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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流系列古风小说:千金笑(一)

半晌,纳兰君让抬手。

君珂身子一紧。

“嗤啦。”

靛青色天罗锦悠悠落地,被毫不留恋踩在脚下,随即反手一抽,一匹马背上的包袱散开,大幅黑色压银边盘龙重锦披风像一朵沉黑的云应手而起,在空中一个盘旋,银色飞腾怒龙一闪,那披风已经沉沉罩上了他的肩。

帅!

君珂心中一声赞还没赞完,那披风竟然如有生命般扬角而起,直奔她面颊而来,风声虎虎,力道刚猛,如果被抽足了,君肿肿就要再次登台,并且短期之内不能谢幕。

君珂并无惧色,她冒险嘴撕内裤,等的就是此刻,霍然一个鲤鱼打挺,弹起的姿态当真像只鲜活的银色小鱼,一闪间便越过了披风的范围,随即不退反进,脚跟一弹便向纳兰君让冲了过去,来势凶猛,直如炮弹。

纳兰君让倒呆了呆——她不是应该趁机逃跑吗?怎么竟然往自己怀中冲?

惊讶归惊讶,自幼训练的直觉还是让他反应丝毫不慢,手指一沉一劈,抓向君珂肩井,力道毫不容情,纳兰君让直觉这妖女难缠,不如先废掉武功!

漫天掌影,呼啸而下,君珂刚刚撞入掌影范围,突然袖子一抖,一个小瓶落入掌心,手指一揿,随即脚跟一转,转身就逃!

“哧——”

空气里弥漫开一阵辛辣的气味,刺鼻呛人,首当其冲的纳兰君让连眼睛都睁不开,震惊之下不顾伤敌,赶紧连退三步背靠马匹,其余冲上来的护卫也一阵大咳,等到好容易睁开眼睛,哪里还有君珂的人影?

空气中那种刺鼻的味道犹自未散,纳兰君让怒极,捂着酸痛的鼻子一跃上马,身子一纵间后腰一凉,裸露的肌肤触上披风丝质滑冷的感觉空荡荡,更是怒气上胸臆恨不斩君珂。

他端坐马上,凝望来路,四面护卫小心翼翼请示该怎么做,纳兰君让沉默一会,神情中的暴怒渐渐散去——愤怒只会让人失去正确的判断力,从而做出不理智的决定,这不该是他犯的错误。

“这女人轻功不错。”半晌他缓缓道,“我刚才隐约看见她向西而去,你们去追,我在此地等你们。”

“是!”

护卫们驱驰而去,一路烟尘,四面安静了下来,空气中那种刺鼻的味道渐渐散去,纳兰君让立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

日近正午,阳光温暖,他立在马匹阴影里,在任何时候,他都喜欢呆在所有可以遮挡并有阴影的地方,因为阳光会影响人的视线,而遮挡物可以阻止一切突如其来的杀手。

因为自幼和阴影作伴,而又没有朋友,他养成了琢磨阴影的习惯,这一块阴影像什么?那一块阴影像什么?还曾根据阴影流动的变化,悟出一套剑法,被燕京凌云院的师傅们,赞为奇才。

此刻他静立笔直,背靠马匹,眼光遥遥放出去,似乎又在琢磨他唯一的游戏阴影。

他眼光落及的地方,是一棵树的阴影,枝干浓密,郁郁葱葱,在白亮的地面上,打出一片连绵的光斑,光斑里枝叶不动,安静如初。

光斑里,有一小块黑色的圆斑,混在在树叶的光影里,看起来和别的没什么不同。

不过,真实的映像还是有区别的,只不过当事人不知道而已。

那片圆形阴影的主人,此刻正掩在树上,没有注意到地下,紧张地看着前方。

唉,怎么不一起出去追呢?为什么还要留下来等呢?

