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家,邱雨已经停止哭泣,她仰着头,正在喷烟,眯着双眼,表情祥和。
邱晴冒着再挨打的危险说:“你应该戒掉。”
邱雨不去理她,“母亲可有遗言?”
“没有。”
“有没有剩下什么给我?”
“除非你要她的剪贴簿。”
邱雨按熄烟蒂,“你指明月歌舞团的剧照。”
“她生前很为做过台柱骄傲。”
邱雨讪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她的坐姿,她的笑靥,连邱晴都觉得姐姐像足母亲。
“姐姐,你可记得幼时的事?”
“记得,在后台幕隙中偷窥母亲用羽扇遮掩住裸体跳舞,你的运气比我好,你懂事的时候母亲已经半退休,我则不同,我自三岁开始就知道她是脱衣舞娘。”邱雨的语气怨愤。
邱晴不响。
“你能不能想象,台下那些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统统为看她的肉而来。”说着邱雨轰然笑起来,她笑得挤出眼泪来,不住用手指划掉泪水。
停了一会儿她说:“后来蓝应标出现,他肯照顾她,她便安分守己坐家里侍侯他,开头待我们多阔绰,后来不行了,不是没有钱,而是钱不能见光,不敢提出来用。”
邱晴也记得那段日子。
“以至这层公寓,当年要用你的名字登记,便宜你了小妹。”语气逐渐苍凉。
邱晴绞一把热手巾给姐姐擦脸。
“母亲一向比较喜欢你。”
“不,”邱晴说“她总等你回来吃饭。”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在我们这里,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邱雨侧着脸看牢妹妹,“你的书还要念下去?”
邱晴过去握住姐姐的手,“请你继续支持我。”
“有什么好读,你不如出来跟我做。”
“不!我决不!”邱晴惊骇地退后一步。
“神经病,看你那样子,恶形恶状,”邱雨直骂,“你别以为你肯做就做得起来。”
“我还有一年多就毕业了。”
“对,”邱雨点点头,“自书院出来,拿千元八百在洋行里做练习生,听电话斟茶管影印机,好让姐姐一辈子支持你。”
邱晴凄凉的微笑,“但是没有那些眼睛。”
邱雨一怔。
“洋行里没有那些亮晶晶贪婪的眼睛。”
邱雨这才听懂,“呸”的一声,“你真的天真,有人就有眼睛。”
“你还没有答应我。”
“你真会讨价,尚余一年多是吗?”
邱晴感激地搂住姐姐,她姐姐说:“将来你要是嫌我,我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赐。”
半夜,房间似传来呻吟之声,邱晴醒过来,并没有进房去查看。
他们不会回来的。
邱晴转一个身,睡着了。
现在她单独住在这里,姐姐有时回来,有时不。
留夜的时候躺在母亲以前的床上,咳嗽,转身,完全同母亲一模一样。
一次朱外婆进来,怔怔地问:“小芸,是你回来了?”
那只是失意的邱雨,得意的时候,她从不归家。
留下邱晴一个人,慢慢翻阅母亲的剪贴簿,度过长夜。
朱外婆看见了便说:“外头世界不一样了,你一点都不管,有头面的人已纷纷搬走。”
邱晴笑笑,“过一阵子雨过天晴,还不又搬回来。”
“这次听说政府是认真的。”
“城寨更认真,我查过书,公元一八四三年它就在这里了。”
“这里还有什么,你说给我听。”
“最后人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同你。”
朱外婆笑,“不,只剩下我老太婆一个人。”
夜深,风呜呜地响,西城楼附近空旷地带,特别招风,朱外婆一个人缓缓走到天后庙去,她根本不需要新装置的街灯照明,这条九曲十二弯的路她已走了半个世纪,再隐蔽也难不倒她。
半夜有人咚咚咚敲门,邱晴惊醒。
她挽一挽头发,起身靠紧木门,低声问:“谁?”
“麦裕杰。”
邱晴连忙打开门,麦裕杰伸手进来,把一只包裹丢地上,“好好替我保管。”他似魅影般在梯门消失。
邱晴连忙掩上门,下锁。
她轻轻拾起那盒包裹,一看,是只中型的糖果盒子,盒上印着五颜六色巧克力。
邱晴将糖盒顺手搁在原有的饼干盒子堆中。
最安全的地方往往不是最隐蔽的地方,而是最显眼之处。
怎么,这就算完了?
洪流把我们冲走,只能在别处积聚 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Bucup
有点不能相信杰哥会是这样的消失……………
就这样就结束了???应该还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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