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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古风言情小说:临风春

37、多情还似无情

许敛宁想,苏泠既然是阮青玄的双生姐姐,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可是越是相处,便越觉得幻灭。

“来,让姐姐捏下……”伸出手去,杏儿眼笑得弯弯的,然后就见那农家小鬼一面挣扎一面哇哇大叫。

许敛宁觉得微微头疼。苏泠真的和阮青玄没什么相似之处,唯一相像的大概就是长相吧,可是到后来也不像了。

苏泠喜欢小孩子,特别是生得粉团团、水嫩嫩的,看到生得漂亮的总会狠狠捏一把。

苏泠歪了歪头,看了过去:“敛宁,你似乎不喜欢小孩子啊。”

许敛宁自然不喜欢。

一想到小孩,就会想到重轩小时候躺在地上头破血流的样子,然后想到自己,实在喜欢不起来。

“我们之后要去哪里?”苏泠送开了哇哇叫的小孩,转过头问她。

许敛宁沉吟不决。应是去随州,将萧先生留下的书信交由天衍真人,可是自己反复在随州和其他地方来去,未免也太明显了。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人:“名剑山庄。”

苏泠脸色剧变:“你找商鸣剑做什么?”

许敛宁在心中纳闷她的奇怪反应:“商庄主欠了凌轩宫一个人情,而眼下我只能信他。若论武功,也只有他可以同张惟宜匹敌。”

苏泠苦笑一阵:“原本我终此一生都不会沾到名剑山庄的一块土,眼下为了你可破了誓言。”

“沈家不是和商家是世交么,你怎么会和商庄主有过节?”

“不是过节,世交也不假。可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往来了。”她迟疑了一下,歉然道,“我不想提起从前的事,所以不能告诉你。”

许敛宁微微笑道:“如果你们见了会尴尬,那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苏泠摇摇头:“不会尴尬的,青玄牺牲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没做过,怎么也说不过去。”

许敛宁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又回到曾经同阮青玄相处的时光。

可是这种气氛没有持续太久,便被远处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苏泠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惊讶:“怎的龙腾驿的这么快便追来了?”许敛宁抽剑出鞘,径自迎了上去:“只消把这批人都灭口了,后面的一时也找不到我们。”

苏泠还没开口,就见她单足一点,直直迎向当先的一人。那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剑洞穿了咽喉。许敛宁在马鞍上一借力,又一剑刺向后面的人。苏泠看过去,只觉得她出手极狠,转瞬间将那一行四人全部灭口。

许敛宁牵了马过来:“我们得快些离开。”

苏泠接过缰绳道:“你已入魔,此间事了,我是非要废去你的武功不可。你莫要怪我。”

许敛宁不甚在意:“我若死在你手上,也不会怨恨。”

苏泠默默看着她,翻身上马:“我们走罢。”

两人并辔疾行一阵,隐隐听见有马蹄声传来,待到后来越来越清晰。苏泠狠狠地抽了马臀一鞭,可惜坐骑只算是普通,跑了半日鼻息也越来越重。

突然许敛宁的坐骑一个踉跄,后蹄竟生生折断了。她连忙跃开,瞥到地上有一柄短短的柳叶刀,竟是有人掷了过来斩伤了马的后蹄。她抬眼望去,只见林子寒当先骑马过来,大声道:“苏川主,你莫非打算背信弃义,同这……”有点困难地措词了一番,指着许敛宁道:“同这凌轩宫的妖女为伍?”

苏泠噗哧一笑,下了马迎上去:“哪里的话,我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她走到离林子寒大约五步之遥的地方,素手一挥,一道银丝如电光火石般冲着对方而去。但见一个淡青的人影一闪,艳丽的剑光将那道银丝荡开。剑光澄净若秋水,古朴的剑柄上铭刻着太极二字,握剑的人清俊风华教人不可谛视,却是张惟宜。

苏泠后退一步,杏儿眼中俱是冷意。

张惟宜神色平淡,不紧不慢地道了一句:“苏川主,承让。”

许敛宁缓步上前,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像对着陌生人一般:“没想到许敛宁竟然劳动御剑公子大驾,真是受宠若惊。”

