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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流系列古风小说:千金笑(三)

“下面的话我说出来,立即便能赢你。”他淡淡道,“但是为了我夫人声誉,我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君珂目光波动,似有感激之色。

“你我情意,无需这等证明,也足够令觊觎者输个干净。”沈梦沉笑道,“别的不说,燕京一遇,你钻入我的轿中,救我一命,成就你我同脉之体,自此后生死相随,血脉不离,这事,便是梵因大师,也是知道的。”

他笑看梵因,梵因垂目,淡淡道:“是。”

沈梦沉笑得更满意,君珂扬起脸,牢牢注视着他。

沈梦沉伸手入怀,也掏出一个小纸包,“郡王拿出的那古怪玩意,是否是小珂的都未为可知,在下取出的这物事,却是小珂亲笔,此生托付,天下独一无二。”

他将油纸展开,取出一张纸,拿在掌心,对着四面一展。

众人目光都落向那张纸,纸上花里胡哨,乱七八糟,有长翅膀的猪有乱麻一样的花,有长角的黑鬼怪有大眼睛的娃娃,有碎裂的心有乱窜的蛇,看得人眼花缭乱气息断裂,不过中间那行大字还是认识的,“君珂沈梦沉,今予结缡之喜。愿琴瑟合御,百年静好。”

这样的婚书独一无二,每个人都看得瞪大眼睛。

君珂眼睛一亮,眼底空茫神色如突然被吹散,换了鲜活光彩,竟然慢慢伸出手。

有风从失去大门的门洞里吹进来,将婚书吹得飘然欲飞,沈梦沉原本以掌力将婚书吸附在掌心,此刻便伸手将婚书拿起,两手各执一只角,略略一展,便待收起。

就在这两手都拿住婚书的一刻。

君珂慢慢伸出的手,霍然闪电般拍了出去!

“砰!”

深红衣袖一卷如火焰,一掌拍在空门大露的沈梦沉前胸!

“啪!”

掌力击在胸膛轰然一声,猝不及防的沈梦沉一仰头,先喷出一口鲜血。

君珂霍然抬头,眼神清亮,哪有迷茫之色!

她冷笑,化掌为指,一把抓向了沈梦沉。

她才不会在此时将沈梦沉拍飞,她要留着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沈梦沉勉力抬手一掌回拍,砰地接下君珂一掌,两人真气相撞,沈梦沉借力向后退开。

两人一进一退,隔着烟尘抬头互望,神色都有几分惊异——惊异君珂这一掌伤了沈梦沉,却并没有伤及她自己。

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人有空找出答案,沈梦沉刚刚退出,纳兰述的身影已经鬼魅般闪了过来,正挡在他的退路上,杖尖一点,点向沈梦沉后心。

这一招点出时似乎平平无奇,但劲气在中途发散,竟如平地起飓风,呼啸狂狷,四面的人呼吸窒息纷纷后退,身后花木无声无息粉碎,数丈外的青石地面竟然“咔”一声,裂出细微的裂缝!

眼看受伤的沈梦沉在这样的巨力下连腾挪都不可能,必将死于这一杖下,忽然人影一闪,挡在纳兰述杖尖,扑哧一声低响,鲜血飞溅,但这人的全力阻拦并没有完全拦住纳兰述含愤全力一击,一道白光越过鲜血,从那人身上穿过,依旧不依不饶,击向沈梦沉后心。

沈梦沉头也不回,抓过一个呆住的侍卫一挡,杖尖再次穿那人而过,啪一声击在沈梦沉后背膈俞穴,沈梦沉一声闷哼,身子一软。

纳兰述伸手要抓沈梦沉,那最先拼死阻拦的高近成,一把将沈梦沉推开,同时大叫,“救主子!”

惊呆了的红门教徒被这一声喊惊醒,纷纷涌上,要接住重伤退后的沈梦沉,然而红影闪过,地面烟尘卷起,君珂窜了过来。

君珂不顾一切奔出,此时她的去路上只有苏希一个假王爷,那人下意识想挡,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之前君珂和梵因说过的话,心中一寒,已经滑落到手中的匕首,停在了掌心。

这一停,君珂已经从他身侧卷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沈梦沉。

她抓住沈梦沉,那边纳兰述眉间带煞,狠狠盯住拼死替沈梦沉挡下杀手的高近成,冷笑,“杀了你也不错!”

