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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你不知道我爱你

7、

黄自然的军校没上几天就被开除了,即使是黄司令的儿子,也不能天天违反纪律。我早就觉得黄自然不适合军校那样的环境,没想到他居然没支撑一个月。只有高中文凭的黄自然开始利用老爹的关系做生意,不到二十岁,就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成了一个“款爷”。

上大学这几年,钱飒飒只在暑假回来,都是黄自然去接,不回家,先去一中门口的小面馆。我们三个像从前那样,一边闲聊,一边喝酒。钱飒飒什么都和黄自然说。她如何教训宿舍里不合群的同学,怎样摆脱烦死人的小男生;她和辅导员恋爱,怀孕流产;她夜不归宿,通宵玩游戏;她骑自行车去敦煌,错过期末考试……她的大学轰轰烈烈,却通通和黄自然无关。

钱飒飒要大学毕业的那个春天,黄自然在北京二环内买了一幢房子,出门几步就是后海;外贸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黄自然准备在北京设一个办事处,让钱飒飒管理那里,自己则两头跑。他要为钱飒飒写一首诗,然后带着它赶到兰州,去找钱飒飒,向她求婚。

“我什么都准备好了,钞票、房子、事业,都妥妥的。老钱只给我十年时间,现在是到了我兑现诺言的时候了。”黄自然给我打电话,声音如鲜花怒放,“十年了,我准备好了,我肯定能给她幸福。”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春天,正好到了他们约定的第十个年头。

黄自然没有坐飞机,而是选择了火车。他要经历一遍钱飒飒走过的路,他要去看看钱飒飒生活过的校园、学习过的教室,他要保持他潇洒和不在乎的派头,叼着一根香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九百朵火红的玫瑰里塞着一首世界上最美好的诗,他要对她说:“老钱,跟哥走吧。”

我为黄自然的计划欢欣鼓舞,我像一个在读小说的局外人,看着这两个人较了十年劲,搞得双方伤痕累累,现在终于到了该在一起的时候了。

可无常的命运偏偏在这时候现身开玩笑,当黄自然坐上前往兰州的火车时,钱飒飒居然提前回到了S市。

她没有找到黄自然,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我说黄自然不在本地,让她立即回兰州,至于为什么,我没有说。

十年后我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对钱飒飒说真话,因为黄自然想给她一个惊喜。而我则为了实现这个永远也没有到来的惊喜,把钱飒飒提前逼上了绝路。

“黄自然,你猜我在哪儿呢?”钱飒飒主动给黄自然打了电话,她想摊牌了。十年来,没有人提过这个期限。等它到了,他们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心意相通,方向却完全相反的选择。

“哟,老钱啊,我在俄罗斯,正帮普京收拾车臣强盗呢,你过来找我玩啊?我请你喝伏特加!”黄自然习惯性地调侃钱飒飒,那时他马上就要到兰州了。

“我到家了,赶紧来接我,我有事和你说。”

“你怎么这点儿回去了?哄我吧?”

“我哄你干什么,你马上来接我!”

“哥没空,正忙呢。”“马上”二字,点燃了黄自然的骄傲与倔犟。他又像以前那样,和钱飒飒针锋相对起来。

“你有什么好忙的?我再问你一遍,你接不接我?”钱飒飒的声音已经到达极限了。

“我没法接你,再说就算能接,就你这态度,我也不去。”黄自然火了。

“好吧。黄自然——”钱飒飒用牙齿缝吐出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这段对话黄自然后来和我说了几十次,都是在他酩酊大醉的时候。他说那天的钱飒飒很反常,他却怎么也没听出来。他一直天真地认为,只要他到了兰州,一切就都解决了。

一切确实都解决了,却用了一种谁也无法接受的方式。

钱飒飒在家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走了。她没回学校,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一个星期后,大院里传来钱飒飒结婚了的消息。她搞定了一个老外,一天班也不用上,拿到学位证就会飞去美国。

钱飒飒去美国之前,在S市待了一个月。她天天组织同学聚会,每次都叫上黄自然。黄自然从不拒绝,也不喝酒,只是微笑地看着钱飒飒,目光无限温柔。

酒喝得越来越多,人喝得越来越少,到最后,同学聚会的成员只剩下我们三个。

还是那个一中旁边的面馆里,钱飒飒叫了两瓶啤酒,自己全喝了。她眼神忧愁,表情伤感,恨不得把黄自然活活吸进眼球里带走。黄自然在钱飒飒面前嬉皮笑脸,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老钱,这次干得好。出去后再接再厉,多生几个孩子,埋伏在敌国当间谍,研究研究苹果电脑是怎么造出来的。”

钱飒飒的表情终于变得绝望起来:“黄自然你能不能说句好话?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

黄自然学着老外的样子耸耸肩,摊开手:“我这还不是好话?祝贺你成功潜入美帝,不用生产不用劳动,去花老外的小美刀。这不是好话吗?”

