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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流系列古风小说:千金笑(六)

“这军官是哪个部属的?”君珂悄悄问纳兰述,“虽然是血烈军的装束,但看起来各种不对劲。”

“当初投诚的京军,被打散后一部分换防一部分并入各军,这个大概是原来的京军。”

两人退后一步,隐入人群。

“戚统领。”还是那军官在说话,“柳大夫名满天下,我等十分仰慕,不过上头有令,他国人士一律不得入京,柳大夫现在在西鄂,西鄂刚刚和大庆勾结陷我主于不利,虽然柳大夫断然和此事无干,不过也不适宜现在进城,还请城外等候,待卑职向上头请示之后再做定论如何?”

“荒唐。”戚真思冷叱,“什么西鄂人尧国人?柳大夫一直是陛下的贵宾,你们不知道?让开!”

君珂眯起眼睛——柳杏林名满天下,人人趋奉,又是纳兰述座上宾,绝无可能被拦,今天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因为她吧?是因为怕柳杏林此时赶来,是为了帮助她?

毕竟全天下人人知道,柳杏林是她生死之交。

纳兰述脸色森冷,知道朝中对君珂毫不接纳,知道京城在酝酿废后风潮,但这些人如此胆大,竟然敢趁他还没回来,拦截柳杏林,当真以为他不会杀人吗?

“戚统领如此焦急。”那军官眯起眼睛,“不知有何要事?”

这军官隶属血烈军,出身也算贵族,向来属于尧国元老那一派,他今日奉命拦住戚真思,是因为认出了柳杏林,这个和皇后交好,又有相当地位的名医此刻来到尧国,实在太敏感,所以立即出马拦下。

但他也没打算为难戚真思,毕竟戚真思是纳兰述亲信,尧国上下,目前反对皇后风潮虽烈,但对皇帝陛下本身,不敢有丝毫异心——纳兰述把持军权,手腕翻覆,这三年尧国贵族的血,足够淹没他的龙座。

在尧国这些人看来,他们这是为了陛下好,让这样一个不守妇道,勾结外敌,野心勃勃,跋扈嚣张的皇后在位,则皇帝大业危矣,尧国危矣!

作为不遵礼教,偏又手中有兵的国母,君珂早已引起了所有朝臣的危机感,每个人都觉得,陛下虽然一时被妖后蒙蔽,但没关系,有他们在,一定能为陛下除清妖氛,到时候,没有妖后蛊惑,陛下圣明烛照,痛定思痛,必然还会感谢他们的!

每个人都在为所担负的伟大职责热血沸腾,为美好的未来欢欣鼓舞……

“我有什么事,你配问?”戚真思才不管对方什么想法,拦她就是罪,只是毕竟此行秘密,不想在城门闹事,她已经在忍耐。

“好。”那军官眼底怒色一闪,咬牙笑道,“既然没什么事,请恕卑职放肆,要请柳先生在城外等候一二!”

“我有要事,让我进城!”柳呆子急匆匆喊,“你们皇后宣召我,你们也敢拦?”

君珂扶额呻吟——哦呆子,你这话一说,更走不了了。

“哦?”那军官笑得更阴沉,“敢问柳圣手,皇后陛下宣召您何事?”

“她……”柳呆子毕竟还没真呆,脖子一缩,不太高兴地道,“这个似乎没必要向阁下交代吧?”

“柳圣手这话就让在下为难了。”那军官心中一动,觉得与其拦下柳杏林,不如从他口中套取情报更好些,笑道,“您要明白宣示所来何为,在下也许还可以拼着上峰责怪,请您入城,这样不清不楚的,叫在下想开城也不行啊。”

柳杏林面露犹豫之色,君珂心中一惊——呆子可不要一急真说出来,纳兰述的病,万万说不得!

柳杏林只一犹豫,嘴便闭得蚌壳一般紧,与此同时戚真思已经一鞭子抽了下来,“放肆!这也是你问的?让开!”

“戚统领这是在为难卑职了。”那军官一抬手抓住鞭梢,还是那不阴不阳模样,“卑职奉的也是上令,职责所在,戚统领还是稍安勿躁的好,来人呀——”

一队士兵上前,牵住了戚真思的马笼头,另有一队士兵,隔开了戚真思和柳杏林的马身。

“你们要干什么?”戚真思此时怒色反而去了,阴森森地俯视那群控制住她马的士兵。

“没什么。”那军官含笑道,“儿郎们为统领大人执缰坠蹬,亲自护送大人进城,以示赔罪。”说完手一挥。

士兵们牵着戚真思的缰绳便走,竟是要强硬地把她从柳杏林身边带开。

戚真思眉毛一挑,忽然笑了。

雪白的额角靛青的刺青一闪,光泽幽黯可怖。

“出面吗?”君珂明知此时不宜出面,也觉得忍无可忍了。

“迟了……”

“哧。”

一抹剑光自戚真思胁下射出,刁钻的角度,被日光阴影覆盖的区域,几乎人的眼睛还没能捕捉到那轨迹,淡青色的弧形光芒已经携着虹影一弯,在人们眼底溅开!

