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无法到达的对岸
2008年初秋,曹小昭成为了我们几个真正的“兄弟”。
可是,我没能成为林羽宁的男朋友。
虽然蒋飞曾苦笑着自嘲强扭的瓜不甜,甘愿将林羽宁那天的话当成耳旁风,可是,林羽宁再也没能回到我们身边。
其实林羽宁还跟我们同在一所学校,只是,林伯伯在听到女儿的呐喊之后,一向也误认为女儿和我们之间只有友情的他幡然醒悟,第二天居然主动跑到学校,恳求校领导把林羽宁调到了别的班。
我们不知道校领导是不是在吓唬我们,反正,某个周三的下午,教务主任将我、蒋飞还有欧楚天叫进了办公司,口口声声告诫我们几个坏学生以后离成绩优异的林羽宁远一点。
他说:“一旦让我发现你们之间还有往来,就把你们一起开除!”
对于“开除”我们是不怕啦,蒋飞的志向是当一名救生员,欧楚天注定考不上大学,而我也终于有勇气为了林羽宁不顾一切。
可是,我们像是约好了一般,再也没去主动联系过林羽宁。
我们害怕的是教务主任真的说到做到,将年级前十名的林羽宁开除回家,那样的话,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一定会觉得很丢脸吧。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被那次特殊的“召见”排除在外了的麦齐还吃了我们的醋,信誓旦旦地说一雪前耻,他觉得教导主任那样做明摆着是看不起长相普通,其实很有“内秀”的他。
虽然对麦齐的结论不敢苟同,他的“雪耻”计划却得到了我们几人一致的认同。五年之后,这个计划终于得以实施。
五年间,蒋飞成为了海岸救护队的一名救生员。
五年间,霍庭安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却依然跟烟城的其他男子一样,朴素自满。
欧楚天在爸爸的支助下开了一家美容美发店,整天与爱美的女孩打交道,并且雇曹小昭做了财务总管。
而麦齐这个从未被我们看起过的死胖子,在邻近高考的前三个月发奋苦读,居然成功地考上了林羽宁所报考的那所大学的专科。
车站里,送他和林羽宁一起去上学的时候,他将我们几个拉到男厕所,一脸狂妄地对我们说,大学几年,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他一定会将林羽宁追到手。
那一刻,我突然恍惚间觉得他肥大的肚皮下面装着的其实根本不是脂肪,而是大脑。
然而,大三的时候,给我们打电话时他却哭了。
他哭着对我们说他在去自习室的路上看见林羽宁有男朋友了,一开始,他只看见了那个男孩的背影,还误以为是釜底抽薪的我,等赶上前去猛踹那男孩的屁股时才发现,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的居然是一张满眼无辜的陌生之脸。
我在电话里干笑两声,眼眶突然就热了起来。
我知道,他那样说是在提醒我,事到如今林羽宁都还喜欢着我。
也许,她等了好久等不到我勇敢,现如今,才终于放弃。
其实,没人比我更清楚,后来的林羽宁是给过我机会的。高三暑假里,双双考入大学的她和麦齐请我们几个人吃饭,饭桌上面对父母一直闷不做声的她曾经在趁我上厕所的时候偷偷跟了上来。
灯光清冷的公用洗手间里,她试探了许久,最终走到故意磨蹭着洗手的我身后,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我的肩膀,将一张似乎早就写好的字条塞进了我的手中。
她在字条上对我说:“秦海生,某一天你会来大学找我吗?”
现在想来,她是想用那种方法鼓励我留级,认真补习,然后考进那所大学,重新跟她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可是,我没有再回到高中继续读高四,因为那一年我的高考成绩实在太低了。补习班收人的时候,是按照分数来收补习费的,分数越高收得越少,而我的补习费家里根本承受不起。
所以后来,我只能将那张字条偷偷塞进了笔记本里,偶尔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着电筒一遍遍偷看,看着看着眼中就泛满了泪光。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真的偷偷去过麦齐的大学找过林羽宁。
我打听到了她所在的宿舍,在午饭时候看见过她。
彼时的她戴了一副秀气的金丝眼镜,脸上写满了天之骄子们特有的自信,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因为常年跟父亲出海打渔而开裂了许多小口的手掌,最终,在她即将看到我之前,转身藏到了柱子后面。
我蹲在柱子后面,捂着脸压低声音哭泣,我终于不得不接受,其实我和林羽宁在那一次错过之后,已经向着不同的方向走了太远,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原点。
岁月的雨水,渐渐在我们之间积聚成了一片汪洋,无论我们如何努力,终究不可能泅渡到遥不可及的对岸。
六、法海,你不懂爱
2013年2月,我们谋划已久的“报复”计划终于得以实施了。
我想,要不是因为欧楚天与曹小昭的那场婚礼,我们几个人已经很难聚到一块了。
彼时,林羽宁因为要复习考研,没能来参加欧楚天的婚礼,只打了一个电话客套了一番。
她在电话里极其礼貌地给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那个曾经异常熟悉的声音是这般陌生。
那一天半夜,我们伙同新郎新娘一起坐进蒋飞的二手吉普车里,杀到了教导主任家门面。
我们曾经集思广益,想过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回报教导主任曾经对我们的误解,最终却又因为不同的原因一个个PASS掉。
直到2013年新年晚会上听到了那首天雷滚滚的歌后,才一拍即合。
寂静的深夜里,蒋飞打开带来的音响调到最大音量,我们几个人站成一排拿着麦克风齐齐咆哮起来——法海,你不懂爱!
从“法海你不懂爱,雷锋塔会掉下来”唱到“教导主任你不懂爱,青春一去不再来。”
黑黢黢的房子里很快有了声响,接着灯火一盏盏亮起,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神经病啊”。
我们几个人哈哈大笑,在里面的人要出来之前,大喊大叫地冲上汽车,向着远方急驶而去。
颠簸不定的车厢里,我将脖子靠在椅背上,轻轻地闭上眼睛呼吸着海风的味道,我想起了那一个个明媚的午后,想起了当初长满绿苔如今已被强行拆除的栈桥,想起了鱼儿一样向着防鲨网穿梭飞驰的赤膊少年。
想起了那个穿着雨衣站在岸上不停地喊着加油的姑娘。
我想哭,嘴角却不经意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青春再美,总要长大。(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