张惟宜站在小风中,衣袖微拂,语气平缓地虚应一句:“许阁主不必如此客气。”他看着对方,眼中毫无情绪,却也没拔剑的打算。林子寒铮的抽剑出来,长剑一圈:“在下先讨教凌轩宫的高招。”

许敛宁朝苏泠看了一眼,只见对方微一颔首,默默地向左后方移了两步。她转过头,微微一笑:“林公子请。”话音刚落,林子寒已经斜斜地一剑划下,剑气森寒,颇有大家之风。

龙腾驿的剑法一向大气又不失沉稳,而凌轩宫因为女弟子居多,是以阴柔轻灵。而许敛宁修习血魁禁后,又带了几分邪异之气。她意不在取胜,只是趁着对方剑法有了破绽的时候才反击一下,剩余的大多都采取了守势。

这批追来的龙腾驿弟子比之前的要棘手的多,再加上张惟宜,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敛宁分心留意看一旁苏泠的状况,只见她也渐渐将缠斗过来的龙腾驿弟子向左后方带去。眼见着离正道越来越远,许敛宁也觉得微微有些气力不足。身后是高土坡,若是从土坡逃离,无疑是上策。

苏泠疾退几步,转身向坡顶奔去,后面龙腾驿的弟子大呼小叫,却追不上她,待奔到坡顶时候,突然纵身跳了下去。许敛宁见时候差不多,一剑自上而下划去,剑路大开大合,将林子寒逼退。她单足一点,径自向后飘开几尺,才刚转身,忽然眼前一黑,跌坐在地。她的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抬手拂过脸庞,只见指尖上沾着几点血迹。

张惟宜左手执剑,举步之间青衫拂动,清俊雍容不可言喻。

许敛宁勉力支起身,背心的衣衫已经瞬间染成了殷红。

张惟宜轻轻笑道:“那日你好生决绝,连给我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他虽是笑着的,可眼中殊无半点笑意:“刚才那一剑,便是我回敬你的,许阁主觉得如何?”

许敛宁掩住唇,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牵动到伤处便觉得背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眼前淡青的衣袖一拂,一截断笛被扔到她面前。

她微微惊讶地抬头看他。但见他脸上神情冷漠,一剑将那截折断的笛子震成碎玉,随后一剑指着对方:“许阁主,你可还撑得了多久?不若束手就擒的好。”

许敛宁的脸上再无血色,突然微微一笑。周围的龙腾驿弟子都觉得心中狂跳,好像天地间只剩下那个女子,还有她艳丽的笑颜。张惟宜微一恍神,立刻清醒,却见她已一剑向自己刺来。

垂死前一击必定不计代价。

他性子谨慎,只用剑去格,忽见她身形一个折转,竟是向着林子寒去的。

林子寒被这雷霆一击惊了一跳,慌忙之中胡乱出剑,完全不成章法。许敛宁只借着他这一剑之力向后退开,轻飘飘地跳下了土坡。

张惟宜追到土坡之上,向下看去。土坡不过十来丈高,底下是一片乱石。

林子寒反应过来,脸色铁青:“这妖女刚才竟然用媚术!”

张惟宜没有答话,只是向下看着,微微恍惚。

忽听身后有人道:“贤侄追了这大半日,车马劳顿,容易引发旧伤,不妨明日再办正事。”

张惟宜转过身,语气谦和:“柳门主。”

柳君如大步走过来,微微笑道:“其中一个受了重伤,剩下的也好办了。只是苏侄女她……”

“小徒顽劣,误了柳门主的大事,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说话的那人容颜寡淡,说不上英俊还是丑陋,身上带着淡淡的茶香。

柳君如笑道:“苏先生言重了,侄女受了那妖女的迷惑,一时之错也怪不得她。”

