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在篮球场上,问陈泯之说:“你会打吗?”
因为他之前回答我的时候,有些怯意,我担心他不会。
“会一点。”他说。
“那来吧。”我对他眨了眨眼。
他放下了他的书包,站在球场的边缘上,深呼吸了几次,然后抬头上了场。
陈泯之的水平可不像他自己所说的会一点,他是个高手,在场上四处飞奔得分时,就像是一道燃烧的灵魂,干脆利落,摧枯拉朽。
之后我们得到了胜利,一直充当啦啦队角色的施小洛跟我们一起回家。
陈泯之突然说道:“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太张扬 。”
“张扬什么?”我有些奇怪地问道。
陈泯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指,我打球的时候或许应该收敛点,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别人。”
他解释说:“之前有因为打球的时候太……嗯,张扬,然后被孤立的事情。”
“我的朋友可不会那样。”我说,“所以尽量表现出来,该燃烧的,就要燃烧起来,这世界才会有趣啊。”
“嗯。”陈泯之跟我说,“我今天挺疯的了,大概是我特别喜欢《灌篮高手》的原因,你要看吗?我书包里有漫画哦。”
“不用了,我看过了。而且啊,我们自己就会成为灌篮高手呢。”我笑着说。
因为镇上不久后会有比赛,我们的球队,球技卓越,很有可能会获胜。或是说,因为我们的球技出众,那冠军根本就是囊中之物。
“你也喜欢《灌篮高手》吗?”陈泯之问我,他的眼神里有兴奋在闪烁。
“我喜欢。”我回答。
我确实是喜欢的,我觉得青春,或者说人生就应该那样,热血、奋斗、不服输。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一个主角,强者,而不是守着孤独。
而有我在,我想陈泯之在这学校里,不会再品尝孤独的滋味了。
在我将陈泯之拉入篮球队后,他很受欢迎。
不论是他自己本身的气质,还有他的球技和他的谦逊有礼,都是他受欢迎的原因。
我看着这一切,十分高兴。施小洛拜托我的事情,我做到了。
在那之后,我、陈泯之和施小洛经常在一起活动,还有周菁菁,也成了我们的好友。
周菁菁现在总是满脸的笑容。每次当她看向我的时候,似乎是故意将那些欢乐的笑容,露出给我看一般。
午休时,就在学校的操场边上,周菁菁拿着她的画跑过来,对我说道:“你看,我画的你,像不像?”
“挺像的,哈哈。”我说着笑了起来。
旁边的陈泯之听到我们说话,突然说道:“能给我看看吗?”
陈泯之用手抵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周菁菁的画,突然说道:“笔法挺好的,但轮廓构图有点问题。”
“啊,你懂画画吗?”周菁菁看着陈泯之说道。
陈泯之眨了眨眼说道:“略懂。”
那是电影《赤壁》里,一句被我们吐槽过的台词,比起初见面的时候,陈泯之开朗调皮了不少。
他取下书包,翻出了A4纸和笔,唰唰唰地照着周菁菁的那幅我的肖像画,修改了一下轮廓。虽然只是草图,但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可以拿去描,找个玻璃桌,两张叠一起,玻璃桌下面开个台灯之类的,就行了。我以前经常这么干。”陈泯之笑着说道。
“真的?太谢谢你了!”周菁菁很是开心地说道。
我看着陈泯之那个巨大的书包,我不知道那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虽然在第一次见面时,我也曾在心里嘲笑过那个巨大的书包,但现在我突然觉得,这巨大的书包,似乎是有点用的。
看着周菁菁走远,陈泯之突然转头,看着施小洛说:“在我来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施小洛问道。
“我梦见了一趟列车,我搭着那趟列车,来到了一个满是阳光的温暖地方。那时我就有预感,来这里找你应该没错。现在看来,是真的不错。”陈泯之笑着说。
陈泯之看着施小洛的目光,很温柔。
他看人的样子,一直以来都很温柔。
他的双眼似乎装载了比平常人更多的东西,无助、悲伤、哀痛,在他的眼神中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魅力。
然后我突然发现,我很不喜欢陈泯之的这种目光,就在此刻。
4
陈泯之的那一双眼,居然留在了我的心上。
一直到晚上睡觉,我都在想着他的那个眼神,还有所说的话。
事实上,陈泯之在这学校里,之所以能感觉到阳光和温暖,拥有许多的好朋友,那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是因为施小洛拜托我不要让他一个人孤独的关系。
但陈泯之在他跟施小洛所说的那句话中,却完全没有感谢我的意思,他似乎觉得,这一切,仅仅是施小洛带给他的。
我翻出手机打了电话给施小洛,突如其来地问她说:“你开心吗?”
“最近确实挺开心的,陈泯之在这里也应该过得很开心,谢谢你。”施小洛接了我的电话,她的声音慵懒而放松,我想这时候她已经在被窝里了。
我说:“有什么好谢我的,我根本就不重要。你们有你们高兴的从前。我又没有救过你的命,没有与你的生命微妙的联系感。我也没有和你被嘲笑过是一对,没有因为那样而选择沉寂逃离,再走上一条曲折的路,多年后再相遇。”
“你……”施小洛愣了一下。
但我没有让她再说下去,我大声地说道:“那你就和他不错去吧!”
说着,我挂掉了电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施小洛,那一瞬间的念头,是不受控制的。等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挂掉了电话,说完了那些话。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担心,施小洛以后都不再理我了。
我居然这样跟她说话,拿她撒气。
可是我真的无法忍受,被当成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的感觉。
我比较希望像从前那样子,当一个对他们重要的人,被他们崇拜。
可能我就是这样,是一个又好胜又爱哭的人。但我依然记得,我初见施小洛时,在学校的走廊和她擦身走过时,她急促又慌乱的脚步让我联想到一只受伤的小鸟。
太小的镇子上,总会有太多不熟悉但却知道你的事情的人。
从前被嘲笑和陈泯之是一对,伤害的并不只是陈泯之和施小洛的感情,这件事还衍生出了许多的谣言,导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施小洛都是一个孤独的人。男生们都嘲笑她,连女生都不愿意跟她一起玩。
可能因为施小洛相貌出众的关系,总有人故意在散播着关于小学时施小洛与陈泯之的传言。那传言被发展得越来越离谱,一直纠缠着施小洛,变本加厉地将她形容成一个坏女生。
施小洛那个时候沉默、胆怯、身上满满地带着恐惧。
那时只有我去接触她,了解她。那些日子里,教室也总弥漫着我与她的谣言,那是一些子乌虚有的,充满恶意的话题。我似乎也成了八卦新闻中的一分子。
但最后,我带着施小洛走出了那个怪圈,我们成了好朋友,还与许多的同学都成了好朋友。大家都知道,施小洛是一个正经、可爱、又漂亮的女生,除此之外,她再无其他。
她曾跟我说过,那个时期的她彷徨无端,而我就像是带着她,指引着她走出黑暗,走向光明和未来的英雄。
可是现在这一切,如今全都被陈泯之的归来而毁了。
他带着过往之剑,狠狠地插入了我的血肉中,生生将属于我的东西,撕裂、分割、取走。
而一开始,他还披着羔羊似的伪装。假装善良、温柔、悲伤。
直到,凶相毕露。
青春的疼痛,一直在提醒着我,有些心痛,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