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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流系列古风小说:千金笑(四)

“乖乖站在那里,不要脱出箭的范围,等我们尊贵的大人过河来带你,你真是好命,从今以后,草原之上,没人能欺负你啦。”

那图力傲然一笑,牵着他的马过河来,河是小河,水只没过膝盖。

君珂笑了笑。

然后她一抬腿。

咔嚓。

三支箭齐齐折断,红羽被她的靴底,踩入尘埃。

她随意地跨过残箭,看也没看那箭一眼。

对岸的人齐齐变色。

羯胡规矩,成年男子以红羽之箭向姑娘求爱,箭出的越多,代表势在必得的心思越坚决,三角形代表稳固,这种箭阵表达了一种强烈的占有欲——画地为牢,不容逃脱。

这种三角形的红羽箭阵,一般也是上位男子才会使用,毕竟没有一定的底气和地位,不敢表这样的态度。

而被表白或者说被困住的女子,是不能违拗的,如果违拗,那男子从此尊严扫地。

在羯胡历史上,为此不死不休的事情也有。

如果遇上地位相当的女子,敢于拒绝,可以用随身的金剪,剪去箭柄的红羽,算是一个不伤颜面的做法,像君珂这样,越过,踩断,踏入泥泞,几乎已经等于向对方宣战。

行到河中段的图力一脸不可置信,脸色铁青。

对岸的骑士却已经勃然大怒。

“混账!混账!贱人!贱人!杀了她!”君珂这狠狠一耳光,打得众人眼睛发红,不等那图力下令,所有人都取出弓箭,搭弓齐射!

“唰!”

长箭破空,乌光一现,罩向君珂。

君珂冷冷一挥手。

“嗡”

她身后护卫手中长弦齐弹,青羽似暴雨之前的乌云,忽地一声便越过河岸,后发先至,和对方黑色的来箭,狠狠撞上!

一阵噼噼啪啪的裂响,半空中都是听了令人牙酸的戛然之声,金属摩擦,火花四溅,木柄剖分,颓然掉落!

惨呼声起,草地上倒下一群人,鲜血染红土地。

图力骇然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飘在河面上的箭——所有落河的箭都是自己这方的,被对方的箭迎头撞上,然后一剖两半,连箭簇,都狠狠劈裂!

而他身后,所有扈从都已经倒落地下,人人腿上,都是一箭对穿!

图力怔在河水正中,连愤怒都忘记了。

哪里来的神箭手?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样的女子?他的扈从,都是草原上的精英男儿,犹擅骑射,不敢说羯胡无敌,也少有敌手,今天竟然在箭术上,完败于对方,一个照面,全部射翻!

这羯胡那蒙草原,有这样的势力?

地上呼叫未绝,图力脸色连变,再也不敢向前,策马缓缓后退。

君珂立在当地,并没有追杀他,说到底,不过给他一个教训,知难而退也就算了。

图力退出河岸,并没有去看自己那些受伤的扈从,而是迅速拍马后退,君珂以为他要逃,也打算带着自己人离开,谁知刚一转身,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雄浑的号角声。

君珂霍然转头,便见图力举着一个牛角号一阵猛吹,河岸对面的山脉里,随着号角,冲出来一大队人,看那滚滚的烟尘,足足一个千人队。

那些人看见河岸边受伤的同伴,大惊失色,图力一转身冲到队伍中,手中弯刀一指,“天授大王的尊严不容践踏!这些人伤了我的扈从!杀了他们!”

他不提君珂踩断红羽箭的事情,大概也是深以为耻,羞于提起,连连驱赶着那个骑兵队向前,“杀了他们!留下那个女人!”

弯刀竖起,倒映森凉的月色,刀尖有血,映得人眼睛赤红,千匹战马奔腾而来,卷起腾腾烟尘,声势惊人。

君珂叹了口气。

她一点也不想惹事,有些人偏偏要找事。

头一仰,对天高喊了一声,“看着办啊!”

随即她向后退了退,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对面冲杀而来的骑兵正在纳闷——这女子是不是吓傻了?

正在奇怪,蓦然听见“轰”地一声。

头一抬,看见君珂身后的矮坡后,忽地冒出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

随即是皮甲、战裙、手提的长枪或马刀、健马、翻飞的四蹄,溅起的泥土……

深黑一片,像一个噩梦或一道乌云,忽然就出现在山坡的顶端,绵延无际,一眼不见边!

骑兵!

比己方人数更多的骑兵!

羯胡骑兵傻了。

原以为对方就孤零零十几个护卫,砍倒在地手到擒来的事,一眨眼,背后竟然冒出这么多装备精良的军队!

