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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流系列古风小说:千金笑(六)

柳咬咬一眼看见那两个,“咦”了一声,随即展颜笑道:“好聪明的嘉如。”

柳杏林张着嘴,“糟了,丑福和司马小姐被掳了,咱们得想法子救他们。”

“呆子。”柳咬咬亲昵地一拍他的脑袋,忽然动作一僵。

祖少宁,出现在司马嘉如身侧。

柳咬咬仰起头,紧紧盯着城上那人,隔得还远,看不清眉目,但就是那么清楚地知道,是他。

少小相伴,须臾不离,东堂久享盛名的玉树一般的男子,伴了她整整十七年。

她曾以为这一生彼此相属,永在封家的羽翼下携手作战,以为封小妖和祖少宁是命定的眷属,必将为东堂联手开疆拓土。直到那一日,她被家中死士拼命送出京城,马车底厢里她蜷缩着一动不敢动,车马辘辘经过午门刑台,她亲眼看见封家三百二十人遍体凌伤,跪在鬼头刀下,看见父亲被打掉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绝望向天,看见母亲紧紧靠在父亲身侧,闭着眼睛,不去看那人间冷酷生死相逼,看见日光一闪,三百多道白光拖着血色弯月斜斜斩下,三百多蓬鲜血如虹霓跨越天际,然后纷落如雨浸透刑台。

看见那被她家收养,视如亲子并将女儿慨然相许的男子,冷然台上监斩,一袭三品武官新袍。

多年后她流落大燕做了最低贱的妓女,虽然是清倌,但比起当年名动东堂的封家独女,她已经落进尘埃,落进尘埃也没关系,她只要活下去。

爹娘送出她时,跪在地上求她不要报仇;死士在她身侧死尽时,血泊里再次重申了这个要求,他们只要她,活下去。

她活下去,不惜染一身风尘,青楼里容不得苦大仇深的千金小姐,却容得下嬉笑怒骂的柳大家,满腔的恨无处纾解,她便咬,笑嘻嘻地咬,红唇白齿地咬,风流放荡地咬,齿间微磨、牙关震颤、一点一伏,像那日一弹一起,落下的鬼头刀。

那些在她身下呻吟的人们,在她齿间死去活来,也像灵魂出窍。

她以咬成名。

这让她想笑,最终却灯影背后一声哭。

报仇,她想过,却又不愿再想。相隔数国,孤身一人,她拿什么来报?

天可怜见,今日云雷城下,一抬头,再见他。

柳咬咬微笑,红唇白齿,森然生光,她开始庆幸当初离开燕京的抉择,庆幸能够遇见君珂和柳杏林,命运兜兜转转,最终不负她。

柳杏林抬头看看城头上的男子,手指试了试藏在袖间的刀刃,刀刃如此锋利,触上去便是一条血痕,他不觉得痛,将破了的手指在唇间吮着。

血腥气冲入口腔,他觉得有股铁锈般的刚烈气息冲撞入肺腑,热血如沸。’他不知道这叫杀气,他只知道,身边的咬咬,在那人出来那一霎,瞬间僵硬,浑身一颤。

那一颤令他痛彻心扉。

他的咬咬,永远洒脱自如,要怎样的彻骨疼痛,才能令她瞬间神魂飞离。

柳杏林借着袖子里缝的铁片,磨刀。

“救我!”上头司马嘉如配合地按照要求尖叫,“城里人都被捉住了,救我们!”

“云雷兄弟们。”祖少宁靠着城墙,姿态和蔼,“我们无意为难你们,只要你们识时务。诸位的家小我们都会好生对待,保证一根汗毛都不会伤着。”

他身后,士兵们匆匆擦着袖子,擦去身上染着的云雷人的血痕。

“放了她们!你们这些东堂贼!”底下云雷军故作慌乱,乱七八糟地大叫。

“城里怎么有火,你们放火烧城,还说不会动她们!”

“那是意外。”祖少宁笑得不急不忙,“是贵属自己放的火,不信你们上前看看,哪,我们的人还帮着救火呢!”

“你们要做什么?云雷城岂能由你们外人占据?”

“我们是来挽救邻国百姓的命运哪。”祖少宁笑意晏晏,“从大燕回归的那些云雷军,狼子野心,想要占据云雷城,被我等发现,前来相助。云雷兄弟们,我们东堂是绝对不会动云雷城的,但是我们很担心那群桀骜的云雷军,占据了云雷城后,会毁掉两国通道,并骚扰我国边境,所以我们前来恳求诸位兄弟,把那群害群之马铲除,还我两国清平,如何?”

