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三的一年谢长廷依旧是过得惊心动魄,与姜糖三天两头在学校里上演着猫捉老鼠的把戏。
更可怕的是姜糖的这种行为完全击毁了谢长廷原本在全校女生心中的男神地位,如今学校里几乎自发形成了一个姜糖的后援队,据说全都期望着在毕业前看到姜糖逆袭成功拿下谢长廷的戏码。
梁悠悠给谢长廷解释大家的心态:“如果是我和你在一起了,或者是八班的那个班花和你在一起了,大家会觉得没什么,这就是生活啦,美女和帅哥在一起。但如果是你接受姜糖了,那可就不一样了,这叫什么,叫逆袭成功,叫童话。人生如此悲惨,大家当然希望能看到童话啦。”
“哪有什么童话。”谢长廷吸了吸鼻子,眼睛继续盯着书本上的函数公式。
“话说,”自从放弃谢长廷之后就完全不再装模作样的梁悠悠把头探了过来,“你为什么不喜欢姜糖啊?”
“拜托你们在渴望童话的同时,审美观能不能正常一点?我和姜糖在一起的话会觉得自己是跟个男生在一起。作为一个有着正常审美的男生,我希望你们不要再乱点鸳鸯谱。”谢长廷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知道啦。”梁悠悠点点头,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五天后谢长廷就明白过来梁悠悠若有所思的背后究竟干出了什么事,五天后高三年级的新年晚会是梁悠悠主持,早已公布出来的节目表竟然被她擅自添加了一个上去,晚会的开幕表演竟然是姜糖的女声独唱。
——穿着黑色长礼服的姜糖!
黑色长礼物没有起到惊艳的作用,倒是惊吓到了一大批人,姜糖不但高,还胖,礼服明显是小了一个size,导致她整首歌唱完之后整个人好像即将断气一般。
下面的人起哄都是在喝倒彩,她也觉察不出来,还自以为表现良好,退场前说了句:“这首歌是送给谢长廷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
许或是映衬着新年的气氛,也许或是高三平日繁忙的课业让大家难得有放松的时刻,姜糖说出这句话之后场面几乎失控,一千余人一起拍着手喊着谢长廷的名字,负责灯光的不知道是哪位同学,竟然把灯光往谢长廷的位置上打去。
他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汹涌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然而最后令大家失望的是,他径直走向的,不是舞台,而是舞台旁边的出口。
在他从舞台旁的出口走出去之前,他对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姜糖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在学霸加男神的谢长廷眼里,这种事情只不过是青春里不值一提的小小闹剧,他想要的是更宽阔的世界和更辉煌的未来,他才不会为这些小闹剧浪费时间。
舞台上后来发生了什么,谢长廷没有目睹,是后来梁悠悠转述给他的。
他正忙着看书,没心思去听,梁悠悠偏要讲:“你这样做真的很伤人好不好?你让姜糖的脸往哪放,一整个年级都看着呢……人家捧出了真心,就算你不喜欢,你也不能往地上摔拿脚踩啊……”
“说完了吗?”谢长廷头都没有抬,“说完了你能不能站远一点,你把太阳都挡住了。”
梁悠悠走了之后谢长廷接着看书,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大脑里总会浮现刚才梁悠悠所说的姜糖在他离开之后一个人站在舞台上时的情景。
他对她说了什么呢?他说:“姜糖,你知不知道,如果一个人不喜欢你,而你非要去喜欢他,那么你给他的喜欢,是负担,是累赘,是让人避之不及的东西。”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下面是乱糟糟的议论纷纷的人群,她顶着一头短发穿着一袭不合身的黑色长礼服,在他离开之后怔怔地站了好久。
谢长廷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酸。
新年晚会事件之后,谢长廷发现自己的人生里起了变化,总有股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感觉。
他被这种不对劲的感觉缠绕了好几天,才想明白原因是姜糖不再经常在他眼皮前晃荡了。
她不再经常在他眼前晃荡了,也不再经常去篮球场上打球,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校园里见到熟人就咧着大嘴巴笑。
她裹着胖大的羽绒服过这个冬天,走路时低着头心事重重很落寞的样子,谢长廷有几次路上恰好和她迎面碰上,她低着头赶紧从绕开,小心翼翼仿佛怕打扰到他的样子,谢长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的,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高考的号角已经吹响,每个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谁去注意她的变化。
再后来便是毕业聚会,毕业聚会上有的人在哭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喝得醉醺醺的在胡闹,谢长廷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成绩,坐在角落里的谢长廷盘算着自己的成绩,倒是格外清醒。
后来有人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抬起头看了看,愣了一下,是姜糖。
她大概也是喝多了,双颊上有两片红晕,一双细长的眼睛迷蒙着更是细长,她对他笑了笑:“谢长廷,你能出来一下吗?”
这一次谢长廷没有拒绝,他看着她缓慢地点点头,而后站起身跟在姜糖的身后,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酒店大厅,最后站在了酒店外面的广场上。
姜糖回过头的时候,谢长廷看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他一下子就慌了神,在谢长廷的心中,她姜糖是女金刚,是圣斗士,是女战神。在他心中,只有梁悠悠这样的女孩子才喜欢哭哭啼啼的。
可是姜糖在哭。
他不知道怎么办,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你不要哭啊……”
“谢长廷,”她接着酒劲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在你心中,一直觉得我不像个女孩子,觉得我是闹着玩地在追你,觉得我老是在给你添麻烦……可是,不管你怎么觉得,我真的想让你知道……谢长廷,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啊……”
“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啊……”她缓缓地蹲下身去,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谢长廷愣了好久,看着她这样哭只觉得心里揪心,也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去。
“谢长廷,”她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给了他一个微笑:“我能抱抱你吗?”
谢长廷点了点头。
谢长廷过了一个极其难熬的暑假。
即便是拿到了心仪大学的通知书,即便是周遭布满着亲戚朋友的喝彩声,他还是觉得难熬,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这种空落落里,有时候甚至还会夹杂着一点点尖锐的疼。
年纪里暑期开了一个表彰会,表彰会结束之后谢长廷与高三年级几个班的老师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高二三班的班主任:“你们班的姜糖录取到哪所学校了?”
“姜糖?”那老师想了想,“噢,你不知道吗?姜糖没有参加高考,她拿到毕业证之后直接出国了?”
“出,出国了?”谢长廷愣了愣。
“对啊,她从小在农村跟着她奶奶一起长大,爸妈都在国外,从她上高一的时候就要带她出国,她不乐意,后来就越发不乐意,最后也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就出了国……”
“噢,这样啊。”谢长廷点了点头往前走,脑海中不知怎的想起了那日毕业聚会,她在拥抱着他的时候说的话,她问他,谢长廷,你还是不能接受我吗?
他当时觉得大脑乱糟糟,觉得思绪千丝万缕,所以沉默了半响。
姜糖松开了那个拥抱,往后退了几步对他笑了笑:“那么……谢长廷,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