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点头道:岩既,毎人揸住一把黎防身,就算真系撞到啲防毒面具人,总好过无,
没待中年男子把话说完,白粉友已从某处拿出了个奶白色的塑料盒子。
,搵到喇,屌,应该就系呢箱!白粉友把盒子搁在病床上,大伙儿纷纷上前观看。
哗屌,你都真系几捻快手喎,唔讲仲以为你系度做。小巴司机窃声道。
白粉友没理会他的讽刺,径自啪地打开了塑料盒子。
蓦地,一包包蓝白色的塑料袋子散落在床上,我拾起其中之一,正是一把还没有拆封的医疗手术刀。
岩,就系呢啲。我点头道,我地毎人拎几柄,当系用黎防身。说罢,我伸手执下两把手术刀,把它放进口袋中。
看着大伙儿也纷纷带上装备,我的心里一阵矛盾。道理上,我始终觉得有几柄手术刀来防身,会是个比较安全的做法。可实际上,我清楚知道,即使大帽山上给人兵临城下的情况再次出现,我自己也未必有勇气拿出手术刀来跟他们撕杀。
毕竟现实不是漫画,我们最接近用刀去杀生的状况,就只有在厨房里煮饭炒菜的时候。
待各人准备就绪,我们向对方点了下头,像是某种咱们要出发了的群体觉悟。
正要出发时,白粉友忽然伸手指着病床上阿信的尸体,开口道:咪住先,条友话我地要重复返当晚既咩环境情况,咁其实…我地是不是要…带埋佢上车?
我有点搞不懂白粉友的意思,一脸疑惑的站在原地,看着他。
…都唔只系佢添啊,仲要带埋Peter。白粉友指着地板又道。
点解?点解我地要带埋佢地?中年男子紧皱眉头,同样不解。
我唔捻知啊,我都系估估下架乍…白粉友皱着眉头,语气不确定,但佢话咩环境情况啊嘛,即系连车上面既乘客都要计埋啦。我头先就谂,是不是再集齐返当晚van仔就面既全部人,一齐返隧道先算数…?
什么?
屌,咩啊,其他人一早死Q哂喇喎。小巴司机首先质疑。
所以我咪话我只系估估下架乍啰…白粉友带头盔,反驳道,仆街,可能系要我地带埋啲尸,一齐过返狮隧呢?
What?
其他人?我地有啲人条尸一早就唔见左…唔系,应该系比啲防毒面具人搬走左。点过狮隧啊?中年男子迟疑,说中重点。
屌,有乜捻野理由要带埋佢地条尸咁戆居架!小巴司机大声发恶,似是对多搬一条尸体上车这提议非常反感,唔捻系死左既人一过狮隧,全部人就会番生啊嘛!
我听着大伙儿讨论,再次看了看电话上的时间:00:38。不成,再这样没完没了的争论下去,我们铁定不能赶上那倒数的!
大家,时间无多…我朗声说道,无论带定唔带,我地都要宜家决定。
大伙儿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着我。
带,几大都带埋先!无坏既!白粉友坚持己见,连忙跑到病床旁边,伸手把地上的Peter抬到病床上。
中年男子迟疑了会,点头说道:都岩既,虽然都系唔合理,但带埋先,起马有保障…
说罢,中年男子也绕到了床边,与白粉友一齐搬尸。
屌!架van仔我架,我唔捻比条尸上车啊!小巴司机极力抗议。
我看着白粉友及中年男子合力把早已张满紫斑的Peter搬上病床,与阿信躺卧在一块,心里一阵混淆。
阿信生前不断老点我们,死后却死性不改,变本加厉的抢走我女朋友,原则上,我是对竟然要帮这仆街搬尸的的提议强烈反感的。
然而白粉友说得没错,假如阿信真是要我们什么复制当时的环境情况,那当晚凌晨,坐在红van上的我们,自然也成了当时环境情况的一部份。
虽然荒唐,虽然我心里非常的不忿,但作戏作全套,要是我们相信回狮隧就能解决问题,那同理,我们也必须把尸体一拼搬上车。
我犹豫了下,动身绕到病床后方,跟白粉友及中年男子合力把病床推出应诊室。
站在一旁的Yuki,这时也打开了手机顶端的照明灯,协助我们照亮前路。
屌,成班痴捻线!小巴司机责骂。
我们没作理会,径自把病床合力推出急症室,沿着刚才进来的走廊通道离开…
啪踏,啪踏,啪踏…
听着病床架下的滚轮声音,我们一脸紧张的把病床于走廊中穿插着,尝试避开走廊中散落一地的医疗工具。
可停了电的医院实在太暗,单凭Yuki一人手机照明,还是无法把走廊内部的实际环境完全照亮,途中好几次,病床都给走廊上的隔帘或其他病床所阻碍,挡住了去路。
未机,我们终于跑完了那长长的走廊,再次来到医院大堂。
…等等!白粉友突然喊道,随即闪身退开,往大堂一角飞奔过去。
大伙儿无不给他突然的举动吓到,我和中年男子连忙把病床按住,面面相觑。
只见白粉友从大堂一角拿起了点什么,回来时,他背上已多了一个深绿色的长形背包。
…得,行得!白粉友火速归队,再次推着病床出发。
咩黎架,要特登拎埋?中年男子一边往前推,一边问道,脸上已全都是汗珠。
剪锁器啊!带埋可能有用!白粉友兴奋叫道。
看着他,我不禁暗自怀疑,是否毎个瘾君子也如此的心思细密,还是只有他?