“你要我们怎么做?”云雷军听着他满嘴胡言乱语,咬牙冷笑,仰脸问。

“很简单,我骁勇的云雷兄弟们,你们只要回头,杀了他们便是。”祖少宁大笑。

“我们怎么能信你。”负责谈判的那个云雷队长,接收到柳咬咬的信号,大声道,“你先开城,让我们进去。亲眼确定亲人安好。”

“不行。”祖少宁立即拒绝。

“那没得谈。”云雷军也毫不让步。

一阵僵持,半晌祖少宁笑道:“那这样吧,贵方派一两人前来,我方保证不会伤及你等,如何?”

他打着主意,一两个人,哪能在他面前翻起浪来?到时候胁迫他们吃下毒药,想怎么揉就怎么揉。

“好吧。”云雷军悻悻让步,随即人群一分,全身披着斗篷的柳咬咬和柳杏林,迈向城门。

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代

墓室幽黯,点起的铜灯光泽小小的一团,那枚赤金打造的图案繁复的凤戒,也像一盏灯,有点刺目地逼进视野里。

君珂难得地张着嘴,傻住了。

作为一个看多了肥皂剧的现代人,对那种教堂牧师婚纱戒指,和“你愿意娶她为妻吗”“你愿意嫁给他吗?”的殷殷询问中,虔诚进行的婚礼,自有一种温柔向往的情结。

而眼前,墓室、黑暗、微微腐朽的气息、一个甚至不能算朋友的男人,掏出一个大得可以砸死人的戒指,问“你愿意戴吗?”

她的手指,只打算套上一个人的结……

君珂瞟瞟一本正经的纳兰君让,心中哀嚎。

如果面前是沈梦沉,别说掏个戒指,就算掏件肚兜她也不奇怪,如果是纳兰述,他掏个套套她都觉得顺理成章——但这是谁?这是石头般硬,石头般不解风情的纳兰君让!

吃错药了吧,亲?

她脸上那种被巨大冲击和直觉拒绝的表情,很有杀伤力,杀得纳兰君让的神情一瞬间也僵住,捏着凤戒的手指却没收回,瞟她一眼,冷冷道:“你想哪里去了?不过让你戴一下,等下进主墓室有个机关需要这个。”

君珂立刻舒一口气——误会,原来是误会。

她脸上释然的表情再次刺伤纳兰君让,他撇过头去,脸上的线条又绷紧了几分,慑人的俊朗,也慑人地冷,令人不敢靠近。

君珂有点讪讪——自作多情了不是?赶紧缓和气氛,接过凤戒,却没有戴在合适的手指,想了想,戴在了拇指上。

戒指戴在拇指上是什么意义来着?她忘记了,反正好像和婚姻无关。

她手指纤细,戴拇指上倒也合适,看起来倒像个大扳指,纳兰君让提醒她,“戴拇指,出手会不方便。”

“没关系。”君珂对他一笑,“我会小心。”

她笑起来,整个墓室都似乎亮了亮,纳兰君让只觉得耀眼,呆了一呆,又打量了她一眼,神情有点诧异,却什么都没说。

他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容颜温润,美玉羊脂,更胜以前。

不过皇太孙向来守礼自持,肯定不会随意询问,他微微垂下眼,看见掌心里那一截手腕,也是雪白如藕。

纤细的手腕,搁在他的掌心,一种依靠而安妥的姿态,他耳根似乎有点薄红,手指却悄悄紧了紧。

前方忽然响起一声惊呼!

这声音充满骇异,竟然是云涤尘的声音,君珂脸色一变,道:“不好!”立即往那方向掠去。

纳兰君让还未从刚才的旖旎感觉里走出来,眼看自己的手被她窜出的姿势带起,那雪白的手腕如游鱼般一滑不见,呆了一呆,手扬在半空。

随即他自嘲一笑,怕君珂有闪失,也随后追了过去。

地宫内是品字形结构,云涤尘传出声音的方向是一间耳室,君珂掠进去的时候,看见这耳室内也有棺材,一座大的,两座小的,云涤尘正跪在左侧小棺材边,那棺材已经被打开,她的手伸了进去,却像被什么东西给咬住一样,死死卡在里面,她脸上已经变色,火折子光芒映照下眉宇惨青。

她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看起来比平常纤细,似乎在用一种特别的缩骨功,将手强行伸入某处掏东西。

苍芩老祖擎着火折子站在她身边,神色焦急,不住道:“沉住气!沉住气!别怕!这陵墓里并没有诡异之物,你太紧张了,放松,放松!”