君珂皱着眉,暗骂自己怎么就没考虑到这开膛君的身份,他怎么可能亲自去追?必然要端着架子在原地等的。

她身上的防身武器,因为电筒太重,并不常带,倒是将一瓶辣椒水随时配备,这东西她一般也不舍得用,用完就没了,不过成分也不难,自己大可以尝试再做,撕纳兰君让裤子的那一刻,她就想好喷辣椒水,然后趁乱诈做逃走,那边护卫还在揉眼,她向西奔几步,一转身却上了旁边早就看好的树。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轻功虽然不错,但内功还没到家,短期奔逃不要紧,长期被追就坚持不下来,逃是愚蠢,不逃才是上策。

现在这人不走也没关系,等呗,他四处找不着,总得离开的。

君珂安安稳稳地伏着,这几个月戚真思也锻炼过她的耐性,所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那个沙坑就是她经常被埋的地方,戚真思会把她埋进去,就露个肩膀和头,然后竖一块墓碑,上书“此人已死,两个时辰后诈尸。”一开始是三个时辰,之后就慢慢增加个五个八个,直到君珂能够不吃不喝不动,熬上两天为止。

不就是拼耐性么?你能二十四个时辰后再诈尸么?

君珂微笑,自得意满,鼻尖还是有些痒,她不敢去揉,怕动得枝叶纷乱,给纳兰君让发现。

树木的阴影恰恰到纳兰君让脚尖,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掉开目光,面无表情看护卫们驱驰而去,对留下的护卫首领石沛道:“我要打坐歇息,不得吵我。”

“是。”

纳兰君让四顾一番,很随意地走到了树下,盘坐,运气,调息。

君珂浑身的肌肉开始绷紧。

纳兰君让却毫无所察模样,一直没有抬头看一眼,忽然对身边护卫道:“云七,上次你做的蜜汁烤兔很有风味,我想再尝尝。”

那叫云七的护卫笑道:“主子,这里没有山林,兔子怕是一时不得,附近有人家,我去给您买只鸡来,属下的蜜汁叫花烤鸡也是不错的。”

纳兰君让点点头,云七自去买鸡,其余护卫则开始在地上挖坑,纳兰君让随手指了指,示意护卫们挖的地点,又道:“坑挖深些。”

护卫们有些纳闷,但还是依照吩咐,将坑挖深,直到挖到足可容纳一人,纳兰君让才点头,道:“多烤几只大家一起。”

君珂在树上看得莫名其妙,心想挖这么大坑,得多少只鸡填啊,小心跌下去栽死。

不多时云七提了几只鸡回来,看见这么大坑也愣了一瞬,随即便开始收拾鸡,去内脏放盐,脱毛涂蜜汁,其余护卫在坑上烧起火来。

纳兰君让一直静静看着众人忙碌,忽然道:“这蜜汁是哪里产的,我看看。”

云七急忙将罐子装的蜜汁奉上,以为主子怀疑有毒,连神色都变了,小心翼翼道:“主子,这是自府里带出来的,你日常用的……”

纳兰君让将蜜汁嗅了嗅,忽然抬手一泼!

“变味了!”

半罐子金黄的蜜汁,被他随手一泼,在半空里划过一条琉璃般的弧线,唰地泼上了树。

“啪。”

一声微响,那半罐蜜汁,好死不死地,准准泼在君珂脸上!

君珂猝不及防,瞬间脸上脖子上都是浓腻的蜂蜜,连呼吸都差点窒住,她一惊之下险些跳下,却在最后关头生生忍住。

不能跳,就算是那混账已经发现了她,故意泼的,她此刻跳下,就等于把命送给他。

不管他是真的知道还是巧合,在他没出手之前,她要忍,等,等到纳兰述追上来!

拖延一分是一分!

蜜汁泼面,粘腻万分,君珂咬牙,一动不动。

底下的纳兰君让似乎也不是故意的,对着惶然下跪请罪的云七道:“蜜汁有点酸,下次带点好的。”随即又打坐不语。

四面静了下来,经过这一场惊吓的护卫们,做事更加小心。

君珂却静不下来了。

她瞪着眼前,迤逦而上的一条黑线,那条黑线,长、细、自树下向上延伸,漫无止境像是从地底爬出,那点黑线不住的移动、转折、变化,却始终维持着长长的线,并且,直奔君珂的脸和脖子而来。

天杀的!这树下居然有个巨大的蚂蚁洞!

天杀的!这一脸的蜜,招惹得那些蚂蚁闻香出动前赴后继钻她鼻孔!

君珂瞪大眼,看着那队蚂蚁,舞着螯,晃着触须,悍不畏死,逐蜜而来。那条细线源源不绝,游动得极为瘆人,很快她的脖子就爬上了蚂蚁,渐渐向着她脸上进发。

君珂快哭了。

这东西没杀伤力,可是特么的太瘆人了!