杖尖一绞,震碎内腑,高近成连惨呼都没发出,已经软倒在地气绝。

这人可以说是成王之死和纳兰逦受害的间接凶手,如今终于死在了纳兰述之手。

纳兰述这一杖用尽全力,穿透高近成之后,竟然杖身依旧直奔地面,轰然一声,在地上击出一个丈许大坑。

这一杖倾尽全力威力如许,却被一再阻挡,气流反震,纳兰述心头烦恶,体内并未完全稳定的气息一阵逆涌,忍不住晃了晃。

一只手将他扶住,却是梵因,乍逢惊变,所有官员百姓要么惊呆当地要么纷纷走避,只有龛里花不动如山,雪白的袍角在风中飘拂。

“君姑娘被沈大人唤醒,却唤醒了恶念。”梵因淡淡道,“若非深仇,断不能有如此举动,沈大人,孰是孰非,相信已有公论。”

沈梦沉脸色灰败,淡笑闭目不语。

王府护卫和红门教徒此时已经纷纷涌上,将四面围成铁桶,再不顾光天化日撕破脸皮,各式武器纷纷对准场中几人。

梵因一挥衣袖,笑道:“诸位父老,今日事已毕,请回。”他这一声声音不高,四面百姓却都听得清楚,随即前面的人都觉得有大力柔和一推,人群因此潮水般退了下去,退出了危险区域。

君珂的目光却落在纳兰述脸上,那一击之后,纳兰述的眼色竟然露出茫然之色,君珂不禁眉头一皱,纳兰述刚才那一击,将沈梦沉座下高手都瞬间击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越了沈梦沉和他平常水准,是不是使用了什么不该使用的武功?

“君珂此心此身,从来都属于自己,可毁不可夺。”她垂下眼,看看闭目不语的沈梦沉,“沈大人,可想过今日一败涂地的原因?世间一切皆可控,唯独人心,不可以。”

“小珂。”沈梦沉睁开眼,淡笑看她,“今日容你在这里痛快一次,记得多说几句,因为下次就绝没有这机会了。”

君珂冷笑,不打算和他斗嘴,对梵因微笑,“劳烦大师先行。”

梵因携了纳兰述的手,从容转身,君珂眼见他把住了纳兰述的脉门,而纳兰述毫无抗拒的转身,眼神也一闪。

回想起刚才,虽然纳兰述武功如常,言辞清晰,但好像每次发话,都是在梵因说话之后。

难道纳兰述其实心智混沌,是梵因一直以佛门心法助他清醒?

梵因拉着纳兰述迈出大门,刚走出一步,霍然四面墙瓦之上,冒出持弩精锐侍卫,门边脚步杂沓,隐约有大队士兵接近。

几个穿着王府属官衣饰的男子从府内奔出来,脸色狞厉,“放开我们主子,否则万箭穿身!”

君珂毫不客气一把抓住沈梦沉向外便走。

“叫你站住——”隐藏在王府内的红门教徒怒喝。

君珂听而不闻。

“射!射!”有人指向纳兰述和梵因。

命令一下,墙头上却没动静,红门教徒惶然抬头,劈啪连响,那些趴在墙瓦上的埋伏的箭手,竟然都从墙上跌了下来。

这些人直挺挺跌到地上,姿态古怪,一看就知道已经气绝。

人跌落了下来,弩箭却还留在原地,人影连闪,一群人翻了出来,半跪于弩箭之后,动作娴熟左右一插,各自持弓交错射箭,一边对着王府围墙外的广场,一边对着王府里面包围来的红门教徒和护卫。

抬弩、搭弓、抹弦,这些人一出手,就展现了超卓的眼力和膂力,几乎人人都是神射手级别,连射、斜射、连珠射、一弩多箭……铮铮铮铮连响,强劲凶猛,箭无虚发。

几乎刹那间,隔墙的惨呼就震破了天,而院子里气势汹汹包围向君珂的人,节节后退,神色惨变。

尧羽卫到了。

冀北乃至整个大燕都可以称为精英的尧羽卫,此刻终于展现了第一护卫的强势和能力,他们射箭看起来似乎不快,其实已经到了极速,以至于空中只有虚影,虚影尽头就是血液和生命!

