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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流系列古风小说:千金笑(三)

他手掌一按,纳兰述冷哼一声,衣袖再次一拂,“沈大人可听过,强扭的瓜不甜?”

两人真气再次隔着君珂凌空交击,一压一扶,两股真力以君珂身体为战场轰然碰撞,君珂眼前一黑,只觉得似有铁板在心前猛拍,震得五脏六腑都似碎裂,体内好容易稳定的内息疯狂窜动,一波波巨浪般撞击得她呼吸发紧意识崩散,难受得恨不得立即死去。

她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唇边隐隐迸出鲜血。

心中忍不住绝望呼喊——不想今日命丧此地!

纳兰述沈梦沉,已经拼上了内力,任何人在这时候退让就是死,而她君珂,不管谁赢,都八成是她最先死。

对面被逼入内功相拼境地的纳兰述,忽然转眼对她看来,君珂心中一震,迅速舔掉自己唇边血迹,支撑着露出微笑——她不能让纳兰述为她分神,高手拼内力,心神一分,必死无疑。

然而她脸色青紫,眼中神光将散,瞎子也看出她正面临死亡危机,这一笑只更令人觉得凄惨悲凉,四面已经响起唏嘘之声。

纳兰述眼底深渊,因了她这面临死境也不想拖累他的一笑,刹那涌起巨浪千层!

一直眼角余光盯着君珂的沈梦沉,眼神也突然跳了跳。

纳兰述眼中恸色一闪,随即毫不犹豫,收手!

君珂眼前一黑,若不是哑穴被封,就要高呼,“不要!”

她沉浸在惊恐绝望的情绪中,没注意到自己肩上沈梦沉的手,也微微一缩,有离开的趋势,只比纳兰述慢一秒。

不过看见纳兰述终于先收手,沈梦沉眼底笑意一闪,又放了回去。

……

此刻极度绝望,为君珂穿越来从未感受,本就重伤未愈,眼看前功尽弃,自燕京之变以来的压力和折磨,终于将此刻的君珂压倒,她闷哼一声,霍然闭眼!

她不要总被沈梦沉钳制,令纳兰述处处被动!

她不要看见纳兰述横尸自己面前。

她要调动残余的真气,最后和沈梦沉拼命!

意识狂潮卷涌,残余的内气奔腾,一怀昏眩里她正要拼命,忽然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

“炼气化炁归鼎炉,神照意引汇百会……”

这声音听来熟悉,动听至华丽,令人一听便永不能忘。

君珂此时已经来不及辨明对方到底是谁,声音一到,她心中一动,体内真气自然而然顺着对方指引,沿督脉上升到夹脊关,再升到头顶百会穴,一周天之后,内腑丹田,突起大光明。

明明不能内视,但是意识就是感觉到此刻丹田华光四溢,似有乳白色明珠般的物质缓缓升起,随即潜藏在内腑很久的一股莫名真气被引动,起初还如涓涓细流,瞬间便汇聚如天河,明光灿烂,刹那洪流!

轰!

闯金鼎、过窍关,越十二重楼!

君珂眼底爆出喜色,正要出手,那声音急喝:“不可!”

君珂一惊,那声音已经道:“收回内力。现在不是使用的时辰,沈梦沉已经在查探你的内力,他是你的同脉之主,被他发觉,你会被牵制。”

君珂咬咬牙,将那股悠悠升起的大光明之力又收回原处,这个人的话,她还是要听的。

因为这是梵因。

闭关很久,连燕京之乱都没有出面的梵因,此刻竟然在冀北。

君珂闭上眼睛,默默感觉自己刚刚被引动的奇异真气,这股真气,连她自己都一直不知道它的存在,此刻终于被开启,只觉得博大浑厚,明光普照,并有极大的自疗功效。

这真气……来自梵因?

君珂突然想起燕京梵因闭关的小院,想起自己当初仓皇逃奔的那一夜……

她的脸微微一红。

此时心中一安,霍然想起纳兰述,纳兰!纳兰怎样了?

她惶然睁眼,有点忐忑不安地向对面看去,生怕看见一具横陈的尸首。

地上有血。

她心中一跳。

眼角触及一方染霜黑袍,她视线缓缓上抬,看见纳兰述精致下颌,紧抿唇角,微白脸色,紧闭的眼睛……

她舒出一口长气。

他还活着。

君珂心中感激,眼睫微湿,但同时心中也涌起疑惑——沈梦沉居然没有利用刚才纳兰述收手的绝好时机,一举杀了他?

“刚才你试图以命反扑,沈梦沉的精力,转到了你身上。”梵因的声音淡淡在她耳边解释,“因为你,他也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君珂心中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她开不了口,无法询问梵因的打算,又不敢东张西望找梵因位置,怕引起沈梦沉疑惑,心中暗暗焦灼。

梵因却像是能猜到她的想法,缓缓道:“静观其变。”

这句话刚落,远处就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惊喜大呼,“梵因大师法驾降临冀北啦!”

“梵因大师!”

“圣僧!”

