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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莲灯:游荡女鬼重生为人,再历人生恋事(下)

“去承云楼啊!”

“不行!”

李香儿眼睛一瞪,气道:“为什么不行!我的女儿被人带跑了,我当然得去问!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这都是!噢,当年说杀就杀说扔就扔,现在想认回去?门儿都没有!松手!”

林钰自然不肯,把她拉回来按在椅子上,肃然道:“晚镜之所以走就是不想牵连家里,您大张旗鼓的跑过去,是想表示咱们山庄上下都知道了晚镜的身世?都知道了当初宫中隐秘?”

李香儿思忖了一会儿,仰在椅背上有点泄气,“说的也是。啧,可晚镜……。”她拍了下桌子,“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家里商量一下。”说完又瞪了林钰一眼,可看他现在的样子,责怪的话也没忍心再说出来。

林钰面沉似水地站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香儿也轻咬着指甲出神。房间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李香儿才缓声开口问道:“不管晚镜什么身世,我养了了她十五年,她就是我的女儿。纵然家要护着,可也不能让她那小身板自己一个人担着这么大的事,对不对?唉,也不知道该说这傻丫头是太拿自己当外人,还是该说她不拿自己当外人。”

晚镜要是有什么意外,这一家子都会不过去的,而林钰,怕更是这辈子都要毁了。她默然片刻,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还是浅叹一声站起身来,抬手捏了捏林钰的脸,“钰儿,去找她吧。”

林钰抬眼看着李香儿,没有立时应声。他当然想要去找晚镜,可他也知道,西京路远,这种事又实在福祸难测,李香儿淡淡地说的这几个字后面饱含着多少的担忧。一干事在心中思来想去的,不禁越发自责。

李香儿又道:“不过你也别急着走。晚镜究竟是谁带走的,去了哪里,入京后又会在哪里,就算找到了她,这事怎样了结都是大问题。咱们还是得去与你爹商量一下,合计出个主意来才行。”

林钰点了点头,垂首道:“让娘担心了,是儿子不孝。”

李香儿摆摆手,“说这个干什么?跟孝不孝有什么关系。娘这辈子在乎的不就是一个相公一堆儿女么,只要你们平平安安的,娘什么都豁的出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拍了拍林钰的背,“儿子,打起精神来!远没到天塌地陷的时候呢!”

晚镜这一路走得还算平安,一来她此时上京比较出人意料,对方很难有这么快的反应;二来李石选的路线也的确是太绕了一些。

那日过了原凤城后李石便赶车往东走,一直扎到快近灵武郡东界的时候才上了官道,再沿官道往南进入了永昌郡。在永昌郡内李石也没好好走,东三十里西三十里的迂回,好容易才过了永昌进到宣平郡。

宣平与东陵相邻接壤,同属京畿的范围,再向南二百里左右便可以入京了。苏绎已经传信,说派了人在宣平接替李石护送晚镜入京。李石此刻心情大好,连马车都赶的更快了一些。但这可苦了坐在车里的晚镜。赶路了这些天,马车上颠簸的频率在她下车后似乎仍是奏效的,让她觉得整个大地都在时时颤抖。

进入宣平丰阳城后,李石按苏绎的指示将车赶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宅子前,掀了帘子对晚镜道:“姑娘,我就送您到这里了。”

这是丰阳城中很普通的一处民宅,晚镜下了车后对李石略略欠身算是告辞,有点忐忑地推门走了进去。

院中灰砖幔的地面很干净,转过影壁便能看见搭着葡萄架的小院,架下一方石桌,桌上放着茶盘,盘中一套青瓷茶具,两只茶杯中已经斟好了茶,缓缓地氤氲出淡淡白雾。桌旁三个石墩围坐,其中一个石墩上坐着个人,燕尾青色文锦长衫腰间束着青莲的丝绦,把身形掐得显得有些瘦削。

晚镜看见他不禁心头一跳,脚下的步子便驻了。那人转过头,菱峰薄唇扬起一抹笑来,笑意亦在眼底蔓延开,那笑容明明是不带矫饰的心头喜悦,却又显得有些淡。

晚镜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易容,没有说话。他便站起身走了过来,细细瞧了晚镜片刻,“晚镜,近来可好?”

晚镜这才笑了笑,略低了头道:“该叫你张禾?还是尹秋?或者归禾公子?”

