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锤子和学姐过了两年的大学恋爱生活。
第四年,学姐毕业,在另一所学校读研。和锤子还是天天见面,腻得不行。
第五年锤子毕业,考研失败,在一家小公司上班,赚可怜巴巴的钱,租的房子离学姐隔着四条环路,经常加班。两人不再天天见面。
第六年,学姐研究生毕业。锤子离职,打算回老家。
她怎么办?我和大宽问锤子。学姐是本地人。
等我牛逼了,回来娶她。锤子说。
操,那得等多久。大宽说。
锤子沉默,过一会儿才说,我想了很长时间,我在这里混着,很难给她最好的生活。
你回老家就能给她最好的生活?大宽冷笑。
锤子不说话。
你就是没胆子,逃避现实。大宽说。当年你不敢表白,现在你不敢担当,以后一有事儿你就挖个坑躲起来算了,当一辈子怂逼。
我要静一静,好好想想。锤子说。
去你麻痹的。大宽骂。
我们不欢而散。
锤子坚持要走,学姐哭着劝他,劝不住。
锤子说要回老家开公司,一年,最多两年,就可以赚到娶学姐的钱。
在北京不能开公司?学姐问。
成本太高了。锤子说。
你可以不开公司的,学姐说,留下工作不好吗?我们不急着结婚。
我不喜欢北京。锤子说。
你说过你挺喜欢北京的。学姐说。
我想给你最好的生活。锤子说。
你在这儿,每天都是最好的生活。学姐坚持说。
锤子不说话。
锤子还是走了。学姐去车站送他,哭成泪人。
我在一边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大宽干脆就没来,扬言要和锤子绝交。
最后当然也没有绝交,只是少了联系。锤子一回去就是一年,从最开始的意气风发到逐渐面对现实。我们三个的QQ群里,他说话越来越少。
我零星地得知一些他的消息。他公司开得并不顺,人也变得冲动急躁。我和大宽给他打电话,都劝他回来。
锤子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断了。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异地是爱情杀手,尤其是看不到希望的异地。
学姐和锤子保持着一天一个电话,通话时间同样由长变短。经常两个人对着手机,不知道说什么。学姐在一家公司上班,工作忙碌,时间一长,她自己似乎也看开了。有时候和她吃饭。起初学姐每次都会哭。到后来再也不哭,冷静地可怕。
就这样吧。学姐说。
五
我和大宽都有预感。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这两个人的感情算是完了。
直到有一天,学姐给我打电话,说她准备辞职。
去哪儿?我正在QQ上死缠烂打让大宽管我一星期的饭,随口问。
去锤子老家。学姐说。
我脑子里嗡一声。
锤子知道吗?我问。
知道。电话里,学姐的声音有点儿闷。他让我再想想。
那你再想想。我也劝她。
不想了。学姐说。
这样没有意义。学姐又说。
我和她说见面聊,迅速挂断电话出门,QQ里,大宽还在跟我哭穷,说他昨天吃的上星期剩的米饭。
和学姐约在一家餐厅。学姐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还是头一次看到那样的她,眼神坚定,里头写满了决绝。
我只能吓唬她,你知道吗,我有一个朋友,女的,大学毕业两地分居,心一横就追随男朋友去了男方老家。
后来呢?学姐问我。
后来被甩了。我回答。自己在陌生的城市打拼,那个辛苦啊……
学姐不说话。
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是女的。我接着说。和男朋友异地了一年,心一横争取了工作调动,也去了男方老家,男的特别感动,发誓说年内结婚。
后来呢?学姐问我。
后来被甩了。我回答。扔了行李,哭着坐火车回来的,那个惨啊……
学姐不说话。
我又有一个朋友……我继续说。
学姐“咣”一声手拍在餐厅桌子上。我赶紧闭上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学姐说。
但是我还是要去。学姐又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学姐半天没出声,愣愣地看着桌子一角,眼圈泛红。其实我挺害怕的,她说,我知道,我在这边有家人、有工作、有朋友,去了那儿我就什么都没有了。所有人都在劝我,女孩子不应该这么主动,应该让锤子过来。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分那么清楚?有些事难道不是应该想做就去做的么?
我听着,不说话。
我还是要去。她像复读机一样念叨,我还是要去。我不是一定要锤子给我一个家庭或者什么,就算他最后不娶我,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
我爱了他七年。学姐一边说一边哭,我不想放弃。为什么你们都不支持我啊?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想知道很多人说不相信爱情,究竟是因为爱情变质了,还是人变质了。我想知道,我们天天都在说爱呀爱呀(佳人微信公众号:jiarenorg),到真正面对爱情的时候,我能拿出多大的勇气。
如果是你,你怎么办?她问我。
我想说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办,但最后什么也没说。我偷偷把手机从裤子口袋拿出来,关掉录音,把这段音频发在我、大宽和锤子都在的QQ群里。
半小时后我到家,QQ群里只有一句语音。
大宽神经病一样狂吼:锤子,麻痹的你还是不是人?
锤子没说话,头像是灰色的。
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打了三次,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