山坡上,当先将领戴着铁面具,是丑福,他先前得到回去报信的护卫通知,立即点兵出营。

对待羯胡的政策,诸将早已商议过,还是那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动君珂我动你全家!

君珂回头一看,也傻眼了。

犯得着么丑福同志?对付这区区千人骑兵,你用得着把云雷两万骑兵全部赶出来么?

你这不是玄幻小说里常说的那句:人多欺负人少么?

君珂可不知道,她那回去报信的护卫,是怎么转述发生的事情的。

“诸位将军!有人在前方河边围堵统领大人,要将统领掳回去暖床!听说对方还是天授大王座下……”

转述的护卫没将话说完,丑福已经冲出去了,其实也没怪护卫,图力本身也没把话说完。

在众人心目中,君珂被羯胡统治者天授大王围住,那必然千军万马,危机一线,自然要点齐全军,全力以赴。

于是,可怜的图力,就遭遇了一场完全不公平的战争……

两万骑兵居高临下一个冲锋,千人队便如大海里的浪花被瞬间卷没,连个声息都没能发出,图力被一群忠心护卫护着向后逃窜,一边逃一边回头看君珂。

君珂双手抱膝,坐在石上看月亮,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大战就在身边,骑兵呼啸的奔马就紧挨着她的身侧越过,她衣袂飘飘,却连眉毛都没颤动一丝。

四周的士兵从她身边过,都有意无意避开了她,尽量不予惊扰,这就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状态——万军厮杀,中间一块却成孤岛空地,太平安静,像大海里一个诡异宁静的漩涡。

身处那个宁静漩涡中的君珂,有种独特的淡静和自如。

图力频频回首,看得已经有点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也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战马长枪寒光铁衣,和那衣袂轻柔寂寥女子,形成诡异的和谐和惊人的吸引。

“大人,我们怎么办!”身侧的护卫在嘶喊,“您的护卫队眼看要全军覆没了!回去怎么向大王交代!”

“无法交代还是小事,”有人大叫,“大王说了,必须守住九黎山脉南侧,不要影响了大王和那群外来凶人的对战,要是给这群人冲过去,咱们都是死罪!”

“大人,我们不能逃!”

图力蓦然止马,目光在肆意挥舞战刀的两万骑兵阵中掠过,又看看始终在原地没动的君珂,紧紧咬了咬牙,腮帮上鼓起铁青的肌肉。

“调南部军!”

“大人!”护卫们又怔了怔,虽然他们也知道不能后退,可是大人下的这个命令,也太要紧,王庭精锐,还是不属于图力大人直接指挥的精锐,一旦调动,赢了也罢了,不能赢,那就最后一道防线也没了。

“您三思!”

“来不及了!”图力呸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必须挡住南线,不能给这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越过山脉!南部军足有十万,留一半镇守原地,还有一半,杀了这群骑兵,他们的武器皮甲,都比我们要好!”

“是!”

云雷骑兵来回两个冲锋,千人队就变成了一堆烂甲伤兵,君珂不愿和羯胡结下深仇,下令不得滥杀,但所有的马都被云雷军抢了来,众人哈哈大笑,一边说打羯胡和打西鄂不一样,这些蛮子凶狠,打起来够劲,一边说他娘的人太少,不够练手,将那群在地上呻吟的羯胡骑兵,气得直翻白眼。

丑福倒一向是个稳重人,掌控战局之后便开始收束军队,队伍刚刚整好,忽听得南边一阵天摇地动,马蹄骤响!

这下连君珂都跳了起来。

今晚这是怎么回事,没完没了了都?

她跃上山坡一看,前方烟尘漫天,乌云蔽月,羯胡特有的弯刀高举成一片连绵的刀海,老远反射着清冷的月光。看数量,竟有五六万骑兵。

君珂此时也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自己进入羯胡,毫无动静,今日却接二连三遇上羯胡士兵,很明显,就在野牛族领地内侧,山脉南端,必然有一场战争正在进行,所以羯胡的王庭军队在那里,无暇理会自己。

但这里面也有疑问,就算那边战事猛烈,没空管她,但四面游骑斥候,应该会有报知王庭军队自己大军的动向,为什么从图力这群人开始,似乎都不知道?