在成王府前围观的百姓官员,注意力顿时被那呼喊声吸引过去,很多人开始向外挤,君珂心中一急——和尚在搞什么!这些无干人等在,沈梦沉才没办法公开对纳兰述下杀手,一旦人都被他吸引跑了,她和纳兰述怎么敌得过整个成王府?

人群刚刚如潮水般向外流,转眼那潮又缩了回来,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听起来,梵因竟然是往成王府的方向来了。

沈梦沉脸色微微一变——梵因居然来了!

别人他可不在乎,哪怕带来大军,也不过兵来将挡,但梵因可以说是唯一例外,这是整个大燕的宗教信仰,精神领袖。代表的是另一个领域的神权至尊,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百姓最为捍卫的对象,弑君,百姓也许未必在乎,但是动梵因,谁都得掂量下,会不会被愤怒的百姓撕碎。

“立即使用第二套计划!”沈梦沉一个眼色,红门教徒和黑螭军流水般奔出来,准备不顾一切先驱散人群,将纳兰述关死在成王府门内。

还在闭目疗伤的纳兰述霍然睁眼站起,抬脚一踢,座下石狮子倒飞而出,轰然撞上成王府厚重宽阔的大门门轴上,吱嘎一声裂响,门轴被撞断,两扇大门倾倒。

“纳兰述!你竟然敢毁坏冀北王府正门!”苏希怒喝。

纳兰述若无其事拍拍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我踢我家大门,于你何干?”

沈梦沉一拂袖,决然道:“射!”

事已至此,无需顾忌,大不了将这目击者,全部杀了!

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纳兰述一个倒飞,身形一闪,已经躲到了刚好倒下的半扇大门后,脚一撑,那门立住,像一个巨大的盾牌,正挡在他身前。

惨呼连声,一些站在门外看热闹的百姓被射死,血流满地。

“火弩!”沈梦沉断喝。

粗如儿臂的火弩箭,啪一下在半空炸开,星火飞溅,将那些躲避不及的文官衣服纷纷烧起,狠狠钉在半扇大门之上,瞬间就是一个大洞!

再厚的门板,也经不起这么几箭,沈梦沉冷笑,“纳兰述,你有本事一辈子躲在门后,不过我有个好法子教你,你身后不是有很多百姓么?快拿来当挡箭牌,这么多人,一人挡一次,够你活很久了。”

这声一出,在门口围观的百姓顿时作鸟兽散,火弩箭纵横飞射,星花连射,被纳兰述闪躲之后,便穿越王府正门,在百姓头上接连炸开,四散火花里,惨呼不绝,而纳兰述遮身的门板,也已经千疮百孔,眼看就要被攻破。

沈梦沉嘴角露出冰冷笑意。

“啪。”

一道弩箭被纳兰述击飞,撞在墙上反弹回来,正冲着一个少年的背心,那少年躲避不及,神色惊恐,闭目等死。

“呼。”

蓦然一道白影飞闪,将那少年拦腰一卷,正避开那弩箭,随即白影一弹,仿若一个人的手臂,将那少年轻轻放在安全地域。

放下那少年后,那白影依旧没有停,半空一旋,将飞射来的弩箭一把抄起,束成一束,笔直一射,射入前方无人空处。

“圣僧!”成王府门前广场上,山呼如潮。

那截白影此时悠悠坠地,不过是一截近乎透明的白色丝绢,透过疏朗的经纬,可以看见绰约的人影。

那人影刚才还在远处,一转眼已经立在了成王府门前,雪色衣襟微微飞起,从容温雅,合十微笑。

那是天地间一抹清光,浊世里一道轻云,他存在,尘埃退避,无限欢喜。

便纵烟火升腾,血战尸首,此时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屏息,看那人立于风中。这样一个人,即使处于万千人群,也令人觉得他遗世独立;即使清晰立于视野,也令人觉得炫目失措,像看见包裹在光晕中的神祗。

有人忍不住看看奢艳高贵的沈梦沉,看看沉凝清越的纳兰述,看看洁净温华的梵因,眼神越发迷茫。

因为梵因的到来,人越来越多,此刻沈梦沉再想下死手,已经不能。

“梵因大师,所为何来?”苏希在沈梦沉示意下,含笑当先开口。

“无意云游此地,发觉城南有冤魂呼号,唤我超度。”梵因笑容似有歉意,“匆匆赶来,不想却是冀北王府。”

“天下何处无冤魂?”苏希听着沈梦沉传音,冷笑一声,“大师如果连随便几个冤魂都要自燕京远奔而来超度,那也实在太忙碌了些。”

“相逢便是有缘。”梵因注目于他,微微一笑,“施主,最近有无觉得梦寐不安?并时常肩部沉重,若有重物相压?”

