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常莹
老沈的眼睛逐渐消肿了,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他的视力却没有恢复过来,据他自己说,他的眼前就跟蒙了层塑料布一样,只能看出大概轮廓,而且眼睛不能见阳光,见久了就会流泪,唉,这视力仅仅强于瞎了。
我看他的眼睛,眼珠子上白蒙蒙的一片,有点像得了白内障。他的眼睛失去光泽,和以前那个干练的老沈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老沈自己反倒看的很开,他说瞎了也挺好的,你看算命先生不都是瞎子吗?我都不用化妆了。
大舅装文化人,说:还瞎子呢,这都是旧社会叫法,现在应该叫盲人!
老沈摇摇头,道:瞎,是一个目一个害,也就是眼睛害了病,还有痊愈的可能。而盲,是一个亡一个目,意思是眼睛彻底死了。所以,我还是愿意叫瞎子。
最开始老沈还没适应看不清东西,家里又有一个8岁的女儿,生活着实不便,于是我和大舅每天都来看望他。
大舅真是老沈的好基友,真可谓无微不至,就连上厕所他都陪着老沈去。有个问题我真想不通,大舅究竟是扶老沈,还是扶老沈的家伙事。
每当要吃饭的时候,大舅都会亲自下厨,做着做着他会回头看了一眼饭桌前的老沈,眼神充满温柔,那一刻他彷如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男人。我真感觉我的存在有点多余。
老沈,好吃吗?大舅用手托着下巴问,这个花痴状的姿势让我差点吐了。
老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下次定外卖吧,我掏钱。
我吃了一口,眼里顿时闪过泪光,随即道:我这有宅急送电话。
吃饭的时候,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常莹,她梳着大刘海,马尾小辫,是一个标准的小萝莉。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应该是对食物很挑剔的,但她却吃得挺香,完全不在乎饭菜是多么难以下咽。吃完饭,常莹又很懂事的把碗筷洗干净收好,然后才去上学。
一个8岁的小女孩能有意识收拾碗筷,又可以自己上学。我记得我8岁的时候,还撒尿和泥玩呢!
我问:沈叔,平时你都是怎么教育常莹的?
老沈说:没怎么教育,实际上我都没怎么管过她,我经常出活3,4天不回家,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
大舅道:好好一个女孩让你养成假小子了!
老沈闷哼了一声:要是自己都活不下来,那她就不配做我的女儿了。
大舅问: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这个女儿从哪搞来的?
于是老沈打开了话匣子,这个故事说起来有点恐怖,又有点小心酸。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9年前发生的呢。而时间,正好发生在老沈从GD回来后。在GD,由于见识到了富人用婴儿炖汤,导致老沈的人生观世界观发生了巨变。不知道是因为心灵受到了打击,还是因为水土不服,从GD待了没多久老沈就病倒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准会客死他乡,于是老沈坐火车回到了我市,至于是衣锦还乡还是狼狈归来,大家自己体会。
回来以后老沈调养了一段时间,然后又闲不住了。前面我说过,老沈是典型的技术宅、理工男,骨子里有股倔劲,一件事没解决他绝不罢休。他去GD干什么?倒腾死婴做人油啊!这不,病刚好,他又开始跑这个事了。用他自己的话,那时候他每天不在人流诊所,就是在去人流诊所的路上。
在我市,老沈终于寻到了一个靠谱的人流诊所,位于我市某县区一个叫刘姓安庄的地方。
刘姓安庄周边各村并没有像样的生殖医院,所以庄里这个小诊所的生意很好,每天来检查打胎的人都很多。
诊所不大,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还有一个杂工,医生名叫刘金生,大家都称呼他为刘大夫。
每次老沈来,刘大夫都让他去后门的厕所等着,然后叫杂工把“货”拿出来给老沈。毕竟这买卖是见不得人的,老沈也可以理解。
杂工邋里邋遢的,总是笑呵呵的,岁数看起来快40了。每次都会拿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给老沈,里面装的自然是死婴了。
这次老沈是中午来的,中午一般看病的人比较少。等了没一会儿,刘大夫和杂工从后门出来,老沈接过塑料袋一拎,皱了皱眉:怎么越来越轻?
