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暑假一晃而过。
明仔仍然憨憨傻傻,但我们一致认为这是他的特有气质。我们相信,很少有姑娘能够抵挡明仔现在的修长身形和深沉谈吐。还有藏在憨笑中白净的两排牙齿。
可惜,明仔还是失败了,
这一次,子耶把他的电影票和情诗推回他手里,对他说:“你不用再来找我了,你只是个傻瓜。”
明仔觉得此情此景应当说些什么,于是他说:“‘瞧,我厌倦了我的智慧,就像蜜蜂收集了太多花蜜,我需要别人伸出手来拿他。’”
子耶和张伦用看一只狒狒抽烟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明仔解释道:“《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我和司马乾躲在走廊拐角处观察这一切,我们大失所望,如丧考妣。
司马乾说,他曾经花六个小时解一道微积分,最后的答案还是错的。当时的感觉和现在如出一辙。
我领着明仔去库房找表哥,表哥哼着京戏,他对这一结果好像毫不在意。
那天周六,明仔第一次没有参加渔樵耕读互助委员会的聚会,他说他要回家静一静。
等明仔走后,表哥关上收音机,对我和司马乾说:“她配不上他。”
我心不在焉地翻看着烟花设计图,对上面的数据一阵头大:“对对对,他配不上她,现在连你也这么说了。”
我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表哥踢开所有阻挡在我和他之间的杂物,向我猛扑过来。我就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羊羔,被他高大的身躯撞翻在地,然后毫无悬念地无法动弹。
他用膝盖死死压住我的胸口,我只觉天旋地转,呼吸受阻。他单手掐着我的脖子,语气疯狂而平静:“她,配不上他。”
我望着他的眼睛,终于领会了那恐怖的意味。
然后,表哥松开手,我们两个心有灵犀的疯子,一齐狂笑起来。
司马乾被吓得呆立在一侧,不知所措。
后来我开始玩速写,子若自告奋勇要做我的模特。
某次我对着她作画时,她突然说起齐舜明的情况,她将明仔的失败归咎到我头上,并声称要同我断交。
我实在吃不准这妖精的想法,生怕她又闹出别的动静来,只好一边下笔不停,一边向她服软,说小的辜负了党和组织的期望,没有完成攻坚任务,恳请太后责罚。
子若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说:“明仔是个好孩子。可惜姐姐不知道。”
我靠着后桌,心烦意乱地冲画纸上打线条,一边讥讽:“女人啊,看得到男人的优秀,看不到男人的奋斗。”
子若突然拿那双祸国殃民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吓了我一大跳。
她说:“小南瓜,当我男朋友吧,玩玩那种。”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临深渊。然后痞子气瞬间冲上了头,不知为何,脑海里闪过的是十年前,那个男人摔门而去的一幕,母亲的哭声犹在耳边。
我划下画上最后一道阴影,干脆利落地签上名,揭下这页纸,亮到她面前:
“玩玩?”我瞅瞅颇为满意的肖像画,又抬头瞅瞅面前神气活现的画中女孩,猥琐地说,“行,大爷陪你玩。”
此后的日子平静如水,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是极好的。明仔振作精神,加入了我们的烟花制作计划。事实上,我和他对整个工程一窍不通,只能打打下手,做做苦力。
司马乾和表哥很快研制出几种新的品种,其间事故不断,一次明仔的眉毛被撩了一半。我只好从子若那里借来画眉笔替他补救。
而子若也很识趣,我跑去参加渔樵耕读委员会例行会议的时候,她从不过问我们几个在搞什么飞机。所以我也乐于偶尔陪她逛街看电影压操场。
随着工程的推进,司马乾与我的关系渐渐疏远,反而和表哥形同兄弟。子若开始接替他的位置,给我应付作业提供便利。而子耶与张伦,似乎一直保持着刚开始交往的那种状态,不亲不疏,不清不楚。
开学后的两个月,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