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就比靠男人高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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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就比靠男人高尚吗？

文/艾小玛

【一】

“你真的觉得上班就比靠男人高尚吗？”当我们坐在东平路上喝下午茶的时候，小瑾突然提出这个问题，“广告公司造假数据骗客户，全公司上上下下联合起来蒙高层，我真看不出他们干净到哪里去。”

我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做答。

我与小瑾是小学同学，虽然我后来转学了，不过我们关系一直以来都很不错，所以就保持陆陆续续的联系，中学的暑假我们还经常出来喝杯奶茶，去租言情小说什么的。

小瑾非常非常的瘦，是那种自拍时候显得特别好看的那种瘦，为此，我对她十分之羡慕。她对此不以为然，说是因为在家里吃不好才如此。我以为小谨是开玩笑，后来才发现她说的都是实话。

小瑾的父母是很奇怪的父母，别人都巴不得把好的东西都给孩子吃，或者花很多钱给孩子念书、买东西；她的父母恰恰相反，自己花钱去东南亚、欧洲游，给女儿上个小提琴、英语班都舍不得，更不要说买衣服鞋子。他们的夫妻感情也不是很好，这些年来，在家常年打骂不断。

高考的时候，小谨没有发挥好，去念了一所不知名的师范院校。我们地理距离远了，见面的时间也少了，上一次见她的时候应该是在前年，小谨兴致勃勃地说打算去整形，把自己变成像《男人装》里那样的女人。我以为她说笑，就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执行力还蛮强的。

有一次，我去看她的微博，发现已经加上黄V认证，认证信息是模特、演员；居住地变成上海；通过头像的照片，能看出来她把鼻子和眼睛都做了，嘴唇打了玻尿酸，B CUP变成D CUP，即使我对她的长相相当熟悉，也必须认真分辨才能看出以前长相的痕迹。

这几天，我来上海散心，小谨在朋友圈里看到我发的状态，就约我一起出来喝下午茶。当我们面对面的时候，我必须说，她真的太好看了，五官变得非常精致，轮廓线条很流畅，身材变成真正的S型。她穿着一件MIUMIU的裙子，拎着一只可爱的marc by marc jacobs的包包，显得妩媚又可爱。

“你在忙什么呢？”点完单后，我问起她的现状，“在哪里上班啊？”

“早就不上班啦。”小谨说，“我现在靠男人活呢，他们每个月给我生活费。”

“别开玩笑啦，我说正经的。”

“我就是说正经的啊，要不是为了做这一行，我为什么要那么辛苦去整形啊？”小谨满不在乎的说。

“这绝对是个玩笑吧。”

“你不要大惊小怪呀。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啊，付出肉体劳动，拿到不错的钱。对方开心，我也开心。”小谨说，“总比在广告公司上班强吧，精神肉体双重折磨。”

小谨看见我的诧异，干脆就细无巨细地告诉我这个行当是如何运作，她又是在哪里找到那些男人，圈子里的社交派对是多么的有趣奢华。她乐此不疲，毫不尴尬，坦坦荡荡地展现着自己的生活。

【二】

“那……那些男人怎么样？”我听她那炸裂的生活听的心惊胆战，抿了一口茶，“我是说，没什么精神障碍啊，暴力倾向什么的吧？都是正常人吧？你们会吵架吗？”

“都挺正常的呀，他们对我很好，有一个还每周带我去恒隆买东西。”小谨认真向我科普起来，“我们又不讨论精神世界，也不计较爱不爱的问题，我们只管花钱享乐，有什么可以争吵的呀。”

“这样啊……”我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啦，”她看着我担忧的神情，继续解释道，”而且我有钱有时间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啦。对了，你还记不记小时候我很想学画画，然后我妈妈不给钱的事情？”

“记得啊。我记得你以前特别喜欢画画，老师还让你不要在课桌上乱涂乱画。”

“你看，”她把手机递给我，“这是我最近画的一些作品。我学了差不多8个月啦。”

我接过手机一看，大多数是一些油画。我对画画不太懂，看起来还算是有点模样吧。我说，“你也算实现童年梦想了吧。”

