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谭家村
我辗转了几次才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陈静竟然没去上班。
“你起床啦？”陈静笑着说。
“几点了？”
“十点一刻。”陈静说道：“快洗脸刷牙去吧。”
“你怎么没去上班？”我在挤牙膏的间隙问。
“我请了一天假陪你。”
我颇为感动，陈静一直都是这么体贴我的，她之所以没去上班，正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吧。我突然觉得不应该瞒着陈静这件事情，于是问她：“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陈静笑了笑：“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理由，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比如说现在。”陈静露出狡黠而顽皮的眼神。
“那我不说了。”
“你不说我还省得去听你那些破事呢。”陈静翘着嘴巴道。
我走过去抱住她，刚想伸嘴去亲她，就被她的手掌给挡住了。
“都没刷牙呢，谁让你亲呀。”
我只得悻悻然跑去刷牙了。在吃饭的时候我本想告诉陈静的，但是话刚到嘴边就被我给咽了回去，我自己都云里雾里的，该怎么和陈静说呢，而且这事如此曲折复杂，说了她也不见得明白，何苦让她也和我一样痛苦呢。
“你不是要和我说事情吗？我等着呢。”陈静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多吃点菜，别老是吃肉。”
“我吃你一点肉怎么啦？”我刚想趁这个当口将话题扯开，但是陈静却不吃这一套。
“你别打岔，说正事。”
我顿了顿，对陈静说道：“这件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现在我也不清楚，实在无法向你说什么，等到我清楚了再对你说吧。”
“就知道你的破事都是稀奇古怪的，你不说就不说呗，还搞得那么神秘。”陈静嘟着嘴巴，这个习惯还是和我恋爱时养成的呢，现在竟然一点都没变。
我心里苦笑道：“这件事情还真是只能用神秘来形容。”
我脑袋里又开始思索起这件事情来，我极力控制别去想，但是都失败了，人的意识是最难以控制的，反而越控制越乱。
如果这真是一个长达几十年的大局的话，那么村子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这个局里面的演员。中国有一种皮影戏，是有个人躲在幕后，用线操控着这些皮影来讲述一个故事的，那么村子里的这些人就是那些皮影，而父亲和二叔则是那操控皮影的幕后人，而我就是台下看戏的人。
演戏？我突然悟到了什么。
既然是演戏，那么就注定这一切都是假的，只要是假的就一定有缺陷，他们设这么大的局，牵扯的人这么多，不管他们演得多好，都无法掩盖掉真相。反而，会露出更多的马脚，留下更多的线索。正如电影，不管它故事多么完美，演员多么有实力，制作多么精良，它都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人们可能在看电影的两个小时内全身心的陷入其中，然而结束后，人们总是或哭或笑地走出电影院，啧啧称叹道：这部电影真好，绝不可能说这就是现实。
而我也是如此，我现在就是沉迷在电影里的观众。我沉迷在这个局里，但我终会看到结局，而设这个局的人也意识到这个局也终究有破的时候，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这个局延长，让我沉迷在这个局里的时间更久，而我做的就是尽量从这个局里抽身出来。
那我和那设局的人就形成了一种竞争关系——争取时间。谁跑在前头谁就将成为胜利者。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我已经落后了他们几十年了，所以我一定要比他们快上许多许多。
我突然想起父亲说的一句话，他说：“我们三十多年隐藏的秘密，你几天就就破解了。”虽然父亲说这句话是让我入局的，但是现在我却从这句话里得到了有价值的信息，即是——他们也意识到时间不够用了。父亲和二叔这两只老狐狸，不管他们心思再缜密，行动再谨慎，他们亦无法做到十全十美，瞒天过海。因为他们无法逃脱人天生的弱势，就是人不可能十全十美，不是十全十美的人怎么可能做出十全十美的事情来？
我快速地扒拉了一口饭，脑袋没有停下来，依旧快速地运转着。
父亲、二叔和那村子里的人要设成功这这么大这么久的一个局，必定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尽量避免闲杂人等，因为外人一多，就很容易看出来。二是要找一个相对稳定的地方，这里说的稳定是外人不容易找到的，就算找到了路，也不容易进来，这样他们才可以将这个局设得长久。而这两个条件都要满足的话，就必须要选一个非常非常僻静的地方，非常非常封闭的地方。那什么地方能满足呢？我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答案——谭家村。就是我的故乡，我大出了一口气，觉得事情终于有了一点转机。我们谭家村离最近的县城有一百多公里，通往县城的公路都是曲折难行的盘山公路，都是从崇山峻岭上硬凿出来的。谭家村被大山群群围住，四面都是山，只在东边开了一个山口，山口下便是奔涌的河水，这是绝地啊，如果不是有那条公路的话，外人是无法找到的，而且从兵法上来看，这是一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要塞，只要将通向村子的桥砍断，外人是无法进来的，就算有一支军队进攻，村子的人亦可以凭借地势抵挡一会儿。