她眼睁睁看着那条细线爬到了她身上,眼睁睁任着那群密密麻麻的东西在她身上游走,她不敢动,手指一动树叶就会响动,那些细小的生灵在她脖子上的蜜汁里狂欢,头碰头,触须对上触须,丝毫不管底下的肌肤生出鸡皮疙瘩,细细密密一大排。

不行,这样眼看着,对心理承受力的考验实在太大了!

君珂闭上眼,心一横,干脆不看了,在心中默念戚真思的教导:“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清风拂山岗……拂……拂……拂……哎哟更痒。

不行,换句。

要抽离,忘却当前状态。

“君子坦荡荡,小人在穿越。商女不知亡国恨,一天到晚在穿越。举头望明月,低头在穿越。洛阳亲友如相问,就说我在搞穿越。少壮不努力,老大去穿越。垂死病中惊坐起,今天还没去穿越。生当作人杰,死亦要穿越。人生自古谁无死,来生继续去穿越。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裸奔去穿越。”

……

脸上有些簌簌的痒,靠近嘴角,君珂闭着眼睛,心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咬牙,等着那簌簌的感觉接近嘴边,牙齿一亮,使劲一咬。

只有自己听见的轻微“咔嚓”声响起,君珂狼一般地微笑,将呕吐的感觉压下去——哼,蜜汁蚂蚁酱,专治类风湿!

蝼蚁尚且贪生,蚂蚁们似乎也由前辈的牺牲发觉了某个地雷区域的不可靠近,转而向下继续去吃脖子蜜了,君珂松了口气——好歹没挺进鼻子敌占区。

然而她的气还没松完,底下纳兰君让忽然问:“坑烧热了么?”

“是。”

“火堆先撤开。”

“是。”

护卫们将火堆撤开,留下烧得热烘烘的坑,纳兰君让慢慢抽出一柄短剑,宽如人掌,华光四射。

君珂浑身的肌肉又开始绷紧,一脚蹬紧了树身,只要底下的人剑光一动,她就会使出全身力气把自己蹬出去!

纳兰君让却似乎没有使剑的意思,他将那剑平放在膝上,低头默默端详。

君珂又开始紧张——他是不是试图用剑面照出自己的影子?没可能啊,自己隐在树叶后呢。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白光一闪,纳兰君让突然站起,一声厉喝!

“唰!”

阔如人掌的剑光施展开,像悬空里铺开白练,滚滚光柱里纳兰君让扭腰、转腕、沉肘、挥剑!

“咔嚓!”

一声裂响,剑光没入树身又隐,宽如面盆的树身上出现一道几乎肉眼不可辨的裂缝,随即裂缝慢慢扩大,惨白的内芯像一个人惊惶的脸色,一点点现出来。

“啪。”

纳兰君让毫不停息,旋风般一个转身,狠狠踢上了树身裂开处。

从出剑到踢树,间隔连半秒都没,纳兰君让的厉喝刚刚传出,下一瞬大树已经轰然倒下,君珂的小腿刚刚绷紧离开树身,大树便骤倒,纳兰君让踢得又狠又快,大树倒得像飞机轰炸,她被树身倒下的冲势和层层叠叠的树叶压着,再也逃不开去,一片光影纷乱中只来得及一声惊呼,眼看着就要被树身压成君肉干,忽然看见地面有个深陷的坑,百忙中也来不及思考,唰地就跳了进去。

跳进去就是嗷地一声叫——好烫!

君珂唰一下蹦起来,脚踩在坑壁上,拼命将那些滚热的泥土焦灰拍下去,又顺手撕掉已经半烤着的衣袖,忙了半天才想起来——尼玛,这是那混账刚才挖的用来烤鸡的坑!

这混账敢情是早就计算好的!

吃鸡是假,挖坑烤鸡是假,看蜜是假,他挖坑就是为了等她自己跳进去!假装看蜜,将蜜汁泼了她一身,然后出剑断树,算准角度,算准她为了逃命,必得自己跳坑!

君珂欲哭无泪——搞了半天,她才是那个蜜汁烤君!

难怪坑挖那么深!原来是要请君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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