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夏政颐还没有回到学校时候,蓝策有一次在午饭的餐厅里碰到了夏圣轩。端着饭菜坐下后没多久,他看到有个男生冲自己对面的空座走来。
蓝策当然记得圣轩,并且逐渐地他也察觉到这个据称是夏政颐哥哥的人,跟政颐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普通兄弟那样的亲密。
即便也会如旁人一样先对这两个人体现出的遗传优势表现震惊。
开玩笑时被用“班花姑娘”称呼的夏政颐,高中入学仪式上就有女生盯着他一直看结果撞到柱子,听起来根本是只有在漫画或电视里才发生的情节。而这个名叫夏圣轩的。蓝策抬了抬眼镜,借此机会又瞄一眼正对面的男生。
同样是仅凭外在就能让人第一时刻注意到的类型。虽然和夏政颐的精致长相不同,是更英挺的轮廓。
有和圣轩同班的人在吃完后经过他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圣轩于是抬起头:“喔,吃完了?”
“嗯。”对方应着,“你今天好晚啊。”
“事情多。”
“我先回教室了。”
蓝策看着圣轩朝对方挥了下手后转向自己:“你是夏政颐的同桌吧。有事么。”
“你哥哥是个很敏锐的人啊。”在喧闹的教室里蓝策对政颐说,“记忆也很好。”
“……”政颐的表情来不及变换,“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随便想到的。”
有一瞬惊慌吧,但蓝策很快定了定神:“想打听一下政颐的情况好不好。”
“……嗯……”夏圣轩的口气温和下来,目光跟着平静了些,“……不是很理想。”
“……会怎么样?”
“还不清楚。要看治疗结果。”
蓝策吃完要离开时,朝夏圣轩点了头算告辞。对方也回应着同时说了句“谢谢你”。
“我记得他似乎成绩很优秀,”虽然未必从政颐那里听说,可偶尔贴在校园里的表彰名单总是有印象的,“另外气势很强。”
“……你说够了没有。”夏政颐彻底冷下脸。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关系恶劣。”
“与你无关。”夏政颐的目光里丝毫不隐藏的敌意和厌恶,“况且,他有多优秀,有多聪明,处事待人有多完美或者性格多温和,和我讨厌他之间有联系么?我就能够因为这些改变看法了?就可以不讨厌了?”
“但我以为,”蓝策透过镜片同样毫无避讳地看着夏政颐说,“是可以的。”
夏政颐了愣下来。右手一下攥紧。
[十四]
当得到最终消息确信自己已经可以安全无误地被保送而无需再经历六月的高考后,夏圣轩吐了很长一口气。班里其他同学艳羡的目光和老师的喜悦都被稍稍阻在了身外。
“看见你无所事事的坐着我们会生气,要是看见你座位空着,我们又会生气,”有人亏着圣轩,“到底怎么才好?”
“请客啊!别废话了,请客才是王道!”有人跟着在后面振臂高呼。
“对!要请客!”,“没错!请客!夏圣轩请客!”,逐渐变成了一致的呼声,跟着也有“不许请便宜的!”“起码要是单价5块的!上不封顶!”“不然我们这些地狱考生决不放你快活!”之类的追加条件。
圣轩拖开椅子站起来望一圈身边的“地狱烈火”:“……简直是群暴民。”
结果得用嘴衔住超市店员递来的最后一袋时,夏圣轩来不及理睬那女店员脸上飘起的红晕,只想快点返回。心里忍不住抱怨两声“再买两包樟脑丸药死他们吧”。
挺费劲地提着、衔着几大包东西走到教学楼下。正寻思有个认识的人出来帮下手就好了。夏政颐不知从哪里走到圣轩的视线里。还在十几米外,踏在过道的阴影。而等他也朝这边看过来时就变成了两人的对视。
后来有同班的男生冲圣轩招呼着“诶班长真是好人,买了那么多还一个人提上来,你在楼下喊我们一声嘛。”
夏圣轩像是没听见,过一秒才回神似地说:“哦?……没什么。”又说:“不要一边说内疚的话一边吃得那么起劲。”
教室里的气氛在零食的刺激下变得欢娱而膨胀。各种闲聊的说话声在空气中弹跳来去。
夏圣轩在座位上慢慢滑下一些,手指垂着轻敲钢制的椅腿。
“嗒”。“嗒”。“嗒”。
“嗒”。“嗒”。“嗒——”。
声音渐渐轻弱下去直到消失。
[十五]
随之而来的一周因为没有了学业的压力,夏圣轩被老师贴上全职助手的标签,领到一堆各式各样的杂乱事务。光是填写誊抄统计的表格就塞满了一个文件夹,甚至还有非本班的工作也逐渐落到肩膀上。
教务处的老师朝他哈哈笑着“谁让你能力强,那就多劳一些啦”。完全没有办法回答的句子,圣轩只好接过老师递来的东西看了看。
“高一的社会实践……我也要去吗?”
“跟队而已,光是老师的话还是担心人手不够有安全问题,所以这次好几个像你这样已经被保送的高三生都来帮忙了。”
“他们这次去哪里?”马上看到了下面写的目的地,“静水县……?”
“没错,就是外县,‘群山环抱’的那个。”老师说,“生活条件比较落后,是让这次高一生们去了解了解情况,吃吃苦的。”
“……嗯。”
“哦对了,我听说你有个弟弟也在高一?那就把你分去他那个班吧。”老师很体贴地说着,“兄弟俩在一起也好照顾。”
[十六]
此时夏政颐所在的班正上着体育课。不过他在回校后就获得了体育课可以免修的资格。男生心里觉得算是因祸得福的感觉。原本他就不是身体强壮的人,1000米长跑类的激烈运动足够要他半条命。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也有些特权般的喜悦感。一下变得很安静的教室,不少桌子上脱着不方便活动的厚外套。隔壁班喜欢作激昂状的历史老师,透过墙的声音显得更清晰了:“人权宣言——这个……当然以我们目前的眼光——”
政颐圈过手臂趴在桌子上。
楼底下有一群不知在搞什么活动的学生。或许得准备文艺演出,抬着几大个纸箱,放着花花绿绿的纸和彩带停在空地上。在等待老师吧,无所事事地闲闹着。于是等政颐头转过去再转回来,居然看到这一群学生开始玩起了“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或者又叫“红灯停绿灯行”?总之就是那个在全国青少年的童年时代都曾出现过的,对方没回头时就向他靠近,而回头来时就不能动的游戏。政颐把手指按进柔软的头发里,半天后还是没有想出足够肯定的称呼。
反正就是这样的了。
输了猜拳而要当警察的一个男生朝墙站着,游戏开始后,参加游戏的人便或谨慎或大胆地朝他移动,不参加的就把纸箱盖上坐上去旁观。
男生最初几次回头,都没有抓到正在跑动的同伴。
随后他将时间拉长,果然有人受此麻痹,逐渐放心抬腿走去,便让正巧喊着游戏口号的男生回头抓了个正着。
虽然是很简单的游戏,却也要考验到心理啊。
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
“一,二,三,木头人!——”
笨哪,一个被抓了。
“一……二……三……木……头人!”
这次没人上当么。
“一二三木头人!”
都开始警觉起来了。
“一二……三头人!”
诶,又被捉住一个。
政颐揉了揉眼睛,脑袋往窗台上靠近了些看过去,头发被太阳晒得暖暖地像一蓬刚收割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