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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莲灯:游荡女鬼重生为人,再历人生恋事(下)

尹府前后四进的宅子并东苑一座两进跨院,西苑为庭院,竹柳百花的掩映中另有小筑几间。规模建制堪比亲王府邸,但还是比不上霁月山庄的。只不过霁月山庄是百姓民宅,建多大都没人说什么就是了。

当年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尹太傅尹翕便是翰林庶吉士并太子侍读,与景帝的关系一直很好。景帝继位之后尹翕官拜太子少傅后又为太傅,景帝待他一直算是不错的。当年舞弊案发后曾有落井下石之人拿这宅子弹劾过尹翕,只不过随着案子的尘埃落定,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这宅子确实也曾让盛怒下的景帝给尹翕记上过一笔,全然不顾这里是他当年亲赏尹翕住下的。事后尹翕觉得君恩反复难以指望,便上表过景帝说想要换一处。

景帝不咸不淡地把上表奏章还给了他,却道:“尹爱卿应该明白,你的对错不在这一处宅子上。”

尹翕心内惶然,也便不敢再提,自那之后他为官处事便轻淡了许多。名噪西京一时的幼子归禾失踪,嫡长子与次子又都在他的安排请表下外派了出去,慢慢地将他衬出个孑然一身两袖清风的形象出来。除了这所宅子。

这宅子就像印证着尹翕君恩仍在,让人不敢妄生造次之心。

过了外院,晚镜与张禾并肩一路往里走。张禾大概地与她说着尹府的布局,晚镜便细细地听着。一路不断的遇有下人丫鬟闪到路的两旁垂首请安,待他们走过之后便抬起头来,好奇又不解的看着晚镜的背影。

过了二道仪门后张禾穿过一扇花门往东走,晚镜回头看了看,问他道:“怎么?馨宁不用去见太傅大人吗?”

张禾停下脚步来笑了笑,“不必。去阳丰城接你之前,我已经与家父大吵过一架了。”

晚镜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太傅大人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张禾将她的手拉过来放进了自己的手中,欠身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只不过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谁知道这里到底有没有观众。”

午后秋阳照在张禾的脸上,俊美的五官恍若天上不应下凡的仙,他附在晚镜的颊边耳侧,笑意柔和细语浅浅,眼中不掩疼惜爱护。远远地有小丫鬟看见,便生生地揉碎心肠红了脸庞,憾自己够不得资格,更气他身旁那不起眼的姑娘却能有如此福分。

可谁又知道张禾在晚镜耳边说的不过是这样的几句话,实际的让人生不出一丝遐想来。

“馨宁身份低微,与我相识于草野。我父亲反对才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张禾简要地解释道。晚镜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垂眸说:“门第之差。家世、身份、门楣、声誉。我明白。”

张禾看着晚镜微阖的眼帘,便有一句话自心中轻轻捻起,又淡淡说出,“而我心意已决,心仪于你便要守护你如此生唯一。”

如这半冷半暖的之秋,像是半真半假的之语。

晚镜纵然知道他是在解释馨宁的事,却仍是忍不住心头一跳,沉沉地生是漏了一拍。“馨宁好福气。”她随意地回了一句,转过身继续沿小径往前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去看张禾,亦不愿去徒劳分辨他的目光,只是将他留在了身后。

苏绎这天傍晚便接到了消息,一个是李石的马车已至城西竹喧别苑,另一个则是张禾已从丰阳城回京。

他面无表情地听人说完了这两件事,便挥挥手让报信的人下去了。傍晚橘色的光从敞开的门中漫了进来,灰砖的地上像是铺了一层的金箔。苏绎看着那片有些刺目的颜色,心底却没被这样的颜色带出暖意来。

门外脚步轻轻,到门口的时候略略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欣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盖住了地上的一片金黄。

“晏晏?”苏绎眯起眼睛来看了看进来的人。

“殿下,我让厨房煮了些八宝膳粥,用一点吗?”崔晏晏稳稳地端着茶盘走了进来,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苏绎接过崔晏晏手中茶盘,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上。细白瓷的羹碗素净的一点装饰也无,盖子半敞着,里面的八宝膳粥散发着软糯香甜的味道。他轻轻拍了拍崔晏晏的手,“辛苦你了。”

崔晏晏脸色微红,羞赧般地笑了笑,看苏绎没有要动的意思便眨眨眼,小声地道:“你不喜欢吃吗?”