“是啊。”

“为什么会想做这个为生？”我问，“我记得你毕业后去了一家挺不错的广告公司。”

“主要是我讨厌上班吧。”小谨低头用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我不知道其他职业是怎么样的，反正我是受够广告公司的生活了。客户总监把没用的东西卖给客户，客户靠着公司名气出来捞油水，胡乱通过根本烂方案。到了执行阶段，小AE到处找供应商刷数据，吹牛编数据写PPT。大家都拼命的造假，下班以后还很高兴很厉害，觉得自己又服务一个国际大客户了。我觉得他们好神经病，天天骗人还特别有优越感，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所以主要是因为讨厌这种工作环境吧？”我说，“你当时没有考虑换其他的行业？”

“我想过。不过，有一天，我在家看电视，大概是讨论延迟退休年龄的问题吧。我当时觉得特别可怕，我知道自己不是有本事的人，再怎么努力就很难爬上去”小谨继续说，“我的收入最多1W就到头了，但是物价很高，房价也很高，我家也不可能给我钱买房，以后怎么办？老了以后怎么办？生病以后怎么办？仔细想想，像我这种普通人真是没活路没保障啊，还不如干点来钱快的事情吧。”

“但是，也有可能继续努力工作下去——”我想了想，“搞不好前面就有办法呢。”

“万一没有呢？”小谨叹了一口气，“到时候我是连青春都没有了。再说了，我比的过有关系的人？再退一步说，我连聪明人都努力不过。上班的时候，我要花费一天才能做到的事情，脑袋好的同事一个小时就能做出来；念书的时候也是这样。人与人的差距，真是不服也不行啊。”

“我知道有人会看不起我。但是，能让别人开心其实也挺难的，我敢说绝大部分的人做不到这一点。整形也很痛，我做完手术前三个月几乎翻不了身。靠男人也是一份职业啊，我也是靠自己赚钱。你卖的是稿子，她卖的是劳动力，我卖的是快乐。”小瑾说。

这一番话说完，我们之间陷入无言中。为了避免尴尬，我侧过头眺望起窗外的风景。

从这里看过去，能看见种满法国梧桐的法租界。这条路上尽是昂贵的高级餐厅，再往前走几步就是美国领事馆和高级公寓。

但是，你若往岳阳路方向走几步，就是坑坑洼洼的小弄堂，夹杂着争吵、吆喝的声音；不知情的外人会以为弄堂十分之浪漫，但是也仅止步至此，里面糟糕尴尬的环境足以人“何不食肉糜”的人住进去半天就哭着逃出来。

我想给她鼓劲儿说什么一定要靠自己，要出去赚钱发展事业之类的，人与人之间没什么区别关键是努力。但是，我刚想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个自大的笨蛋——人与人真的没有区别的吗？许多科学研究告诉我们，无论是基因，还是家庭教育质量、学校老师教学水平，都决定你能不能在成年后跑赢其他人。除非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否则对于普通人来说，有一些事情小时候没有开发好，长大以后就真的来不及了。

在这样的现实情况下，小谨的行为是不是一种理性选择？坐在办公室里蒙骗老板、商业贿赂、编造报告和数据，对比起给让男人愉悦换取生活费，前者真的比后者更道德吗？

【三】

“那你怎么打算的？以后会谈恋爱吗？”我们离开餐厅往下走的时候，我问小谨。

“以后的事情啊，真的没有想过呢。”小谨困惑地摇摇头，“先攒钱吧，或者以后出去念书，或者开店之类的吧。至于恋爱结婚的事情，可能不会考虑普通男人吧。”

“普通男人啊？”

“就是那种还在生存线上挣扎的男人啊，为了要不要打车，要不要吃顿大餐而挣扎的男人。”小谨怕我误会，解释道，“倒不是嫌弃他们没钱啊。只是那种活法太没有尊严了，我现在活得的很开心，不愿意再回去过那种日子了。”

“那你一定继续开心下去。”

“我不会不开心的啦。”小谨笑眯眯地说，“我真的比以前快乐多了。”

“那就好。”

“再见啦。”

“再见。”（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