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陷囹圄
“小舅舅。”
“辛崤,你从今日开始跟着我学武了,要像其他的师兄一样,叫我师父。”
“师兄们的娘可不是你的姐姐呀,你就是我的小舅舅。”
“……”
归藏山庄里的往须花开了一年又一年,曾经在往须花下,不过十岁出头的师奉雪手忙脚乱地哄着因为不吃米糊糊而号啕大哭的我,而转眼我已出落得亭亭,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舞着手中的长剑,待看到他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时才得意地吐舌一笑。
往日里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捕捉些什么,却忽然脚下一空,惊得连忙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黑暗让我一时没适应,仔细地辨认了半晌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地牢一样的地方。
低下头看着双手上缠绕着的铁链,想要定下神来让自己千万不要慌,伴随着开门声黑暗中却忽然照射进了阳光。
被忽如其来的光亮灼得眯起了眼,直到面前来了一人,挡住了他身后的光。
背着光,我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和神情,只得强自镇定地问道:“你是谁?为何把我掳来这里?归藏山庄师奉雪的名字莫非没有听过?”
对面那人却只是沉默半晌,有些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是蔚弦因的什么人?”
蔚弦因,正是我娘。
我心中一惊,却闭口不言。
心中暗思如何应答之际,门外却又走进来了好几人,将我和那人的对话打断。
“师奉雪真的会前来吗?”为首的那人来到我身前,问先前那人。
此时我才看清先前问我话的那人的模样,是一个身量清瘦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面色沉沉。
“顾门主难道不相信我的话?”听到他的称呼,我才忆起眼前这个看着有几分眼熟的男人竟然是曾经在武林大会之时见过的乾元门门主顾怀生。
“归藏山庄同乾元门从未有冤仇,顾门主今日将我捉到这里又是为何?”我质问道。
被我道破身份,顾怀生却并未惊诧,神色间镇定自若,只轻飘飘扔下一句“暹星圣女的辟珠,这可不是你们归藏山庄消受得起的宝贝”,便离开了牢房。
我被他话里的暹星圣女、辟珠搞得摸不着头脑,却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二。在那中年男人也要离开之时,我脱口而出道:“蔚弦因是我娘。”说不定他是我娘的旧识也未可知。
谁知中年男人听了我的话却身体一僵,面色阴晴不定。“怪不得,你这张脸和她几乎一模一样……”他低声呢喃着,手居然就要往我脸上摸来。
我大惊,然而还没等我惊呼出口,他又猛地将手缩了回去,脸上的神色夹杂着几分恨意,还有其他一些我看不透的东西。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忽然仰天狂笑,又阴恻恻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我的心头渐渐弥漫起不好的预感。
(四)此中情
奇怪的是自从那一日后便再也没有人来过,只将我撂在这里,一日定时派人送来三餐,只是那小喽啰口风极紧,我套了好多天话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得干着急。
就这般过了好几天,这一日我正坐在地上发呆,忽然听见脚步声响起,似是带了人进到了我旁边的地牢。
我抬眼看去,这一看却惊得我从地上跳了起来,只因为我见到了一个做梦也不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师奉雪。
“小舅舅!”我飞扑到隔开两间牢房的栅栏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师奉雪依旧是一身平日里最爱穿的玄色衣裳,纤尘不染,笔直地站在那儿,身上也并未有锁链,正微笑着看着我。
他的笑容有神秘的力量,让我焦灼了好几天的心蓦地就平静了下来,然而还是忍不住惊惶:“小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师奉雪虽还算不上武林泰斗,然而一身武功也是独步江湖鲜有人敌,他怎么可能也被抓住?
师奉雪却只是走过来,像平常那样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温和笑道:“小舅舅想你了便来找你,不成吗?”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之后师奉雪也不过淡淡说起受人暗算故而被擒,我看着盘腿而坐气定神闲的他,伸手拽着他的衣角转了转,嘀咕道:“我本来还在等你来救我,如今我们可怎么办。”
师奉雪转头看我,我蹲在地上仰起头看着他。
从高窗洒进来的一点点阳光正好落在他的额角,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他原本就清俊的眉梢眼角愈发显得温润起来,我不由得一时失神。
他却只是握了握我拽着他衣角的手,声音低和轻柔:“他们若是要我们的性命,又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们囚禁在此。再说……”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小舅舅陪着你,你还怕什么?”
你还怕什么?
是啊,有他在,我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一直紧绷着的心松了下来,我反握住他想要抽离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歪头问道:“你今天怎么不自称为师了?”
他窒了窒,随即若无其事道:“这里黑,怕你吓得哭鼻子,我姑且顺着你一回。”
我不满地捏了捏他的手:“谁哭鼻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的脸上仍然是浅浅的笑意:“你在我的眼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我的心里却忽然有无名火窜起,鬼使神差般,我猛地抓起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气鼓鼓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看。”
空气仿佛忽然滞住,黑暗中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只能感觉到他的手僵硬无比。
然而还未等我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他便用力将手挣开缩了回去,头也别开,只低声呵斥道:“胡闹!”
回过神来的我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依不饶道:“我没胡闹,你看到了吧,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并没有回过头看我,声音低沉:“就算你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永远是你的小舅舅。”
我看着他的侧脸,面上的温度好像缓缓降了下来,我轻声道:“师奉雪……”
地牢的门却忽然从外面打开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两道人影已经来到我身前,将我从地上拉起来后便不由分说架着我朝外走去。
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一边挣扎着一边回头看师奉雪,“小舅舅……”
师奉雪也扑到了栅栏上,厉声喝道:“你们要带她去哪里?”
然而没有人回答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