“张禾。”他抬了抬手,至晚镜袖边又改了手势做出相请的样子,“路上累了吧?先坐下歇歇。”

晚镜揽袖压衽略欠了欠身,道了声多谢才走进了院中。张禾垂眸一瞬,跟着她也走了进去。两人在石桌边坐下,张禾把一杯茶放在晚镜的面前,她伸手扶住杯子,又是一声谢谢。

“今日在这宅子歇息一晚,明天再往京城走,可以吗?”

“我随意。”她眼皮不抬地看着手中茶杯,“京城的情形我不清楚,自然是听你们的安排。”

这话在张禾听来有点不舒服,他想否认晚镜话中的‘你们’这个概念,却又否认不得,一时间不知道后面的话要怎么说下去。静默片刻后倒是晚镜先开了口,她站起身来对张禾深躬一礼,“上次傀儡术之事一直没来得及道谢。我代我爹娘,代家人,更代我自己多谢你的相救之恩。”

张禾忙站起身来伸手虚扶了她一下,“无须相谢,更谈不上是什么恩。”

“公子施恩不望报,但恩就是恩,错不得。”晚镜含笑说道,却说得张禾心口一窒,“晚镜,你不必跟我这样生疏客气,还是唤我张禾的好。”

晚镜这才抬眼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必,有心像从前那般说话,又不知怎的做不到。你毕竟不再是霁月山庄的小管事了,归禾公子之名远播,在锦城也是听得响的,让人不敢不敬。”

“可还当我做朋友?”

晚镜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可看着他的目光却有一瞬游移,“希望还可以。”

张禾随着她也笑了笑,点点头,“我让人备了热水,你先去歇息一下吧。”说罢便唤了院中侍侯的侍女过来。晚镜起身再次道谢,随着侍女走了。

张禾的目光一直看着晚镜的背影,直到屋门合拢挡住了他的视线后,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相别不到月余,再见却是这样的一种情形。他不再是山庄里的小管事,而是归禾公子,晚镜也不再是霁月山庄的小姐,而是苏绎势力中的一枚筹码。乍见重逢的喜悦后,却是彼此都不太适应的尴尬。张禾心中不可抑制地涌上一丝怅然,还有一些落寞。

李石送晚镜到了这处民宅之后,将车赶到了丰阳城东的一处客栈,客栈里的伙计出来招呼他,他却没下车,而是让那伙计到天字号房请人出来,“我是来接那位姑娘的,你跟她说,她自然明白。”

伙计领命上了楼,不一会儿就从客栈里走出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一身湖蓝色的锦制襦裙,挽了月白的披帛,头戴帷帽行至李石车前。李石忙跳下车来摆好了脚凳,撩起帘子来伺候她上了车。

从丰阳城出了南门上官道,车里的女子问李石:“人送到了?”

“到了。下一步去哪?”

“京城城西,顾先生的竹喧别苑。”女子说完便除下了帷帽,轻倚在车壁上,赫然一张与晚镜一模一样的脸。

这日一早,蒋熙元在宫外下马石处将自己的马交给了当值的守卫,转头正看见杨宁与人在门口说话,他走上前去,杨宁看见他便停下了话头,对那人扬了扬手,躬身请安道:“给蒋公子请安。”

蒋熙元回头看了看刚刚离去的人,笑道:“杨公公忙着呢?”

“奴才哪有什么忙的,都是领主子的吩咐办事罢了。”

“娘娘管着后宫的事务,杨公公是左膀右臂之重,谦虚了。”蒋熙元与他客气了两句,便告辞往苏缜的承庆殿过去了,杨宁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别了蒋熙元后杨宁的脚步便快了一些,回到瑶华宫直奔正殿,在门外报了一声后听见瑜德妃让他进去,他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瑜德妃正在榻上看着内务府报上来的支出账册,抬眼看了看杨宁,杨宁则轻轻地摇了摇头。瑜德妃浅蹙柳眉,抬了抬手让两边侍侯的宫女都下去后,才招他近前,依旧翻着账册不冷不热地问:“怎么了?”

“回娘娘的话,尤竟已经从锦城回了东陵,刚袁大人遣人来报说,事情没成。”

瑜德妃手中动作一顿,“如何没成?”

“说是那姑娘已经不在几月山庄了。尤竟头次便扑了空,在那又盘桓了几日却仍是没能看见人。他恐怕是事情有变,便先行回东陵复命了。”杨宁轻轻地嗯了一声,犹豫着道:“娘娘,刚送话的人还说,尤竟觉得山庄外还有别人盯着,不过这也只是他的感觉,并未发现踪迹。他只是奉命去做事,所以也没有多做查探。您看这事儿……”

瑜德妃面色微变,握着账册的手紧了紧,随即又将册子重重地往茶桌上一扣,冷声道:“别人?还能是什么人!怕是让苏绎庄妃那边先下了手了!”