“你怎么……”苏希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沈梦沉眼神阻止,但一霎间脸上的神情,已经证明了梵因的话。

“一人之身,如何担两人之魂?恶业悬顶,终将自毁。阿弥陀佛。”梵因淡淡一句,惊得苏希浑身一炸,踉跄后退,脸色大变。

“大师便是神人,也救不得这天下所有有孽苍生。”沈梦沉立即接过话头,笑容可掬邀请梵因,“自上次京中武举,好久不见大师,今日既然冀北相逢,何不进府叙话,王爷和在下,仰慕大师久矣,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谢王爷和沈相邀请,我还有要事,不敢多留。”梵因一句回答,令沈梦沉眼底闪过喜色。

同在京中多年,他也算了解梵因,这位虽然不从佛门规矩,其实却是最虔诚的佛门释子,修的入世禅,为的出世身,只要不在他面前大肆屠杀百姓,以他的性子,未必会管纳兰述死活,这人一向认为天命有归,顺其自然,是不会动用自己的力量,试图改变什么的。

今日,不过巧合罢了。

“既如此,恭送圣僧。”沈梦沉微微躬身。

梵因一笑,看也不看纳兰述君珂,转身便走。

沈梦沉绽出笑意。

梵因走出一步,突然停住,喃喃道:“咦,此间有生魂不灭,还有冲天冤气?”

沈梦沉笑意僵住。

“圣僧。”立即有好事百姓道,“此地正是有纷争,刚才睿郡王和沈大人争未婚妻,两人各执一词,至今还没有说法,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您老圣断,不如理一次这说不明的官司。”

“红尘家务,和尚如何能管。”梵因闭目微笑。

“这不算家务吧。”立即有人道,“如果睿郡王强抢人妻,或者沈相夺人所爱,今日过后,只怕便要有人命官司。何况为这事,刚才已经有百姓莫名冤死,如今成王殿下一是郡王兄长,二是沈大人好友,自然是要避嫌的,那么纵观整个冀北,现在除了您,这死结,还有谁能解,谁配解呢?”

“是啊,想必两位贵人,也一定乐意您来处理的!”

“圣僧便施展大智慧大神通,也好免一场无妄之灾。”

百姓纷纷附和,梵因微笑不语。

沈梦沉眼神阴鸷,心中暗怒。

这隐在人群里的“百姓”,口齿这么流利,言辞这么锋利,哪里会是一般人!

此刻他也知道事情不对,梵因哪里是不管?明明是管定了,还挤兑得他不能反对。

“此间事若不了结,必将血流成河。”梵因还是那种令沈梦沉看了痛恨的淡然歉意微笑,“生命作养,绝非易事,不容践踏。既如此,和尚今日便多事一回,为睿郡王和沈大人解了这官司——郡王,您可愿意?”

纳兰述放下门板,神色漠然,“一切凭大师吩咐。”

君珂皱起眉,觉得他的神情语气好像都有点异常,眼神里一直跳跃的阴火,好像忽然又不见了。

梵因看向沈梦沉。

“大师发话,梦沉岂敢不从。”沈梦沉又恢复了自如微笑,“只是梦沉有一事不解。”

“请讲。”

“无论君珂是谁的未婚妻,这都是她闺阁内事。”沈梦沉笑得阴冷,“大师便有通天智慧,也不能判定君珂该是谁的未婚妻吧?难道大师曾施展彻地神通,潜入君珂闺房,听了她女儿心事?”

这话明显就是攻击了,四周百姓怒不可遏,当即纷纷斥骂,梵因神情不变,垂下眼睫,“沈大人说笑了,言为心声,君姑娘心意,自然该问她自己。”

“眼见都未必是实,耳听也八成有虚!”沈梦沉冷笑,“君珂连婚书都亲笔书写,对我情意,怎能有假?她已经将嫁给我,已经是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选择?再说,就算我退一步,如若有人故意偏袒呢?如若有人被挟制呢?如若有人施展摄魂之术呢?”

君珂怒极反笑——尼玛!天底下会干这样的事儿的只有你自个!

“我佛门有一神通,相信诸位都听说过。”梵因低眉,手一招,一只头顶有冠的雪白小鸟振翅飞来,衔一朵金色奇花,落于他掌心。

金色花瓣,在雪白修长的掌心绽放,空中有幽幽奇特香气散开,那香气,闻见的人,都有瞬间恍惚。

“这是摩柯婆罗花,忘却之花。”梵因的笑容便如这金色花瓣,笼罩在迷离的光华里,“迷失于尘世的旅人,遇见摩柯之花,一次忘却人间恩怨喜乐,三次才将旧梦拾起,如果两位识得此花,便知道和尚做不得假。”

“那又如何?”沈梦沉轻蔑一笑,“大师想让君珂闻花?”

“初见摩柯婆罗,一切恩怨爱恨,都将短暂消散,只留本心。”梵因淡淡道,“任何言语都或许矫饰,任何指证都有人质疑,那么,我们可以不必问任何人,只问君姑娘的本心。”

“本心?”

“两位都称与君姑娘情深意重,都称得她倾心相许,孰是孰非,不如问问君姑娘。”梵因手一招,金色花朵缓缓飞向君珂鼻下,“我可以保证,摩柯花一现,爱恨恩怨俱无,君姑娘对两位的感情,将回归原点,此时若有谁能唤醒她跟随,谁就是她内心深处,真正心事所向。”

纳兰述默然昂着头,沈梦沉眼神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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