“我现在不饿。”苏绎看着面前的妻子,有些不太由衷地笑了一下。崔晏晏嫁给他的时候刚满及笄,那时便是这样娇羞谨慎的模样。婚后没有多久他便被发到了禹州,三年后回来,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仅仅是身形略长大了一点而已。

他拉住崔晏晏的手,“一会儿再吃。”

崔晏晏这才点了头,抿嘴笑了笑,“殿下别太辛苦。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上忙……”她低下头去,顿了顿又说:“我希望能帮殿下做些什么,可我懂的少,又怕添乱。”

“我知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崔晏晏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好字,裙摆一转便向外走去。

“晏晏。”

“嗯?”崔晏晏停住脚步回过头去看着苏绎,苏绎凝神片刻,道:“过些日子,你帮我去看望一个人,好不好?”

崔晏晏的目光亮了亮,忽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垂眸蚊声问道:“殿下是想让我去看看归禾公子吗?”

苏绎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个人,到时我会告诉你。”

“好。”崔晏晏这才笑起来,脚步也显得轻快了许多,在苏绎目光的注视下离开的书房。

夕阳的暖光只有一瞬之长,苏绎再看时,那片耀眼的光早已不见的踪迹。地面与门外的天同是灰沉沉的模样。夜幕已至。

晚镜看着东苑中的丫鬟为她房里点上了蜡烛,又小心地罩上鲛绡灯罩。三指粗的上好白蜡,点起来也没有异味和青烟。八盏灯,照得屋里一片明亮。

张禾从门外走进来,站在门口等丫鬟点好了灯,等她们都下去之后他才慢慢地踱到茶桌前坐下来,“这房间还好?”

“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张禾抿嘴一笑,把手中的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我帮你把易容先去了,戴了这么多天了总要洗洗脸,歇一下,一会儿我再帮你戴上。”

晚镜失笑,摸了摸自己的脸,“听起来有点吓人,这么多天没洗脸,摘下来不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张禾起身绕到她面前,将瓶子的塞子拔下来,倒了些粘稠的液体在手上,他弯起手掌看着晚镜,笑道:“你闭上眼睛。”

晚镜听话地闭上了眼,先是觉得耳后有一点凉,然后脸颊便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覆上。张禾的动作很慢很轻,她感觉的到他身上纯净的气息,听得见那只有在这样静谧的浅夜中才能察觉的悸动,让她不知不觉间也乱了呼吸。

她如此庆幸,此刻自己是闭着眼睛的,什么都不需要看见。

入九月,京城世家的小姐公子之间便开始流传一桩趣事,说那名噪一时的归禾公子消失三年后回了京,带回来一个乏善可陈的女子,情有独钟,弱水三千只取了一瓢,这一瓢还不知道是从哪舀的。

仰慕归禾公子声名的适龄小姐们充满醋意的议论着那名女子,说她样貌平平偏生得一副狐媚骚骨,迷住了归禾公子心窍,气的绞碎了手中帕子。一个个恨不得都化身正义冲进尹府,快快地点醒被迷惑的归禾公子,救他于水火,顺便让他看看自己更有狐媚本钱。

而那些素日里只有仰视归禾公子的纨绔们之间,则传着截然相反的话。有人摸着下巴一脸向往的说那女子丽质倾城,虽生于草莽却如浣纱西施,可惜早一步被归禾公子遇见了。也有人幸灾乐祸,说尹家如今已不复当年之势,归禾公子再娶上这么一位没家世没背景的妻子,那就真的别再提什么归禾了,往后干脆去种稻子吧。

