笑着手一挥,几个灰衣男子,押着几名西凉衙役打扮的男子走出两侧树林,默不作声的将那几人交给凤知微的护卫,然后闪身离开。

眼前卷起漫天烟尘,隐约露出西凉军队旗帜,后面还跟着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当先一骑飞驰而来,远远大呼:“前方可是天盛使节?发生什么事了?可需要我等相——”

他的话声突然顿住。

前方,确实一片凌乱,满地倒伏的人,被毁掉的马车,四处乱扔的东西,但是——倒的是流民和西凉的人,而天盛使节队伍,衣衫整齐,神情从容,人人点尘不惊面带微笑的,袖手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

来者是西凉御林军总统领夏侯元,按照接政王的嘱咐,他原以为来了之后,装模作样驱散流民,安慰安慰狼狈的天盛使节队伍,把面子找回来也就罢了,不想事情是发生了,结局却出乎想象

“这……这……”

“我也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凤知微微笑着对夏侯元和赶上来发呆的一个老头子道,“贵国治安看来实在不怎么样啊,这个剿匪缉盗事务要抓紧啊,在下在刚入贵国国境时便遭遇山匪,那时是贫瘠边境也便罢了,不想在这煌煌天日,堂堂国都,离京城只有数里的天子门户黄土官道之上,竟然也会被剪径强盗拦路打劫伤人毁车——贵国的九城兵马司是不是薪俸发不出,都回家休息去了?”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拍拍那此毁掉的马车,摇摇头,“我这红木马车,每面都是大师精雕,价值千金,贵国强盗要是真穷,九城兵马司真没俸银,在下连车奉送,变卖了也好周济一二,何必要毁了的呢?真是可惜。”

踢踢地下的流民,“贵国的强盗真是少见,用咱们的话来说,其志可嘉,其行也蠢,竟然二三十人就敢打劫两千人队伍,还是在京师门口,我国强盗,在下也见过许多,再没有这么离奇大胆的——锦城最近遭灾了吗?我看各位大人及各位父老,精神健旺得很啊。”

她这两句一说,四面跟来的百姓也不都是笨人,顿时发觉其中不对,有些通点政治,知道两国间情势汹涌的,便开始低低议论,西凉的官员们听着那些窃窃私语,对这种情形完全的反应不过来,脸色紫胀的看着柏德山和邱统领,指望着他们解释并解围,然而那两位脸色更紫——被凤知微这么不要脸的当面信口雌黄,俩人差点就没气晕,偏偏一个字也发不出,只把眼睛都差点瞪出眼眶。

西凉那边一片尴尬的寂静,凤知微刚才还笑吟吟的语气,突然一转,狂风暴雨,疾言厉色!

“在京都城门前打劫来使队伍,自古未有,也不可能有!今日谁要告诉本使这是意外,是京郊强盗,本使不依!”她手一挥,抓到的几个衙役打扮的人,被恶狠狠扔在西凉队伍之前,落地的沉闷声响,震得西凉官员齐齐一震。

“如果是强盗打劫,如何知道使节队伍行进路线时辰?”凤知微上前一步,夏侯元退后一步。

“如果是强盗打劫,如何敢以数十人袭击数千人?”凤知微再上一步,夏侯元再退。

“如果是强盗打劫,如何这两侧树林,会埋伏有官家衙役?”凤知微已经逼到夏侯元面前,他身后就是马,退无可退,咽了口唾沫,看了地上几个衙役一眼,无可奈何的道:“魏侯,这可能是误会——”

“如果是误会,你们锦城府的衙役,怎么会在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凤知微凶狠的一笑,“不要和我说他们在出公务,如果出公务,发现这里被打劫,为什么不出面阻止?发砚强盗出没,为什么不提醒?发现本使队伍行进到此,为什么不出来拜见,还要鬼鬼祟祟躲在树林里?”

她一连串闪电式的为什么,劈得夏侯元这个武将脑子一片空白,求救的看向那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直着眼,抹着汗,硬着头皮颤颤巍巍过来一揖,低声道:“魏侯,老夫是西凉礼部尚书——”

“不用和我通名!”凤知微决然一挥手,打断他的话,“本侯只和友邦通名见礼,却不愿在敌国虚以委蛇!今日之事,西凉若不给出个令人满意的解释,魏知不惜于京都城门前折西回转!我就在这里等,一日不说清楚,锦城城门,一日不进!”

她语气铿锵,声音不高却厉烈潦然,人人都可以听出她绝不更改的决心,西凉百姓呆呆的看着烟尘中青衣简素的少年,只觉得这般人物果然不负虚名,西凉官员则抹着瀑布汗面面相觑,心想又输一局又输一局——

==========

而在远处。

一处隐秘的树林内。

一群黑衣人影,披着长长的斗篷,如磐石般驻马而立,目光森然而凝重口

这些如铁的护卫拥卫之中,一人微微仰首,看着那个方向,看着万众目光他在人群中央的皎皎少年,看着那翻云覆雨雷霆闪电张弛之术,眼底光芒涌动,闪着不甘而又惊喜的光。

半晌他低低道:

“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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