杨宁噤了噤声,垂眸片刻后压着尖细的嗓音说道:“娘娘,奴才先前也觉得是二殿下那边的人。可是娘娘您想,那姑娘已经不在霁月山庄了,如果是那边下的手,他们何必还派人盯着呢?”

瑜德妃点点头,也觉得杨宁所说不无道理。她摘下手指上的护甲,复又套上,扬了扬精致的下巴,“你继续说。”

杨宁把头压得更低了一些,“奴才只是想了这件事而已,想不出更多了。”

瑜德妃眉心一皱,手掌缓缓地压在茶桌上,眼中尽是凌厉之色,“告诉我哥,霁月山庄那边派人盯好,他该知道要怎么做。岂能如此就撤了人回来?人不在就在那给我等着人出现,找不到就派人去把人找出来!”

“是。”杨宁躬身点头,领命退了下去。等出了正殿的门,他才直起身子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又转头往承庆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晚镜一事苏缜原本是打算瞒着瑜德妃的,连带那蒋熙元也没露出口风,倒幸亏了自己的干儿子安良说了这件事。如今尤竟去锦城扑了空回去,消息来的同时蒋熙元也来进宫找苏缜,倒不是他多想,这里面丝丝缕缕的总透着些不对劲。

他怀疑尤竟所说霁月山庄外的另一拨人是苏缜的人。只不过这话他不会与瑜德妃讲就是了,不管他如何忠心,毕竟人家是母子,他一个奴才在中间挑拨个什么劲,最后只能是两头都不落好。

要说这杨宁的嗅觉也确实敏锐,不愧宫中打滚多年。一干要人命的主子都能伺候好,若不是阉人,放出去也能算个能人谋士了。

此时的蒋熙元正在承庆殿中,也与苏缜说着晚镜凭空消失的事情。“事情就是这么巧,那天苏绎的人忽然就撤了,咱们的人疑是生了什么变故,便也先撤了出去,后来就再也没见过晚镜的踪影。先头以为她是不出门,后来尤竟夜袭却也空手而归,这才判断人已经不在霁月山庄了。算起来,应该就那一个晚上的工夫。”

“尤竟没找到人就那么走了?”

蒋熙元点点头,“尤竟毕竟不是袁家奴才,他领命去杀晚镜,杀不到人就走了,才不会去管别的事。”

苏缜觉得这事儿当真有意思,一时捏不清到底是苏绎悄悄地把人带走了,还是霁月山庄察觉到了什么把人藏了起来。如果是前者,那苏绎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的?毕竟要带个大活人走,他和蒋熙元安排的人不可能看不到;那如果是后者便更奇怪,他们是如何察觉的呢?

“找吧。”苏缜转了转茶盏,“既然死不能见尸,活总要见人的。无非两个方向——霁月山庄和苏绎。”

“你就是要留着她?”蒋熙元仍是不甘心地追问,“早除掉便省了这许多的事。你说万一她现在在苏绎手中,岂不是个大麻烦,你何苦给自己使绊呢?”

苏缜侧头想了想,在蒋熙元有点热切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找到也先留着。”

蒋熙元一阵的失望和不解,“你真是……。你一向也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我优柔寡断了吗?”苏缜浅浅一笑,“从头至尾我说的都是:留着。”

“好好好。我找,我一定得找出来。”蒋熙元无奈地摊了摊手,忽而眼睛一转,瞧着苏缜道:“你不会真以为她是你妹妹吧?当年宫中所传之事莫非是真的不成?可你母妃那边……”

“苏绎那边就算拿了人也不会很快有所动作的,但最好还是尽快把人找到。”苏缜垂眸笑了笑,“我有我的用意,你别管了。”

转日清晨,张禾身边的小厮松原便收拾停当了马车在门口候着了。这辆车明显比李石赶的那辆要好的多,地上铺着厚绒剪花的地毯,夹层塞了棉花,车壁又用软布包了,保暖又隔音。车厢里十分宽敞,除了把角里两个铺了软垫的位子外,还有地方放上一方小几。

晚镜上了车后,张禾也跟着进来,见晚镜靠在软垫上轻轻抒了口气,不禁失笑道:“坐车坐怕了?”

“有一点,李石实在太能绕路。”晚镜坐的舒服了一些,向车窗外看了看,“不过这一路上还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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