“种稻子公子。”一帮人仰声大笑起来。

旁桌也有人扼腕,抿上一口酒长长一叹,抱着酒壶在脸颊便蹭了蹭,“唉,说那归禾公子若芙蕖之清癯,气越凡俗,更盛女子姿容却不损男儿风骨。唉,唉,我竟无缘得见一面,人家就已经爱上别人了。”

旁边花枝招展的女子附在他肩上,调笑道:“想不到公子好男风呢,那又来我们这莳花馆做什么?我们这不是南风馆,可没有小倌。”

“你也美,我也爱的很呢。”那男子忙不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引得女子一阵娇笑。

这是莳花馆,西京城南三大勾栏院之一。

雅间里坐着的蒋熙元抿了口酒,手臂架在旁边女子的肩上,饶有兴致地隔帘听着这莳花馆中的议论,扭头问那女子道:“你可见过归禾公子?”

旁边的女子巧笑嫣然,眼波递出无限的妩媚来,“都离京三年了才回来,想必沾了一身的乡土气,哪有蒋公子您这样丰神俊逸!管他什么公子,九湘心中可只有蒋公子的。”

蒋熙元笑起来,就着九湘的手又饮了一杯酒,“这要等你见过他再说这话,我才信。”

“我可是见过他哥哥的,也不过那样而已。”九湘不以为然地笑道。

“会来莳花馆的应该是他二哥。”蒋熙元摆了摆手,“与他不是一母同胞,差的远了。”

九湘伸出指头在蒋熙元的下巴上轻轻一勾,“公子非要我说归禾公子比您强不成?强又如何?勾栏院里的女子不喜欢痴情人,都是痴情人,谁还来这里看我们呢。公子说是不是?”

“我也是痴情人,还不是照样来了?”

九湘乐不可支,手撑住下颌轻轻地摇了摇头,抿起嘴来不说话了。蒋熙元捏了她鼻子一下,笑道:“我只是不痴情于一人罢了。才不会像归禾公子那么看不开。”

“待公子也遇上那样一个人再说这话不迟。”

“想不到这事儿也能传的这么开。你说他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这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没准……”他正说着,忽然就楞了片刻,随即站起身来丢给九湘一锭银子,“有什么事责人报来,我先走了。”

九湘不知道他又想起什么来了,也没有多问,只将银锭子揣好,送着蒋熙元出了莳花馆的门。

关于归禾公子的这件事是近几天才传开的,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何人传了出来,总之一出来就占了京城高档酒楼和三大勾栏院的话题榜头条,倒可见他消失三年却仍是个传奇。

蒋熙元起先也没多想,刚刚说着说着便有一个念头冷不丁地钻进脑子里,倒让他心里一激灵。

那归禾公子带回来的女人,会不会就是晚镜?

苏绎与尹府已不相往来,如果那女子真的是晚镜,苏绎知道不知道?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或者说根本就是他安排的这件事,那事儿可就大了。

蒋熙元从莳花馆出来没有回大将军府,而是去了城南敦义坊的一处院子,这是他自己的私宅。到宅子门前他下了马,叩门后门立时就开了,门子见是他,便赶忙躬身相迎,道:“少爷,刘起一直等您呢,下午就来了。”

“知道了。”蒋熙元也未多问,径直地走了进去。到书房外没看见刘起,推了门屋里也没人,正纳闷的时候就听房上有人低声道:“少爷回来了?”

蒋熙元退出书房往房上瞧,见刘起一身墨蓝劲装正蹲在屋顶上往下张望,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指着他,“给我下来!”

刘起应声的同时便呼地一声跳了下来,落地无声,他掸了掸裤子,倦怠地问道:“您又去升平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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