“啊!”一声惨叫,一截断腕离体而出,半空中一弹,落在一个围观百姓脚下,引起更响的惨呼和走避之声。

抓住戚真思缰绳的士兵的手,被她一刀砍断!

人影一闪,自马上扑出,穿过乍飞的血雨,手中寒芒重重抵上那军官的咽喉,“我说最后一次,让开!”

“戚真思,你敢城门伤人……”那军官瞪大眼睛,嘶声怒吼,“你疯了……”

戚真思手中匕首轻轻往前一送。

鲜血如扇面喷射,直冲戚真思面门,她霍然向后一个铁板桥,浓腻的鲜血贴面横飞而过,溅在三丈外的地面,一片殷红。

“我还敢城门杀人呢。”戚真思随意踢开面前僵立不倒的尸体,轻蔑一笑。

惊呼声惨叫声戛然而止,像被戚真思的刀锋齐齐割断,城门口出现一霎真空。

尧国建国三百年,这样城门悍然杀人,也是至今头一次。

人群疯了一样奔逃,戚真思看也不看,手中匕首平指,对着那群横枪拦住她去路的士兵,刀尖上浓稠的鲜血无声滴落,一滴,一滴。

每落一滴鲜血,那些士兵便后退一步。

她一言不发,没一句威胁发狠,所有人却心惊胆战,不能在她褐色森冷的眸子前站稳。

雪地狼王,齿间染血,无需作势,天地杀机。

“警戒!”在那群士兵心魂俱丧,被戚真思终于逼得四散逃开的那一霎,大批脚步声响起,这回来人自城内来,足足一个营的士兵,鲜红的军衣鲜明耀眼,赫然是血烈军所属。

“京城诸军,都由你亲自直管,这血烈军是怎么回事?”

“前朝旧将投诚,总要有个安排,”纳兰述淡淡道,“一部分拆散了编入血烈军,现在血烈军总人数不变,但有三分之一是旧军。再说当兵的只能听带兵的指挥,关键还是看带兵的人是哪个阵营。”

“为什么不全用原先嫡系?”

“这样更适合互相监督。”纳兰述若有深意,“血烈军,终究也不能完全算我嫡系。”

君珂凛然,心中明白这又是制衡之术。

纳兰述握紧她的手掌,躲在人群中,不允许她上前,却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手势,唇角一抹笑意淡淡,君珂看着,觉得有点凉。

马蹄答答,领兵的将领长驰而来,老远长刀一指,“京畿重地,竟敢城门杀人,拿下!”

“定国公远房侄子,血烈军三军第四营营正,领副将衔。”纳兰述扳起一根手指。

戚真思退后一步,一声呼哨,没多久四面人影闪现,无声无息落在她身后,是在京尧羽卫。

人影一道道自城内城外穿出,利箭般攒射到戚真思身后,尧羽卫也越来越多,和那一营兵成悍然对峙之势。

两军相对,一方面色紧张,一方冷笑以对,血烈军算是防卫京城的第一大军,尧羽卫却是纳兰述嫡系得不能再嫡系的亲卫,地位非同寻常,这两边一旦对峙起来,气氛顿时紧张得一戳即破。

又一队人马匆匆赶来,还是鲜红军衣,毕竟黄沙军现在还在南部作战,京城内外,除了尧羽就是血烈。

“血烈军二军第七营营副,校尉,孙太傅内弟。”纳兰述又扳下一根手指。

血烈军人数增多,尧羽卫也不甘示弱,慢条斯理开始取出各种武器组装,那些东西看得人头皮发麻——密密麻麻的勾齿、雪白铮亮的倒刺、黑洞洞的圆筒、各种散发着硝烟和血腥气息的深黑铁管……

血烈军开始紧张,再次增援,没多久又奔来一批人,纳兰述扳下第三根手指,“血烈军三军第二营第三队队正,校尉……”

“血烈军六军第五营营副……”

“血烈军一军六营……”

……

君珂佩服纳兰述牛叉的记忆——这么多军官,很多只是低级军官,他居然大多都能清楚辨认,最重要的是,他记得这些人背后合纵连横的关系网。

她也在忧虑这个情势——照这模样,难道原先拆散进入血烈军的尧国旧属,都参与进来了么?

