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一夜死伤惨重，清理者几乎被一人屠杀殆尽。
龙叔、木头、李嘉图合力都无法打败那个神秘人，仅仅是把我救了出来。
我断了四根肋骨。
以上，是四天后我从昏迷中醒来后，力老头告诉我的。
我问：那人是谁？
他说：龙王。
我说：人名？
他说：不，是称号。龙血种最强者的象征。每一代只有一个。
我说：他与你们有仇？
他说：不，龙血种之间互相猎杀。这是天性。
我说：那龙叔与小五岂不是？
他说：对，早晚有这一天。
我说：兽血种到底是什么？
他说：每个人心里都潜伏着一头野兽。当它觉醒时，臣服于你，你便是兽血种。它占据你，你便是鬼。
我说：工厂那些工人……
他说：那些是妄鬼，变化后的几个小时内会互相残杀吞食。活下来的会进化成常鬼。恢复人的意识。你遇到那两个秃子就是常鬼。他们可以控制凡人神智，以兽血种为食。从而进化成邪鬼。
他说：每座城市都是一头庞然猛兽。人类的精魂供养着它，一代又一代。鬼是毒瘤，而斩鬼人就是切除它的手术刀，这是上天赋予的使命。
我说：这真不像是一个老头子说的话。抱歉，我不会为所谓的使命而战。
他说：不白干，有钱拿。
我说：多少？
他说：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就这样，我加入了七十一号酒馆，成了一个斩鬼人。
这条街叫「黄昏街」，客观存在，位于闹市不远，但普通人无法找到这里。
这该怎么解释呢？
勉强来说，就像你在生活中遇到的、毫无存在感的人；
无数次路过的、却叫不上名字的小区。
你明明看的到它，但你不会对它产出任何兴趣，一步都不想迈入，等同视而不见。
这源自于龟血种的力量：天生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力老头拥有的名叫「龟息」的天赋则能将这种力量放大，足以笼罩整条街区。
每个城市都有力老头，所以每个城市都有一条「黄昏街。」
有兴趣者可以在自己城市找找。保证你找不着。
李嘉图是龟血种中的佼佼者，是力老头的预备接班人之一。
这就注定了，他此生在追姑娘这条路上一路坎坷。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木头的喜欢，但却只能勉强当木头的跟班。
木头是獴血种，据说是最稀有的兽血种，万里挑一。即便如此，木头在没有任务的时候，虽然头挂耳机，但视线永远停在小五身上，他的一举一动直接牵动着少女的喜怒哀乐。
而狙击手小五又酷的要命，他弹得一手好吉他。他爱种花，因为有人曾告诉他，花泥能洗去手上硝烟的味道。
小五对少女的杀伤力是无限大的，如果我再年轻五岁，我也会对他把持不住。
茵子常这么说。细腰长腿的妞从来都不缺人追，所以她的话是对小五极高的评价。
但我觉得她口是心非，因为她总借机勾引小五跟她赌牌。鬼知道她赢后会不会索取小五的童贞作代价。
自从她给我植入挖眼的假象之后，其实我心里对她一直是有点害怕的。
而同样身为蛇血种的紫罗则温柔地多，眉眼弯弯都是笑，从来不生气——当然，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舍得她生气呢。
别说还真有——
龙叔没事就坐在吧台前一支接着一支不停地抽烟。和紫罗如认识多年的知己一样聊天。宽厚背影在烟雾缭绕中若隐若现，惹得紫罗直蹙眉。
她说：龙血种难道就不会死于肺癌？
龙叔说：别人我不晓得，但我肯定不会。因为我还有十七要照顾。
初十七，龙叔的女朋友。一个凡人姑娘，长得倒也算甜美。被龙叔像块蜜糖一样娇惯着。她很乖，从不会因为龙叔忙于工作冷落她而生气。
她会约闺蜜逛街购物来打发自己的时间。龙叔总担心她钱不够用，所以早早就送了她一张永远刷不透支的信用卡。
龙叔说：买买买就能让自己的女人开心，这其实是上帝对男人的偏爱。
我正式加入后的第一个任务，是和龙叔、小五三人搭档。我穿上和龙叔一样的长风衣，带上紫罗借给我的刀，跟他俩来到本市的软件园。