他们将武器的功用发挥到极致,不仅每一支箭都不浪费,甚至每一支箭都要收割两条以上的生命,即使是红门教高层高手,在这样隼利凶猛的攻击下,也不敢贸然冲入箭雨,去拦截梵因和纳兰述。

红门教徒退了下来,神色阴冷——你们射箭再凶猛,终究箭矢有限,等你们射完,看你们还得意什么?

沈梦沉被挟制,众人并没有太多理会,这是因为沈梦沉一落入君珂之手,便发出了暗中指令——不必管我,格杀勿论!

红门教徒生死都握于沈梦沉之手,不会违拗他任何命令。

所以君珂挟持了他,却到现在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墙头一轮箭射完,梵因早已拖着纳兰述行出王府之外,越过赶来后被箭射乱的黑螭军,远远地去了。

而君珂抓着沈梦沉,落后一步,也已经到了府门口。

红门教徒正要一边追一边发出全城救援号令,一条黑影一窜,窜上了墙头角落,从屁股后摸出一堆奇怪的东西,三两下组装成一柄巨弓,手指一抹,十箭上弦!

一弦十箭,还是重弓,天下没有这样的射技,一时连追兵都怔住。

那人眼神冒火,表情狰狞,瘦筋筋的脖子顶着个大头,正是瘦得风可吹走,偏偏尧羽卫内力第一的许新子。

许新子和鲁海,一个瘦而有力,一个壮而轻盈,尧羽卫两大奇葩,如今奇葩只剩一枝,孤单单的瘦猴子,将仇恨和杀气,都凝练在了自己的重弓里。

“嗡!”

重箭巨大的震动令四面空气都似起了波纹,十丈方圆的人都被这一声震得耳鸣发晕,内功差一点的人两腿发软,心知这样的箭必然凶悍绝伦,赶紧纷纷躲避。

然而心中凛然的人们等了一阵,却发觉毫无动静,抬头一看,君珂早已跑远,墙头人影全无。

被耍了!

红门教徒勃然大怒,当即纷纷追上。

这些人愤怒得失去理智,没有发现脚下不远,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透明的线,贴在地面,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冲出去的红门教徒,哪里还记得看脚下,当先一人,正踩在那线上。

隐约一阵嗡嗡声响,淹没在愤恨的叫嚣里。

有人听见这阵声响,疑惑地停下脚步四面张望,想要找到声音来处,却被身前身后的人裹挟着,身不由己向前冲。

就在红门教徒团成一团向外追杀的一刻。

“咻咻咻!”

地面那根线猛地绷直,随即一阵轻微震动,嗡嗡之声刹那连响,声音刚刚传入人的耳膜,转眼十柄冷电,顺那根透明细线轨迹,划裂长空,穿入人群!

黑色重箭,像天神手中利刃,狠狠戳进黑压压人团!

哧一声,挤破了生命的脓包。

鲜血大团溅开,人群密集重箭凶猛,又失去防备,几乎每一箭,都穿上三四人,还要在最后一人胸膛处炸开,将身边的人再炸伤!

惨呼声里,蜂拥而出的红门教徒立即散开,不成阵势,人人仓皇躲避,一时之间再顾不得追敌。

院墙外。

躲在墙后的许新子眼底闪过兴奋嗜血的光,手一抽,将斜架在墙头的巨弓收起,连同那透明细线都收回,背在了身后,临走还不罢休,窜上墙头,对着下方一团混乱,呸出了一口唾沫。

浓痰远射,落在红门教一个高层的头上,许新子哈哈大笑,追着自己已经离开的兄弟狂奔而去。

而君珂,趁着刚才那一团乱,早已以沈梦沉为盾牌,穿过黑螭军的包围,跑远了。

在转角的街外,尧羽卫牵着马匹等候接应,到此时才能看出,纳兰述和尧羽卫,在冀北根基之深,仓促之间,又是在早已被沈梦沉背后严密控制的冀北,他们居然想要多少马,就能立刻凑齐。

君珂赶到时,梵因和纳兰述已经不见,戚真思也不在,留下来接应她的晏希道:“趁还没来得及合围,他们先走。”

君珂点点头,没注意到晏希有点古怪的脸色,却有点忧心纳兰述的状况,正常情况下纳兰述不可能丢下她先离开,到底他是怎么了?