我这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们选这个地方不但是为了设这个局，更是为了抵抗别人的进攻。这也可以说通我心底的另一个迷惑了，我一直想不通，他们既然设这么大的局，为何又要那么多人呢，他们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人越多对这个局的危害越大，现在终于想通了，他们之所以这么多人实属无奈之举，他们要抵抗别人的进攻，人少了当然不行啦。
我越发惊讶了，那么到底是什么人要进攻他们呢？而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直觉得这件事情隐隐地与我相关，如果这些都成立的话，那么父亲、二叔和村子里的人设这个局就不是害我，而是为了要救我。
我刚以为清晰了一点，想不到马上又陷入了更大的谜团。
不过还有一点说不通，就是我们谭家村现在已经和外人有了联系，甚至我们谭家村的男人娶了外村的媳妇，谭家村的女人嫁到了外村去，如果他们为了防止这个局破的话，就不应该这么做的呀。
我用筷子敲着脑袋，陈静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马上又扒拉了一口饭。
“哎，我这个笨蛋，这完全好解释嘛。”我心里暗骂自己道。
事情都过了几十年，这个局已经能自己运作了，就像是一个新的机械，刚开始时你要给它打点润滑油，但是运作到后来，你就是不管它它也能照样工作。这个例子也许举得不好，但是道理可以说清楚，老一辈的人设这个局，就是为了瞒住我，我只要不知道，这个局就算良性运作，那么他们就不必要再担心什么了，反而是他们越是做更多的工作，越容易露出破绽，我就越容易看出来，所以他们并没有将这个局告诉他们的子孙后代，他们以为这个局已经天衣无缝了，因为我考上大学已经到了贵阳了。
但是问题又出来了，我之前不是推出来，有人为了我而进攻他们吗？现在他们为何放任我出来，不怕我被他们的敌人抓走吗？而且我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来抓我的人，这不合我的推断啊，如果这个无法解释，那么前面的推论便是错误的，但是前面的推论是符合逻辑，符合常理的呀，那么就剩下唯一一种可能，谭家村的人和他们的敌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成为了利益共同体，于是我才能在贵阳生活，于是谭家村才没有发生过流血事件。
我终于吃完饭，放下碗就匆匆往房间走去，陈静叫了我几声我都没听见。
要证明我的推论是否正确，只要去翻一翻谭家村所在的县志就好了，县志一般都会记录一个县发生的重要事情，如果我的推论正确，那么谭家村的人必定是几十年前整体搬迁过来的，而那么多人集体搬迁，必定会被县志记录在案。
我提着一个包就往外面冲，陈静叫住我问：“你去哪里？”
“我有急事，非去不可。”
“去哪里？”
“绥阳县城。”我说，这时我已经穿好鞋，一只脚踏了出去。
“你可是昨天才回来的啊，怎么……”我没有听见陈静后面那句话就匆匆跑下楼了。
我下午两点过就到了绥阳，我正好有一个朋友在绥阳县政府，我给他打了个招呼，很快就拿到了县志，我就在县立图书馆翻看着，直到看到下午五六点才看到关于谭家村的记载：
1965年7月8日，从外地徙来一百二十一人，男女几乎各半，尚有许多孩子，其主事人姓谭名云，领一众族人来黔定居，定居地距绥阳县城一百余里，命名为谭家村……
我再往后面翻去，又见一则关于谭家村的记录。
1980年11月26日，大雪，谭家村大火，毁掉半个谭家村，烧死几十人人，烧毁财产无数，政府拨款几多……
我再往后面翻去，都没有关于谭家村的记录了。我合上县志，已是黄昏独自愁了，我点了一根烟，在图书馆前的长椅上坐着，怅然若失。
“我的推论果然是正确的，谭家村的人全是从外地迁来的。”1965年，我反复地念叨着这个时间，头脑里一片混乱，如果父亲和二叔说的是正确的话，那么祖父那时已经二十六岁了，竟然和我现在的年龄一样大，这是巧合吗？我不知道。我又想起那个叫谭云的主事人来，想分析他和祖父的关系，但是资料太少，我无法推断。祖父叫谭卓，如果有相同点的话就是他们都姓谭，且名字都有两个字。这是什么相同点嘛？我心里暗骂自己，那样的话我不也是和他们具有一样的相同点咯。而且父亲和二叔不也是这样吗？父亲叫谭约，二叔叫谭厚。这是什么嘛？
我实在想不透第一条记录，就干脆抛下。就想第二条记录了：1980年11月26日，大雪，谭家村大火，烧死几十人……
咦，怎么会这样？既然下着大雪，为什么火会烧掉半个村子呢？就算起了大火，雪虽然不能熄灭火，但是亦可以延缓火烧的速度啊，谭家村几百口人，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烧了半个村子。
天啊！我忽然想起什么来，难道，那天谭家村的敌人来进攻他们了吗？我以为只是我的推论，想不到现在竟然找到现实的依据了。必定是这样的，那火也不是自然烧起来的，肯定是他们的敌人放的火，所以才会烧得这么严重，死了那么多人。我推论这二十余人应该绝大部分是在战斗的时候被杀死的，只有少部分人才是被烧死的，而政府粗心地以为全是被烧死的。
我站起来，这九月的天气尚还暖洋洋的，我竟然感到全身发冷，这种冷是从心底生出的，整个人都似乎掉入了冰窟窿。
到底发生什么了呢？
这件事情越来越超出我的想象，越来越看不懂。我以前以为父亲和二叔设的局是那么大那么漫长，然而和那个未知的局一比，这个局就显得那么小那么短，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要想知道这些真相，我一定得回谭家村，一定得撬开父亲和二叔的嘴。
我望了望天空，夜幕已经压下来了，我哆嗦了一下，走入了那车辆穿流的街道。
哇，居然 有这个了。
！稻米来了~看起来故事构架不错~有的部分和盗笔很像
还没交代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