刘大夫笑了笑,道:最近进了台机器,每次吸胎儿的时候,都会把胎儿吸碎,根本不成形了。这样的,你也不会要了吧?
老沈摇摇头刚想反驳,前屋来病人了,刘大夫赶紧去了,厕所门前只剩下了老沈和杂工。
杂工冲老沈笑着,一嘴大黄牙。
老沈发觉,这个杂工长得似乎跟刘大夫有几分相似。
于是老沈问:你怎么称呼?
杂工憨憨的笑,说:金,金贵。
杂工说话的时候眨着眼睛,脸上的肌肉还有点抽搐,好像说话费了他不少体力。
老沈试探性的问:刘金贵?
杂工拍着巴掌,道:你,你咋晓得?
刘大夫是你弟弟对吧?老沈又道。
杂工点点头,一副被征服的表情。
老沈一笑,顺手掏出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金贵,金贵把糖放进嘴里,开心的笑了,就跟个孩子差不多。
老沈出来的时候,金贵还送了老沈一道,眼睛瞅着老沈的口袋,估计是还想吃糖。老沈翻出口袋示意是空的,金贵这才悻悻离去。
告别金贵,老沈走了没几步,有个老大娘突然叫住了他。
老沈在刘姓安庄除了刘大夫谁也不认识,这个大娘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小伙子,你认识金贵?老大娘问。
啊,刚认识的,我和他们诊所有业务来往。老沈回答。
老大娘一脸惊恐:哎呀,孩子,你可离他远点吧,不然哪天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老沈愣了,忙问老大娘这话什么意思。这老大娘也是个热心人,看老沈和金贵走的近,这才把事都和老沈说了。
金贵和刘大夫是兄弟,这个老沈已经猜出来了。金贵有点精神问题,这个老沈也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不过老沈却没想到金贵的问题会那么严重。这个金贵在7年前是刘姓安庄出了名的笼中人,什么是笼中人?就是必须把人囚禁在笼子里不可,把他放出来会危害社会。7年前的金贵可不像现在这么憨厚,他曾用一把镰刀砍死了村里的一个人,只因为那个人走路的时候多看了他几眼,他觉得这个人要害他,所以就先下手为强了。经过鉴定,金贵有严重的精神疾病和被迫害妄想症,性格易暴易怒。金贵由于患有精神病,法院只判定刘家赔偿被害人钱财,并没有让金贵负刑事责任。刘家因此负债累累,金贵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由于精神病院费用很高,住了一段时间刘家就负担不起了,只能将金贵接回家住。金贵从医院回来,好了没几天就又开始犯事,拿菜刀追了村长的儿子三条街,等到警察把他按住的时候,村长儿子背后的衣服都成布条了,后背刀痕纵横交错足足被砍了十刀,最深的刀伤深可见骨。把村长的儿子砍了,这事可闹大了,村长让全村发起联名抗议,要求把金贵关起来。刘家人没有办法,只能焊了一个大铁笼子,把金贵关了进去。好端端的一个人,却像动物一样被关了起来,吃喝拉撒全在笼子里。开始金贵很不适应,经常在笼子里闹腾,但时间长了就慢慢安静了下来,这一关就是5年。这5年里受苦的不只是金贵,还有他的老母亲,金贵的爹死的早,家里能帮上忙的人也不多,只有金贵他娘每日给金贵送饭送水,天气热了还要给他扇扇子,伺候的无微不至。直到两年前,金贵的弟弟,也就是刘大夫把诊所开起来,村里对刘家的态度才渐渐缓和。5年了,村里对金贵的事情逐渐淡忘,再加上刘大夫在村里也有了地位,他的母亲就张罗让刘大夫把金贵放出来。金贵在这5年里也确实变了不少,变得安静沉稳了,也许5年的牢笼生活去掉了他的暴戾之气吧。一开始村里还不太同意放出金贵,但刘大夫一再保证他会看紧金贵,并且金贵的精神状态确实也好了很多。于是村里就和刘家签了协议,如果出问题,一切后果由刘家承担。金贵被放出来后,刘大夫不可能天天盯着他,于是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金贵到诊所里当杂工,不但可以看着他,还等于请了一个不要钱的劳动力。这两年来虽然相安无事,但村里人还是有所忌惮,生怕金贵哪天犯病把自己伤了。
听完,老沈额头流下一滴豆大的汗珠,没想到憨憨的金贵,原来还杀过人那!