其实君珂只猜对一半,对方确实有战事,但战场分为两边,已经无法顾及她这里,而图力隐约知道有大军入境,却没想到来这么快,更因为看她是个年轻女子,死活也没想到,她就是传说中的冀北联军首领,西鄂摄政王。

此时看见五六万骑兵奔来,君珂微微皱眉,但也只是微微皱眉而已,她当然不是怕对方,而是觉得,这场仗打得有点冤枉。

她的皱眉看在图力眼里,便觉得是示弱和畏惧,顿时心花怒放,好像看见这个特别的少女,已经被掳入自己的大帐,在自己怀里婉转呻吟……兴奋之下不及多想,匆匆迎上王庭南部军的统带大将,简单说了几句,便道:“这些人要冲过南侧防线,万万不能!兄弟们,给我冲!”

“杀——”

五万骑兵高举弯刀,变幻阵型,左右穿插,中锋直进,将两万云雷骑兵,包围在正中,准备展开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图力此时才放下心来——你总不会又冒出更多人来了吧?

他正要放声大喊要求将君珂留活口,嘴刚张开,霍然眼睛瞪大了。

又是轰然一声响,山坡之上,突然又出现黑压压一批人头!

比刚才更多,更长,更漫山遍野!

一盏盏大旗招展开来,当先是“纳兰”、“君”字帅旗,随后各色队伍上头军旗招展,红色的“血烈”、青色的“冀北”、白色的“尧羽”、黑色的

“云雷”!

近三十万大军,继骑兵之后,全部拉开,雷霆万钧,轰然压下!

图力张大欲待呼喊的嘴,因为张得太大太久,咔嚓一声,脱臼了……

他哭了。

有完没完啊!

为什么不能一次性拉完啊!

比便秘还折腾人啊!

他眼睁睁看着君珂一个旋身,跃上了最前面一头最神骏的白色骏马,他认得这正是他们羯胡也十分稀有的名马腾云豹,这女子安坐腾云豹上,头顶大旗招展,一个金光灿烂,霸气逼人的“君”字!

图力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在尘埃。

此时此刻他再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他也不是天授王庭的图力大人了!

统带大军,女子之身,军旗驳杂,经过羯胡。

不是传说中的少女西鄂摄政王,那个带军搅乱了西鄂,直接导致西鄂改朝换代的君珂,是谁!

一时惊艳,后果却如山之重,承担不起!

图力此刻的恨和悔,聚九州之铁难铸,然而这也不是悔恨的时候,王庭南部军精锐已经被他调了来,这一仗无论如何,必须打!

他狠狠挥下手臂,一个落下的动作,就像咽下了满腔的血。

对面,君珂也狠狠一挥——撞上了就打,没什么了不起!

两军轰然碰撞。

青白红黑四色洪流和土黄色羯胡骑兵狠狠撞在一起,分分合合,不断纠缠,翻飞马蹄、闪亮刀剑、飞掷的长枪,横舞的盾牌,各种骑术的比拼、各种箭术的亮相……又一场热血厮杀。

君珂并不担心,甚至没有亲临指挥——己方优势兵力,骑兵总人数不少于对方,败是不可能的,但是保存实力是个技术活,她可不愿意在路上,便将兵力耗损过巨。

她将主指挥权交给铁钧,自己在后方掠阵。

图力也在他的战阵的后方,脸色随着战局变化阴晴不定,越来越难看,他已经发觉了,对方看似是杂牌联军,却战斗经验丰富,各兵种齐全,战术灵活多变,尤其白色的军队和青色的军队,配合默契,穿插自如,只有红色军队,全是步兵,还没和其余军队形成默契,虽然人数最多,但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软肋之处。

图力作为天授大王座下最有出息的幼子,早早就单独领了一个部落自成地盘,不得不说眼光相当厉害,短短时辰之内已经看出了冀北联军的最大软肋,其实还在血烈军。

“大人……”身边亲信凑上来,脸色沉重,“怕是不太好呢……这要输了……”

这要输了,谁能面对大王的怒火?想起天授大王喜怒无常而又无比暴戾的性子,所有人,包括图力在内,都激灵灵打个寒战。

南部军冒险调动,却无能挽救战局,南线剩下的军力如果挡不住那边的敌人,自己承担的责任将比天还大!

无论如何,这一局必须要胜!

“我看,也只有用他们了……”图力脸色阴沉,咬牙吐出了一句话。

亲信脸色一变,讷讷道:“这……这些人野性未训……”

“这些人中了术!何况他们的亲人还在我们手上!”图力烦躁地道,“今天的事太不顺利了!我们无论如何不能输!”

“这……”属下还在犹豫。

“一切责任由我担负!”

……

战局如火如荼,明眼人都能看出,虽然羯胡那边看似还在支撑,但落败,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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