纳兰述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好像心情很好,君珂隐约猜出他的意图,心中一阵抖颤——帝王级的思维,果然现在还不是她这个凡人能做到的。

皇位稳筑于血海之上,人命不过数字而已。

两军人数越来越多,将城门里外堵得水泄不通,血烈军人数占优,尧羽卫武器可怕,没过多久,驻扎城外西大营的铁军也来人了,但是没有介入两军之争,铁大统领也没有前来劝说,只在一边冷然看着。

百姓早已跑光了,纳兰述和君珂也躲藏不住,只好往街道后退,一处拐角很适合偷窥又安全,两人退入那里,屁股忽然撞到软肉,回头一看,刘大公子和一群闲杂人等,也躲在那里,两眼放光地看热闹。

“嘿。”刘大公子一拍纳兰述肩膀,“你两个胆子也大,竟然现在还不走,不过这热闹确实够瞧,百年难遇,今天怕是要出大事,回去咱有得吹了!”说完对身后那些刚认识的闲汉介绍道,“这是我心肝儿。”

纳兰述抖了抖,君珂吸气……

“心肝儿。”刘大公子似乎真的很喜欢纳兰述,还把他向自己面前拉了拉,“你向后退些,外头那些鸟卫的兵器看起来很可怕,可不要被伤着娇嫩的肌肤。”

纳兰述好像没听见最后几个字,回头,声音古怪,“鸟卫?”

“是啊。”刘大公子得意洋洋,“尧国都这么说,陛下最爱的是鸟卫。”

君珂扶额——哦,戚真思会杀了你……

“让开些!”一个闲汉拍拍纳兰述屁股,“别挡着大爷看热闹!”

君珂掩住脸——我什么都没看见……

“这打起来谁赢呢?”

“难说,听说尧羽是陛下亲卫,很厉害。曾经陪陛下在尧国长大,陛下连龙内裤,都是他们从小洗到大的。”

“这你也知道?”

“当然,陛下小时候就住我隔壁,那时候他还是我家隔壁的一个小毛孩子,整天拖着我的手喊哥哥,叫我给他买糖吃,可惜那时候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只给他买过一两次鸡屎糖,早知道他后来做了皇帝,当初就该倾家荡产多买几颗松子糖,唉……”说话的汉子太阳穴贴块白膏药,不住咂嘴,神情惋惜。

“喂,你哥说的那什么鸡屎糖。真的是鸡屎做的?”君珂悄悄问某人。

“我会给他机会,让他倾家荡产买松子糖的。”某人答非所问……

“少扯吧。”刘大公子一拍大腿,“陛下何许人也,当年就是在尧国,也是公主之子,盛国公爵位,怎么会住你家隔壁?”

纳兰述刚刚表情好看了点,就听见他口沫横飞地道,“他倒是住在我府邸附近,只隔一条河,陛下人是极好的,常夸我英俊,小时候他常带我去爬人家院子外的树,看花姑娘的肚兜……”

君珂“噗”地一声,前面的人不耐烦地道:“姑娘!你喷到我啦!又没看你肚兜,乐呵啥?”

君珂一脚把那流氓踢了出去……

城门前的对峙还在继续,戚真思一脸煞气,玩着手中的刀,“怎么?今天真要在这城门前大干一场?好一个京畿重军,好一个护城兵营,陛下不在,你们竟然敢私调军队,包围同僚,你们要造反吗?”

“戚统领此言差矣!”一个副将冷冷道,“御驾出巡期间,血烈军前七营领护卫京城之职,协同九城兵马司一同防卫京城治安,对于某些无端挑衅,闹市杀人,擅自纠集部属起衅闹事的疑似图谋不轨人士,有立时追捕就地格杀之责!”

“好大的帽子!”戚真思冷笑,“当真贼喊捉贼。”

“不如戚统领扣下的帽子大。”那副将冷笑,“你我何必在城门前斗嘴?九城兵马司衙门大牢见吧!”

“放肆!”铁钧忽然大步走了过来,“你是血烈哪个营的?戚统领是二品带兵统领,你一个四品副将竟然敢以下犯上!”

那副将退了一步,有点紧张,眼角一扫地上尸首,随即露出悲愤之色——被杀的将领,是他的兄弟。

他得上峰命令,不敢当真引起两军哗变,上头也没准他太过为难戚真思,但血肉亲情,不是这么容易抹杀的。

拿下戚真思,他认为天经地义。

“卑下不敢以下犯上。”他大声道,“但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戚统领当街杀人,杀的还是我血烈将领,这是杀头重罪,按照大尧律法,已经是戴罪待勘之身,卑下命人拿下,何罪之有?”

“有你们这么全营擅自出动,围城拿人的?”铁钧怒斥。

“那是戚统领桀骜不驯,杀人在先,呼唤部属对峙在后!”

“速速散去,否则以谋逆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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