老大娘说:其实老刘家确实不容易,他妈和我岁数差不多,每天快天黑的时候都来诊所接金贵,每次他妈都会牵着金贵的手,看着就心酸啊。
老沈谢过了大娘,但是并没有往心里去。他跟金贵相处下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而且他自认为凭自己的本事,连鬼都不怕,还怕一个精神病?
老沈下次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最近老沈比较忙,没有时间过来。
刘大夫看到老沈,还埋怨了几句:你咋才来,大夏天的,“东西”都放臭了!我让杂工处理掉了都!下次再来吧!
刘大夫说话挺不客气,老沈还不敢得罪,只能赔笑走了。
刚想走,突然从屋外遇见了金贵,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这是要糖呢,老沈心骂记性金贵还挺好,半开玩笑的问他:想要糖?拿东西来换!
金贵眉头一皱,拉着老沈往厕所走。这金贵力气大的惊人,几乎是把老沈拽到了厕所门口。
“喏!”金贵指着厕所。
“在这里面?”老沈疑问着,他还以为金贵会把死婴丢到垃圾桶里呢,毕竟每家医院都是这么干的。
厕所是建在诊所外面的,用水泥和木板简单搭的,当然是不能冲水,就是农村最普通的露天厕所。不过稍微高级一点,有两个坑位,毕竟诊所里还有两个女护士。
“打,打开啊!”金贵指着厕所门说。
老沈此时有点心惊,打开门如果看到一粪坑的死婴,那将会多么恶心的事情啊!
老沈颤颤巍巍的打开了第一个门,呼,里面除了粪便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东西。
“哪有?”老沈对金贵耸耸肩膀。
金贵挤进门一看,挠着头表示困惑。
他又拉开第二个门,同样的,这个粪坑里也没有死婴。
嗨,自己被一个精神病给耍了!老沈感叹到。
“嗯?我明明!”金贵慌了,老沈哈哈笑着,答应下次给金贵拿糖,赶紧溜了。
老沈最近一段时间很忙,又没有时间去诊所。刘大夫给老沈打了个电话,问他啥时候过来,“东西”又要臭了!
老沈说,白天实在没空,你看今天晚上7点行吗?
刘大夫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让杂工在诊所里等你吧,拿了东西以后再让他锁门。
老沈挂了电话,咒骂了几句:一口一个杂工,那是你哥!混蛋玩意!
老沈赶到诊所时已经7点半了,诊所里虽然没锁门但是漆黑一片。老沈心道:坏了,来晚了,不会不等了我吧。
老沈推开门,诊所里空荡荡的,好像没人。
“对了!每次金贵交货都是在厕所,他一根筋肯定在那等我呢!”老沈从后门穿过,果然看见金贵蹲在厕所门前。
“你,你可来了!”金贵把东西递给老沈,“你,你快走吧!我,我还有事做呢!”说完就进屋了。
老沈深感庆幸,今天没管我要糖。
老沈也没多想,以为金贵说的有事情就是锁门呢。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天擦黑了,隐约看见金贵从屋里拿了一个类似墩布的东西出来,然后进了厕所。
后来老沈接了一个大活,足足两个月没去诊所。等他再去诊所的时候,看见刘大夫胳膊上挂着黑纱,老沈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他老母亲前段时间因病去世了,这意味着金贵也没了妈。
刘大夫说:最近真是搞的我焦头烂额,诊所里那个小护士,就是你见过那个长头发胖胖的那个,人失踪好几个月了,隔三差五就会来警察调查情况,整的好像我拐走的一样!
老沈听着都够烦的,聊了几句就走了。赶到车站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刚才去诊所前以为会碰见金贵,所以就在村里的杂货店买了包糖,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掉了呢?
老沈又折了回去,等他从杂货店老板那里取到钱包,已经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公车肯定是没有了。老沈骂了几句,得打车回去了!