钱飒飒不再说话,也不看我们,只是“咕嘟咕嘟”地喝啤酒。

气氛一时变得很尴尬,黄自然突然站起来,拿出一瓶啤酒,往嘴里一捅,“嘣”的一声,瓶盖飞出去老远。

“老钱,哥们干完这瓶酒,就算给你饯行了。到了那边,想喝酒了就带个话,我给你捎一箱小二。”黄自然仰起脖子,想把整瓶啤酒灌下去,喝不到一半就呛了出来,酒洒了一身。

“丢人了,没喝好。就这样吧,我走了。”黄自然径直拉开门离开,头都没有回。

钱飒飒背对黄自然,直到他离开,都没转过身。听见关门的声音,她长叹一口气,抬头看看天花板,还是没有止住眼泪。

这么多年,我只看到钱飒飒哭过一回,就是在那家狭小拥挤的小面馆里。她不出声,只是流眼泪,那些眼泪变成了一条河流,在滚烫地奔腾。

“他为什么不说一句好话?他知道的……只要他说,我一定会留下来。十年了,我就想让他主动一次,就一次,只要他说句话,我就能为了他放弃一切。我等了他十年,用我最好的时候等,可我什么都没等到……”

“不是这样的……”我想开口对钱飒飒说事情的真相,却发现这个倔犟的女生已经停止了哭泣。

她平静下来,用面纸擦干脸上的泪水,眼泪还在流,却开始补妆。她动作非常熟练,粉底、眼线、眼影、睫毛膏,一丝不苟。眼底仍留有泪光,腮红却扫得决绝。

“既然他这样绝,就别逼我让他后悔。”

这就是我认识的钱飒飒。悲伤和绝望在她脸上只能停留一只鸟飞过的时间。一边哭,一边补妆,等眼泪流完,她还是那个明艳动人、勇往直前的钱飒飒。

8、

我之所以想写这个故事,是因为刚刚过了第二个十年,故事的主人公再一次相遇了。还是同学聚会,主题是为从美国回来的钱飒飒接风,是黄自然张罗的。

黄自然的资产已经过亿,他的身量越来越大,形象却越来越单薄。这次同学会,他照例衣着考究,穿带袖扣的衬衫,深色西装,戴一块IWC的手表,黑皮鞋一尘不染(佳人微信公众号:jiarenorg)。他向在座的所有人解释一切生活中的享受:“IWC只做男表,江诗丹顿、百达翡丽当然也不错,但我还是喜欢IWC,表盘子大,对机械表来说,表盘子越大,走得越准。”这时候有同学抬杠:“石英表不也很准吗?”黄自然微笑不语,环顾四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傻缺是谁带来的啊?

在这种时候,黄自然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与时俱进,周身洋溢着一种“低调的成功”的气息。这气息围绕四周,只在钱飒飒那里消失无影。

在美国待了十年,她修炼得更加气质出众——短短的头发、修身的黑色西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和花枝招展的其他女同学截然不同。她没怎么老,还是那个模样,只是眼睛多了些内容,有当年的自信,也有近年的沧桑。

席间我们才知道,钱飒飒三年前离了婚。她这次回国,是想找合伙人注册公司。

“飒飒,你找黄自然啊,同学里最出息的就是他了。”有人问钱飒飒,“在美国开公司不好吗?为什么回国?”

钱飒飒看一眼黄自然,笑眯眯地说:“我爱国嘛。”

“老钱,你准备做什么生意?”黄自然终于开口了,这是十年后他第一次和钱飒飒说话。之前钱飒飒到的时候,两人只看着对方微微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

同学会九点就结束了,大家又张罗着唱K,钱飒飒兴致很高,也拽着黄自然去了。散场后,她还嫌不过瘾,又拉着我们来到一中门口的小面馆。老板早就打烊,钱飒飒脱下高跟鞋,拿着它敲了半天,愣把门敲开了。老板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三个酒鬼:“客人们,这黑灯瞎火的,怎样给你们做面啊。”

“随便给我们做三碗面吧,再来三个小二。老板,我有十年没来了,还记得我吧?”钱飒飒酒气冲天,却十分冷静。

黄自然似乎也醒了酒,沉默地抽着烟,等着面条。

店里有点暗,我一时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总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正在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店老板把面条端了上来,同时打开了店里所有的电灯。

屋里一下亮堂起来,钱飒飒和黄自然也开了话匣子,开始聊“骚客”诗社。

“为什么你加入诗社,却一首诗也不写?后来你们送给我的那个诗集本子,我看了看,除了序和跋,里面的诗全是巍子写的。”

“我纯属赞助。”黄自然笑笑,“那本诗集你还留着哪?”

“当然,我什么都带回来了,不想走了。”钱飒飒吃一口面,抬起头,“那个鸟地方不适合我,妈的。”

黄自然突然问钱飒飒:“你到底为什么离婚?是不是不会生孩子啊?你要是给他生个儿子,人家就不会把你休了!”

钱飒飒沉默不语,眼圈突然红了,她哭了。

这一次,钱飒飒放声大哭。她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肩膀耸动,我见犹怜。

黄自然不依不饶地问:“怎么了?我猜对了?”

钱飒飒突然抬起头,“那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你有病!所以不结婚!”

黄自然说:“我怎么有病?我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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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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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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