云涤尘咬着牙,这冰冷高傲女子,此刻脸上全是惊惧神情,苍芩老祖紧张地看着她,眼见打气无果,焦躁地埋怨,“让你好好练功,从小就用灵芝宝液浸泡你的手,连玲珑塔都交给了你,就为了练那处女之身才能练成的软骨功,你却这般不争气,这下拿不出来,老夫的三十年等待,可就功亏一篑了!”

“师祖……”云涤尘颤声道,“里面的……好像是活的……我……我……”

君珂听得汗毛一炸——黑暗墓室,阴森耳室,诡异小棺,把手伸进去,然后被某个未知的“活物”给咬住……这是一种何等可怕的感受!

随即她觉得愤怒——苍芩老祖还有什么资格责怪云涤尘?她一个女子,能做到这样,还要怎的?

听这老家伙口气,他支持云家,偏爱器重云涤尘,八成就是为了他自己。难怪刚才那么紧迫,他也要先把云涤尘给扔进去。

眼看云涤尘汗珠滚滚而下,手却始终抽不出来,君珂心中不忍,上前一步。

纳兰君让立即拉住了她。

“这是我大燕皇陵。”他冷冷道,“擅闯者,杀无赦。”

君珂停了脚步,确实,在这个大燕皇族子孙面前,去救一个盗墓者,实在有点过分。

纳兰君让的手按在剑上,一触即发,想了想又松开,他大致清楚苍芩老祖武功,担心一旦动手,这耳室狭窄,祖辈皇族的棺材可能被毁,也怕不小心会伤到君珂,强自忍耐住。

苍芩老祖心神始终都在那棺材底下,看都没看两人一眼,眼见云涤尘被惊恐所控制,无法发挥出最好的状态,拿不出他要的东西,越发焦躁,忽然大喝:“吸气,气走十二重楼,压!”

云涤尘浑身一颤,被他气机所控,下意识照做,君珂眼见她的半截纤细手臂,再次一缩,细到惊人的程度。

“尘儿你忍忍!”

苍芩老祖蓦然一声大喝,剑光一闪,“嚓”地一声,云涤尘向后一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惨叫声里,鲜血飞溅,她栽倒在地,右臂只剩了半截,剩下那截纤细的手臂,留在了棺材里!

“起!”

苍芩老祖挥剑断臂同时,立即射出几点金线,钉在那断臂上,使足浑身力气,猛地向上一提。

棺材底下砰里空隆一阵乱响,一样黑乌乌的东西闪电般蹿出,落入苍芩老祖袖中。

“成了!”苍芩老祖发出一阵狂笑,一把拎起已经痛昏的云涤尘,黑袍一闪,冲出室外,一路蜿蜒下浓厚的血线。

他动作极快,室内狂笑声犹自回荡,他已经身影消失,满室里充盈浓郁的血气,半支残臂在血泊里缓缓倾倒,发出空洞的“啪”地一声。

君珂被那一剑断臂惊得一震,等到反应过来苍芩老祖已经冲了过去,她追到门边,已经没有苍芩老祖人影,君珂怔怔呆在门口半晌,蓦然大怒。

“我一定要杀了他!”

纳兰君让面沉如水,注视地上那一摊血迹,他思考的是另一方面的问题,苍芩老祖如此狠辣决断,出乎他意料之外,刚才他好像也已经得了什么想要的东西,如果让他实力增加,在这步步危机一时无法出去的陵墓里,他和君珂就危险了。

君珂退回来,面上犹有怒色,半晌道:“他拿走的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纳兰君让半阖着眼睛,“地宫图不会记载这些,而皇族也不会动任何陪葬品。”

“那这里是谁的墓室?”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第三代皇帝熙元帝的皇后和太子。”纳兰君让看着地宫图,“历代帝王中,只有他有一对双胞皇子,并且双双早夭。据说熙元帝十分宠爱他的皇后,皇后难产而亡后,他不顾群臣反对,当即封双胞胎中的长子为太子,只是那两个孩子也没这福命,终究都早早夭亡。”他叹息一声,“果然多胎都是不祥的。”

君珂原本没在意,听见最后一句不禁一怔,“什么?多胎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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