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覆水难收
倪小巧知道,班里好多人都喜欢叶飞扬,他帅气、优秀,性格开朗,他的身边总绕着一群青碧的少年,而他怎么看都是那个灼灼生辉的人。可是像她这样的姑娘,竟然会暗恋上像他那样的少年,只是想想,就已经有“不自量力”的感觉。很忧伤。
叶飞扬也会常常地说起北京来,他在北京的家,北京的天安门,和北京的胡同……倪小巧对于北京的向往也是从那里开始的吧。
那时,这县城连电梯都没有,最高的楼是县政府的七层楼房。倪小巧就常常上到那里的楼顶,看很远的地方。
也许北京,就在那边。
倪小巧从未主动跟叶飞扬讲过话,她越发地沉默了,在学校里终日穿着校服孤独地拖着自己的影子,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当他在课堂上专心致志地听讲时;当他在讲台上安排着校庆活动时;当他在篮球场上奔跑跳跃时;当他骑着单车冲向阳光里时……总有一个少女用暖暖的目光笼罩着他。
他也不会察觉,他破掉的作业本传到她那里时,她会用透明胶仔细地给他粘上;当他跑去打球的时候,要完成的黑板报已经被她偷偷地写完;当他上完体育课回来的时候,水杯里已经斟满了水……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大大咧咧的男生怎可能注意到,即使注意了也不会放在心里。
而倪小巧就是这样,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喜欢这他。
高二下学期的一天,他们组打扫卫生。等到都清扫干净了,她提着垃圾袋下楼去扔,再折回教室的时候,看到宁晓在擦黑板。因为老师的字写得太高她跳了几下,叶飞扬就从她身后接过了黑板擦。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她微微转过身冲他笑,两个人的姿势及其暧昧——阳光无端端地在他们身上泼出一身金橙的颜色来,怎么看都唯美极了。
有什么在倪小巧的胸口撞了一下,然后是长长地“哦”一声——哦,他们说的都对,叶飞扬有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就是宁晓。
那天倪小巧在护城河边,把席慕容的诗集一页一页地撕下来,她把它们折成小船,丢进了河水。
她从未曾表白过,但失恋的心却是实实在在地痛楚,胸腔里有很多的呐喊,发不出声来——连痛苦的感觉都被缄默了。
高三的那一年,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许是爸爸看出了她心情一直低迷,加上一直以来对她心有亏欠,于是带着她去附近的风景区散心。回来的时候,她依然望着窗外出神。
突然大巴司机一个紧急刹车,原来是差点撞上路边窜过的一条小狗。
整个车厢一阵惊慌,而她被座位上方放着的行李箱重重地砸到小腿,成了唯一受伤的那个人。
她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医院,出院的时候脚有些跛了,而在她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叶飞扬没有来看过她。他回北京了。
那以后,倪小巧总是最早的到学校,最晚的离开,她挑着阴凉僻静的地方走,因为她不想要有人注意到她微跛的脚。
只是经过篮球场时,她会不由得停下来,心里涌动的都是酸楚。
原来所有的喜欢就像是一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四)记忆就像一朵花
倪小巧大学学的是营销。
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平日里连说话声都轻得让人听不清的倪小巧竟然会选择与自己差别那么大的专业。
还有,她填的学校不是在北京,而是在上海。
是上海而不是北京,是因为她还没有让自己能够当众地念一首诗出来。
她希望的是,有一天当她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一个让叶飞扬惊讶到赞许的自己。
大学里有普通话培训班,天南地北的学生,说起普通话来也会带着乡音,倪小巧在里面倒也不显得突兀。她开始系统地学习普通话,反复地听普通话碟片,跟着主持人一句一句地念,随身携带的书就是汉语字典,遇到咬字不清,拼音混淆的时候就拿出来翻。
除了让普通话说得标准,她也在努力地锻炼自己的胆量。去做各种工作,电台的实习记者、婚庆公司的客串主持、广告公司的营销小讲师……所有的工作无非是说话,各种的声音,温柔悦耳的,清脆喜悦的,高昂激愤的……当独处的时候,她的心在反复地预演着那句话,嗨,叶飞扬,你好吗?
同寝室的女生问她:“倪小巧,你是想要当播音员吗?”
倪小巧怔了一下,自嘲地笑了:“倒是不错的职业,只用坐着,别人也看不到你的脚是不是跛的。”
“其实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可以试试,再说了你的脚也不明显。”
只是平常的一句话,但倪小巧的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听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普通话标准过,在那么漫长的暗恋时光里,她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跟叶飞扬说过。
即使是在知道他要回北京的时候,她也是跛着脚站在远远的地方,哭得溃不成军。对别人来说,一句“再见”,一句“珍重”如此简单,可对于倪小巧来,却是一件没有办法完成的事。就好像站在讲台的中央,看着台下注视着自己的叶飞扬,然后哽咽了所有的声音。
那些记忆的碎片,就像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成就了倪小巧最卑微的青春岁月。
兜兜转转,真正的爱,不会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