“委屈沈大人和我同乘一骑,送我们出城先。”她一笑,将沈梦沉毫不客气往马上一墩。

“小珂你掳了我有什么用?”沈梦沉咳嗽一声,懒懒地笑,“这里可是冀北,不是燕京,不是沈家,难道你认为我一个青阳郡守,能令冀北罢兵?”

“能。”君珂毫不犹豫地道,“即使对外你控制成王府的计划没有显露,但以你的谨慎,一定已经让假纳兰迁通令全冀北,务必全力保护你,现在的冀北,我不掳你我掳谁?”

“丫头还是这么精明。”沈梦沉还是那不急不忙模样,“聪明得连我都着了道儿,你今天,为什么没有受同脉之体影响?”

君珂瞟他一眼,心想你问我我问谁?八成是和尚的内力的作用,但是遗憾的是,她原以为自己的同脉之体已经解去,正在狂喜,此刻先前那调动出来的内力慢慢收回,她发觉体内属于沈梦沉的内力依旧没有消失,只是被梵因的内力压制,没有动静而已。

她现在可不敢冒险去试同脉之体到底存在与否,此刻可不是受伤的时辰。

当然实话是不能告诉眼前这个人的。

“同脉之体?什么同脉之体?”她扬起眉,一脸惊诧,“难道你没看出来吗?摩柯婆罗花就是解你同脉之体的解药,我闻了之后,同脉之体就解了啊。”

“哦?”沈梦沉不是很相信地挑起长眉,“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以为你智慧通神?天上知一半地下全知?”君珂冷笑。

“摩柯花是真的,为什么你没有被迷惑?”沈梦沉问题很多。

“谁说我没被迷惑?”君珂笑得得意,心情好,眯起一只眼睛看沈梦沉,“啊我好恍惚,我现在看见的是一只长獠牙的狐狸,好可怕!”

她插科打诨,没一句正经话,手却紧紧按在沈梦沉后心,一点也不放松,沈梦沉垂下眼睫,轻轻一笑,心想捆她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这姑娘也越来越奸坏,或许有一日,他也真会着了她的道儿。

摩柯婆罗花没有起作用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得着,君珂看起来是只嗅了一次,但只要梵因愿意耗费功力,将花香逼成一线,送入君珂鼻中,她想什么时候清醒,就能什么时候清醒。

所以她对纳兰述的攻击,也是事先算计好的。

今天只能说,上了和尚一个恶当,就连他也没想到,那清静无为的出家人,骗起人来也是响当当的。

君珂挟制着沈梦沉,在剩余的尧羽卫围拥下一路出城,果然没人敢追,连红门教徒都没有追过来,出郊外十里,远远的君珂已经看见梵因,和纳兰述正并行,他们立在原地,看样子是等她一起汇合,君珂正要扬声招呼,纳兰述一个踉跄,突然栽了下去。

君珂大惊,险些放开挟制住沈梦沉的手,忽然前方一道人影闪过,从梵因手中,一把将纳兰述抢了过去,然后绝尘而去,连梵因都一时未觉,愣在那里。

君珂认出那身影是戚真思,倒放了心,尧羽卫此时悬心纳兰述,也纷纷追了上去,留下一部分陪在君珂身边看守沈梦沉,此时他们已经弃马进山,打算从城郊的涡山穿过,直线离开冀北,君珂正思量着在何处放归沈梦沉,如果同脉之体不能杀他,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废了他?一边思考一边还要挟制沈梦沉,也就没注意到,她已经走到一处奇特的地形前。

“咦……”她脚下一松,赶紧站住,头一低,眼前一晕。

“小珂。”沈梦沉的声音,带笑响在她耳侧。

“我很想知道,我们的同脉之体,还在不在?”

他的手腕,诡异地一翻,突然便翻到了君珂的腰上,一把揽住她,便往旁边的一处突起的山石撞去。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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