凌晨两点多，清理者小队已经封闭了那栋楼。这次与我们接头的是女长官，龙叔喊她雨姐。
她身形修长，黑发扎马尾，叼着一根细长白烟，架着无框架的眼睛，精明又干练。
俩人一碰头居然像唠家常一样聊起来。
她指我：雏？来练手？
龙叔说：嗯，虎血种。手儿还行。
她叫道：阿喵。
另一个长相可人的女兵滑动平板电脑开始介绍情况。
斩杀目标：共有十五人。鬼化前是程序员。鬼化后理论值为妄鬼。
鬼化原因：根据常规推测为，过度加班熬夜，形成绝望怨念。
风险评估：常鬼预测值百分之八十，综合评估（B+）。
我听不懂。
龙叔说：简单的说，有极大地可能性妄鬼已经吞食同类进化成常鬼。你玩不好就会死。
我说：小五会帮我吧。
小五说：在我视线内，保你没事。
我说：你去哪蹲点？
小五说：没想好。
阿喵轻轻一挽左耳旁的头发说：我带你去周围看看。
小五说：不用，我自己来。
我操，这俩人里面显然有事儿啊。
一层楼那么多办公室，找十五个人还是有些困难的。
于是我跟龙叔分开行动。他左，我右。最终将形成包抄之势。
我倒提着出鞘的刀向前走，刀尖擦着地面划出一线嘶嘶声响。月光从我左侧的窗户照入，让地面显得格外的凉。
很快我就遇到了第一个妄鬼，鸟窝头，戴着眼镜穿着不合身的衬衫，姿态依旧是躬身，双臂下垂，流着口水。
他扑过来，我蹲身先前，拦腰横斩，刀锋从后腰斩出来。转身再一刀从背后剁脖子。脑袋咕噜咕滚地，拖出一滩肮脏的血迹。
一分到手。
向前走，右手旁又冲出来一个，刀锋直接刺入他嘴里，手腕一翻，刀锋朝上，沿着鼻子划开了脑袋。
两分。
前面又有俩，看来运气不错。
我刚要前冲，左手边那个身子猛地一震，右半个脑袋爆开了，下一瞬，另一个整个脑袋爆了。
玻璃上有两个小孔，我顺着向窗外远远的比去一个中指。
再往前走，查了两间办公室，都没再找到新的妄鬼。倒是耳边不时的传来脑袋爆裂，尸体扑倒的闷响。
混蛋！
前方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的浓厚起来。看来我很快就会找到一个常鬼。
这一个就能顶十分吧？
前额突然一湿，我一摸，是血。然后又一滴！
我立马抬头，天花板只有血手印！
背后突然一阵疼痛，像是同时中了几十发胶皮子弹。
我转身挥出一刀，有人跳到了三步外。
那人是直立的，满嘴是血，他在咧嘴笑，月光映在牙上，红的格外红，白的格外亮。
常鬼！
他像恐龙一样举手在胸前，十指如十条触手般抖动，看来是生前敲键盘留下的后遗症。
但不管这么说，这个姿态实在太猥琐了。
我前冲劈刀，居然被他单手握住刀锋，劈不下去？！他的右手五指已经敲上了我的左肩膀，我感觉我肩膀塌了。
我扬起一脚直接踹中他胸口，用力一蹬，拔出刀，砍中他脖子，依旧毫发无伤。
这就是常鬼的力量？！
他还在笑，给我了一击头槌。
我天旋地转向后退。他要抓我脸。突然身子一震，摔倒在地。左脑太阳穴嵌着一颗挤压变形的弹头。
狙击枪都打不透么！
他要站起来，左膝盖又中一枪。再次摔倒。
第三枪，被他躲过了，钉入脚后跟的地板，粉屑四溅！
他四肢齐用，像头野兽扑向我。我竖直的挥刀劈中他的头，却像棍子般无效。
他把我扑倒在地。
他张大了嘴，口里臭味直扑我的脸。我想吐！
我脑后传来呜的一声，一柄狗腿砍刀剁进常鬼左肩，血流出来。他抬头，呜，另一柄狗腿砍刀打着旋剁进他右肩。
一个黑影盖过我的头顶，一脚把常鬼踹飞，跌到五步外。
龙叔侧立在我身前，他双臂前伸，右臂高扬过顶，左臂悬于腹前，十指成爪，两掌遥对。
这个架势是？！
常鬼仰头发出奇怪的叫声，再次扑上来。
龙叔双臂顺时针划了个圆，左上右下，双手落在一起，收到右侧腰间。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出掌！
我分明听到了一声龙吟，从龙叔两掌间冲出。
双掌一上一下分别打中常鬼的胸腹！
啪！
一声猛烈的巨响，把整层楼都震了一震！
常鬼向后远远飞去，整个后背炸裂了，内脏、碎脊骨、血块混着一起喷溅！
龙叔长吐一口气。我目瞪口呆。
他说：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