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啊,这里再没罪人,你再没过错了。
重新做人,好嘛?
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快要……
痛死我了!
结束了,开始吧。
然后,疼痛感突然结束了。
奇怪的机器声也结束了。
再没有强光,痛楚。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
*****
Epilogue :这夜凌晨
窗外夜空没带半片云朵。
我坐在床边,迎面感受自间隙中吹进来的微凉夜风,呆望十八楼窗外的大埔夜色。许多晚上,许多个诸如是这种时份的晚上,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埔夜景,我总会暗自感叹,如果那夜凌晨我没坐上这台红van,现在的世界,还是一样吗?
应该,很不一样吧。
池。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我转过头来,双手拥抱着刚刚睡醒的她。
Yuki……我轻唤一句,把头搁在她的肩膀旁,瞇眼的着墙上的跳字钟,她这自然醒,醒得还真是时候。
你无训?她在我耳际碎道,又发噩梦?
无训……我摇了下头,看着墙上的跳字钟,心里无意义的算着那秒针跳动,无训,无时间喇。
我故意撒了个小谎,隐瞒我刚才的确有尝试去睡,却怎样也睡不着的事实。毕竟那已是过了一阵子的事,我不想Yuki知道我心底的不平衡,不想她再为我担心。
即使,我还是如此的执着。
那一夜,那些人。
有时我会想,我俩这样苟且偷生下去,是否一件恰当的事。我实在说不出自己和他们的分别,也想不出为何自己可以存活下来,而他们则不能的理由。有好几次,我什至是平静不下来,心里那种不平衡与难受感,教我真想在这跳下去,把自己撞个粉身碎骨,一了百了。
毕竟,在死后的极乐世界为所欲为,总比在一个恐怖的无间地狱里永世伦迥来得畅快,尤其是要遇到这种事。
跟我相比,Yuki似乎把所有事都看得很开,她完全是活在当下。
她打了个呵欠,随便做了点伸展运动,从床上弹了起来,半走半跳的跃进了浴室。我又再看了看墙上的跳字钟,转头向Yuki叫喊道:喂,唔好冲凉喇,无时间喇。
嗄?咩话?已经躲在浴室里的她,听不清楚。
我从床上跃下,向浴室里方向大声喊道:无时间喇,唔好冲凉住喇。直接换衫啦!
说罢我也走到了衣柜前,从中取出了待回要用的衣裤,换上。肚子忽觉有点饿,反正Yuki还没准备好,我便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厨房,从冰箱取出了杯雪糕,撕掉包装,吃着等。
香草呍呢嗱雪糕,从来都不是我喜好的口味。
我真不明白,冰箱里,为何总是放着一些我不喜欢的食物。雪糕吃到一半,Yuki已经换好了衣服,从沿室里步出。
咦?乜你都钟意食呍呢嗱味既咩?她一边把头发扎起,一边问,
就系唔钟意。我把雪糕重新盖起,放回冰箱里,下次唔好拣啲咁既味,唔该。
你估我想,我有得拣既咩……Yuki无奈说句,把鞋子穿上,快啲啦,差唔多喇。
闻言我也步出了厨房,把鞋子穿上。然后,我们各自从木门后方的挂钩上,取下了那根本就是象征式的,可有可无的东西后,即把木门拉开。
动身离家前,我在Yuki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下。
很快,我们就下了楼,离开我家住的大厦。走在人行道上,抬头看着天上的万里无云,我突然感到失落。
做咩啊?走在旁边的Yuki察觉到不妥,牵着我的手。
我没有点答,只是摇了下头,把目光望向远方,感受这一刻的寂静。
我家距离目的地没有很远,就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很快,我们已到达了目的地,时间刚刚好。我们按照指示就在混凝土河堤上,凝视着河面。
脚下河水静谧流动着,晚风有点清凉,四野依旧空无一人。我看着对岸北盛街的河堤发呆,心里是种说不出的感觉……又来了,这到底是第几遍了?
我看了看手上的定时器,应该差不多了,就在这段时间上下。
喂!黎喇,黎紧喇。身旁的Yuki小声提声。
闻言,我立即从复杂的回忆思绪中抽身,回过神来,看着十点钟方向,这条散发着橘红灯光,横越林村河两岸的古老桥梁,广福桥。
桥上此时走来两个身影,如果你仔细看,从他们的体格大小及步姿来判断,你会发现他们是一对男女。可即使不看,经过十几遍的反复验证后,我也能够清楚知道,此刻广福桥上走着的是对男女。不会有错。
打从那夜凌晨起,打从我之后,这地方不再存在错误。
我和Yuki互看了一眼,点了下头,径自戴上手中提着的那东西,一个漆黑色的防毒面具,玻璃圆孔的两大一小。
我抵着狭窄的呼吸空间,转身望向广福桥,瞇眼看着远方桥上的两只身影。他们俩正慢慢走着。
直至走在左边的那个男的,无意间察觉到我的存在,跟我对望了眼。剎那间,这个跟我打照面的年轻男子,即被我吓得双脚发软,摔了在广福桥地上。
不会有错,我非常清楚,这男子此刻的名字。
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曾经我,现在他。
阿池,游梓池。
*****
只有在这里,受难就是受难。那些在这里受难的人并非在别的地方会由于这种受难而升腾,而是: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为受难的事,在另一个世界上是极乐的殿堂,但永远也通不过去。卡夫卡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开往大埔的红van》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