可现在实在不是研究香港滥药一群的生活习惯的最好时机,就在此时,随着大伙儿急速的步伐,我们迅速穿过了医院大堂,来到那打素的入口位置,眼前正是我们刚才进来的医院玻璃门。
玻璃门外不远处,檐蓬下的柏油路上,安静停泊着大伙儿的最后希望,红van。
此时此刻,我突然感到种不详预感,认为我们就这样冲出去,铁定会发生某些匪夷所思的可怕事,就像我们从数字系统署冲出来时,骇然见到车上所有人都已经死光光一样。
可幸是,乍眼看过去,玻璃门外的一切就跟大伙儿进入医院时一样,没什么改变。
,除了一点,非常显然而见的一点。
点…点会咁既?中年男子看着玻璃门外景象,愣住了。
屌,乜料啊又?小巴司机不耐烦说。
我看着玻璃门外的景象,勉强叫自己保持镇定,别过度反应。毕竟,早在刚才第一次的大停电时,我已奇怪四周何解会异常昏暗,怀疑停电不止是医院内部,而是整个医院范围。
而现在,事实放在眼前,玻璃门外的景象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眼前是无止境的一片漆黑。
你们有去过美孚盈辉台楼下的黑暗中对话体验馆吗?那是一个暗无天日,全程漆黑的导赏节目,参与者必须在完全没有视力帮助的环境下,进行一个多小时的黑暗体验,感受完全失去视觉的生活。对,如果你有去过,大概会明白伸手不见五指的真正意思。
现在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感觉放大,大至整栋建筑物,整条街,什至整个地区,那就是我们现在的感觉。
从医院正门开始,红van所停泊的白色檐蓬下,后方的的士站、巴士站、停车场,及至医院范围外的全安路上,此刻看来,全是一片漆黑,肉眼所见,完全没有任何光源。
他妈的,这还真是个大停电没错。
喂,你地睇下…站在玻璃门前的白粉友,突然伸手指向医院远方,一栋应该是医务人员宿舍的大厦。
不论是这栋大厦,还是它隔邻的循道卫理小学,此刻看来,都是清一色的漆黑。
在完全没了光线指引的情况下,面对眼前的一团黑,我们只能够用天上微弱的星光,尝试瞇眼分办眼前的黑影到底是啥。
毫无疑问,这区域以内的所有建筑物,基于某种原因,给同时间给断电了。
范围到底有多大?
只限全安路?半公里?一公里?十公里?整个大埔?…还是,整个香港?
乜料啊,点捻解会咁?小巴司机把问题重复,期望有人能奇迹给予他答案。
屌,真系好捻神,香港竟然可以有熄哂灯既一日…白粉友说出重点,…可能太阳听日会系西边出黎都未定。
我镇定看着眼前的黑暗,尝试慢慢接受它的存在。
然后,我再次拿出手机,察看现在的时间:00:45。
!
Shit!真的没时间了!
我手上连忙使劲,把病床推出玻璃门外,同时大喊道:
搭9喇!唔好睇喇,无时间喇!
听到我的报时,大伙儿纷纷从眼前的夜境意识过来,回到现实世界。
…仆街!白粉友大喊一声,帮忙把病床向着红van方向推去。
定啲黎,淡定有钱剩,阿叔我个半字就飞到狮隧。小巴司机气定神闲,一副everything’s under control的样子。
…咁都要时间架!我没好气,激动骂道,…你估你真系叮当啊?快啲去开车啦,无时间喇仆街!
岩啊,快捻啲『燵』着架车,开灯啊,呢度好捻暗!白粉友加入批斗。
听到我们的责骂,小巴司机唯有把步伐加快,绕到红van另一头的驾驶座上,
啪踏,啪踏,啪踏…我、中年男子及白粉友合力把病床推至红van旁,停住,然后开始把Peter和阿信的尸体抬下,搬上车。
我感受着阿信那开始发硬的尸体,心里一片混淆,天,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一个死了的人,打电话回来教我们怎样回去,更要带上他的尸体…天底下有比这更荒谬的事吗?
这时Yuki已帮忙拉开了红van的铁门,先Peter后阿信,我们合力把两条尸体抬上红van,随便把它们扔弃在银色地板上。
甫放下阿信的那一刻,我即转头往车箱内察看,感谢上主,车箱后方,刚才撞车给弄得一团杂乱的座椅位置,那几条张满紫斑的尸体仍在,再没有神秘消失掉。
啪…!身后,Yuki把小巴铁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