“一切都听凭柳门主的意思。”那苏先生的语气也是寡淡无味的。

苏泠伸手拉住许敛宁,触手之际觉得对方的手指湿滑,几乎握不住。

她用银线绕着一块尖尖的岩石,一只手牵住银线,另一只手还要拉住对方,十分吃力。她不敢松手,甚至不敢说话,顶上的人还没离开,任何细小的声音都会暴露她们藏身的地方。

许敛宁被触痛伤口,只能咬着唇默默忍痛。背上有黏稠温热的液体淌下,她的神智也越来越模糊。只是觉得很累,忍不住想睡过去。苏泠感到两人相握的手正在松脱,加力握紧了,甚至在对方的手背上掐出了几条血印。

许敛宁吃痛,稍微恢复了些清明,仰起头看着对方,眼前一片模糊摇晃,竟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然后,便人事不知。

“你也不必愧疚,就当是我将在武当欠你的那条命还给你。然后,我们就互不相欠。”说话的人表情模糊,语气冷静至极,“过了今夜,你我就是陌路,也不必再挂念着了。”

许敛宁想挽留,却口不能言。

“我们今日在这里,有这许多人作见证。就是以后故地重游,说不定也会有人问你,当初那个陪着你的人呢?这样你就会记起我了。”

“我想……听你吹一次笛子。”

还是留不住。

幸好有骄傲,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

“那日你好生决绝,连给我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刚才那一剑,便是我回敬你的,许阁主觉得如何?”

许敛宁在噩梦中辗转,似乎置身冰窟之中,痛彻的寒冷。

隐约中,似乎有一个女子站在自己眼前,冷冷淡淡的眼神。许敛宁支起身,随着她而去,只见那女子的身影转了几转,走进一间空荡荡的房中,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根本没有留心到有人站在附近。

那女子打开匣子,取出一支眉笔,对镜细细描画。

朱唇娇媚,眼角生情,脸上淡施粉墨。

许敛宁站在她身后看着,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突然身子被不知名的力道牵着后退,眼前是一片茫茫黑暗,自己通往的地方也是无尽的黑夜。

小轩窗,窗前有两人依偎在一块儿,两人的眉眼都是模糊的。许敛宁看见那个男子执了眉笔,托起心爱的女子的脸,一下一下细致地描着。

突然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她站在遥远的地方,看着那一具薄薄的棺木,里面躺着之前独自对镜梳妆的女子,容颜依旧,好像还是最美的时刻。一个穿着孝服的女孩扒着棺木,低着头专注地看着。

她听见稚嫩的声音在问:“娘亲怎么睡在这里,不会冷吗?”

“不会的,你看附近有火盆。”俊雅男子将她拉到身边。

那是烧纸钱的火盆。

身后有长者微微摇头:“造孽啊,年纪轻轻的就自寻短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算是一门之主的身份,却死活要和别人争夫君,争不过就想出这招来,真是贱。”有人语音清亮地说了一句。

秋水门中不少人已经抽剑出鞘:“门主已逝,秋水门也容不得外人无理!”

殷晗眼中鄙夷,大声道:“你和你娘一样,多贱啊。”

正好被戳中痛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转,许敛宁睁开眼看着周遭,似乎是在农户家中,墙壁上还挂着斗笠蓑衣。

只听吱呀一声,苏泠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只瓷碗,看她醒着不由松了口气:“现在觉得怎样?你之前起烧了,我还怕你醒不过来。”

许敛宁支起身,牵动背上的伤口,微微皱眉:“我睡了多久?”

“才两天不到,你现在伤着,还是安心养伤的好,他们一时找不到这里。”苏泠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白粥吹了吹,凑到她嘴边。

许敛宁也没说话,而是乖乖地就着她的手将白粥喝了。她隔了一会儿,方才道:“泠姊,我做了噩梦。”

苏泠语气温柔:“怎么了?”

许敛宁语气淡淡:“我想起我娘亲下葬的那天,有人说她贱的,那日殷晗又说我和我娘一样。我现在想来,真是有些道理。”

苏泠不知该如何应对:“你怎么这样想?”

许敛宁微微偏过头,眉间朱砂殷红似血:“那日惟宜来找我,我想用自己留住他,就过了一晚……”

苏泠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安慰:“敛宁,你只是不懂人心。这个世上,未必是事事如愿的,你许了一辈子,谁又能给你一辈子呢?”

只要骄傲地活着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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