出村子要经过诊所,老沈看了一眼,嗯?诊所竟然没锁门,此时已经7点多了,按常理,诊所一般5点多就会锁门的。
老沈鬼使神差的进了诊所,诊所里一片漆黑,安静的有点吓人。
诊所里一个人也没有,只听到后门有响动。
“会不会是金贵呢?说起来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老沈走到后门,仍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奇怪了,没有人诊所为什么不锁门呢?”老沈心里纳闷,瞥了眼厕所,他赫然发现,厕所门下的缝隙处有一双脚!
厕所里有人?
“刘大夫?”老沈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厕所里没有回应。
“是你吗刘大夫?”老沈蹲下去看,突然从缝隙处出来伸出来半张脸,老沈刚凑近,被这张脸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张脸很快收了回去。
老沈看清楚了,那的确是刘大夫的脸。妈的,问你不说话,又吓唬人,老沈气的转身就走。
刚走没几步,厕所的门突然开了,老沈回头一看,竟然是金贵。
老沈头脑一阵眩晕,莫非金贵刚才在另一个门里?可他明明看到金贵是从刘大夫所在的厕所里出来的啊!
“金贵,你们今天下班咋这晚?”老沈问。
金贵表情挺沮丧的,说:“怎,怎么不灵了?”
“什么不灵了?”
“这,这个粪坑挺神奇的,怎么不灵了!”
“粪坑?”
“原,原来我把小孩扔到粪坑里,就会变不见的。你,你上回也看到了!”金贵哭哭啼啼地说,“我,我把胖丫头扔到粪坑里,她也会变不见!”
“胖丫头?你说的是女护士吗?”老沈问。
金贵点点头。
老沈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为,为什么我把弟弟扔到粪坑里,他不会消失呢。”金贵越走越近,老沈突然发现金贵竟然一身是血!
“你,你带糖了吗?”金贵说。
“带,带了。”老沈也磕巴了,他把糖递给金贵,转身就跑!
老沈为什么跑?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刘大夫已经死了!刚才厕所门下露出的脸,实际上是金贵拿着刘大夫的脑袋在比划,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蹲着的时候把脸贴在地面上?老沈又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他看见金贵拿着一个墩布走进厕所,那哪TM是什么墩布,分明是长棍插着一个人头,而那个人头就是失踪的长头发护士!
说到这,老沈嗓子冒烟不想讲了。
我则彻底被故事吸引,忙问:后来怎么样了啊?金贵追你了吗?他被警察抓了吗?
老沈说:你到网络上搜去吧,震惊全市的精神病碎尸案,死者一个护士一个医生,护士的尸体现在还没找到呢?而医生的尸体就被扔在了粪坑里。
他为什么要杀护士和医生呢?那可是他亲弟弟啊。我问。
老沈说:杀护士的原因我不清楚,像他这种被迫害妄想症杀人还需要理由吗?至于刘大夫,我听说是因为金贵母亲死了,刘大夫不愿意自己看着金贵,想把他关回笼子里去,于是金贵便痛下杀手了。
我还有一连串的问题:那粪坑里消失的死婴,还有护士的尸体都去哪了?
老沈说:我哪知道,当时我每天担惊受怕的,就怕警察找我。至于粪坑的事,我压根就没琢磨。
半天没说话的大舅开口了,他表情略显严肃:你们说会不会是金贵他娘?她不是每天晚上要接金贵回家吗?看到金贵把死婴扔在厕所,怕挨他弟弟骂,于是她趁金贵不注意就给收拾了。后来的护士也被杀了,他娘又替他收了尸体。
那刘大夫的尸体怎么没给收拾啊?这话我说出口就后悔了,对啊,那时候金贵他娘已经去世了。
得出了这个结论,我和大舅对视了一下谁也没说话,我看了眼老沈,他的表情也很复杂。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一个场景:夕阳下老母亲牵着儿子的手回家。
最终还是大舅打破了僵局,说:对了老沈,你不是要说你是怎么捡到常莹的吗?
浮世绘,借鬼故事控诉社会无良人士。现代聊斋?
我居然一气看完了,四个多小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收藏了,因为我还想再看一遍!
我小时候见过一回人头,那时只觉得可怕,现在觉得自己挺命大的
挺好看的!一口气看完的!赞一个!
剧情小惊险小刺激,但是不拖沓,看的很有味道!
是真的吗,像在看恐怖小说
潮汕没有潮仙这位神啊,从来没有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