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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华系列古风小说:凤倾天阑(一)

自从住进扶筑听雪,容楚就不同意她带景泰蓝去吃大伙房,一日三餐都在他这里,太史阑心里明白是为景泰蓝,也没反对,虽然她更喜欢大伙房一些。

每天早餐是送进各人房中的,容楚不吃早餐,因为他要睡到中午,李扶舟起得极早,早已单独吃过。

不过今天有点怪异,太史阑等了一会,来了两个新侍女,给她请安后去厨房问,接着回报说,厨房的人都不在,据说来了一位尊贵客人,要亲自下厨,那些闲杂人等都赶紧回避了。

太史阑一听,赶紧翻出屋子里的各色零食来吃,天知道尊贵的乔小姐,会烧出什么玩意来。

又过了好一阵,估计都快到容楚吃早中饭的时辰了,才来了两个绿茶乔小姐的侍女,站在院外,客气又冷淡地告诉她,乔小姐亲自下厨,现在‘思静居’设早宴,请太史姑娘赏光。

太史姑娘不想赏光,她想保护自己的胃,但她不赏光人家就不走,太史阑看景泰蓝还在睡,她们赖着不走反而不妥,干脆也便跟着去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一溜长几,摆满金盆玉盏,热气腾腾,容楚居中,左侧李扶舟,右侧乔雨润,正自言笑晏晏。

看见她来,乔雨润微微直起腰,先对太史阑含笑颔首,随即轻轻呵斥两名侍女,“你们两个也太怠慢了,半个时辰前便让你们去请太史姑娘,你们拖拖沓沓到现在,让国公和李先生等着,实在失礼。”

史姑娘,你们拖拖沓沓到现在,让国公和李先生等着,实在失礼。”

太史阑听着,点头。

挺好,第一句话就开火了。

指桑骂槐第一攻。

两个侍女立即麻利地跪了,连连磕头,“是婢子们该死!婢子们确实有意拖沓……实在是因为心中不满太史姑娘……”说着便泪汪汪对上头看。

太史阑又点头。

不错。

祸水东引第二攻。

接下来便可以顺理成章告状了。

当然,告状的是不懂事的婢子,宽容大度的乔小姐,是一定不会介意的。

几个侍女都泪汪汪地朝上瞅,瞅容楚,瞅李扶舟,容楚微笑,点点面前一道点心,“扶舟,尝尝乔女官的破酥包子,听说你最喜欢的。”

乔雨润适时地红了脸。

李扶舟看容楚一眼,笑了笑,夹了一枚包子吃了,赞道:“确实好。”

乔雨润脸红得更加恰到好处,含羞婉谢,“国公和李先生不嫌弃就好。”

给容楚这么一打岔,眼看着告状便告不下去,乔雨润转眸,看一眼地上跪着的侍女,愕然道:“你们还跪着做什么?我又没说责打你们。还不下去思过。”

“婢子们何过之有?”梨魄立即直起腰,愤声道,“是太史姑娘行事太过令人不满!”

“放肆,你这说的什么话。”乔雨润轻斥,“好端端的,不满太史姑娘做什么?太史姑娘是国公的客人,那就是你们的主子,哪有你们不满的资格。”说完又对容楚和李扶舟歉意一笑,“她们几个跟我久了,素来姐妹似的,难免娇惯得不识礼数,国公和李先生见谅。”

“小姐您大度,可婢子们……婢子们看不得您受委屈啊……”屈啊……”

太史阑点头。

很好。

圆转如意,生生不息,又转回来了,真一手好太极。

她突然大步走过去,几个侍女愤然回身瞪她,乔雨润起身,笑吟吟来拉她,道:“太史姑娘一看就是坦荡直爽性子,我是极爱的,一点小误会,不值一提,来,坐。”

“嗯,不值一提。”太史阑坐下,看看桌上,顺手从李扶舟面前拖过那碟破酥包子,“以后不要半夜闯门弹琴,就行。”

乔雨润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含笑点头。

“是我的不是。太心急拜会姑娘,”她含笑看了容楚一眼,轻轻道,“国公很少对谁这般关切呢,我一时好奇,失了礼数,国公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她娇声软语,温婉可人,含笑瞟过去的眼神,铁石瞧着也要化稀水。

容楚笑吟吟瞧着太史阑,“她说原谅,我便原谅。”

乔雨润似乎又僵了一僵,李扶舟夹起一只蟹黄汤包,搁在她碟子里,温和地道:“蘸些姜醋吃。”

乔雨润的身体瞬间又软了下来,笑靥如花,端庄静雅,“多谢李先生。”转头对太史阑微笑,“那么,太史姑娘原谅不原谅我呢?”

太史阑吃着破酥包子,觉得碱重了些,点点头,道:“下次破酥包子碱少放些。”

底下“咔嚓”一声,似乎那个梨魄抠破了墙面……

“那便算太史姑娘原谅我了。”乔雨润浅浅地笑,夹起一只蟹黄汤包,“李先生和我都爱吃这个,太史姑娘也尝尝。”

“她吃螃蟹会出红疹。”容楚横筷一架,夹了一只马蹄烧饼给太史阑,“她爱咸口味。扶舟也知道的,”他微笑,“你看扶舟都不给她夹汤包。”

太史阑看一眼容楚。

这么卖力地给她拉仇恨,闲的?

她没兴趣玩争风吃醋三人行的把戏,人生很忙,情爱不在服务区。

“我昨夜刚刚赶到,便逢上一场刺杀,想来此处也不太安全,我带的这几个侍女,都有一手好武艺,国公若有驱策,请随意说。”乔雨润笑意诚挚。

“她们保护好乔女官便行了,你若有个闪失,我怎么向太后交代?”容楚含笑看她,“或者,也没法向李兄交代呀。”

“国公说笑了。”乔雨润羞不自胜。李扶舟平静地道:“属下掌国公府护卫之责,只要乔女官在国公身边,你们的安危,确实都是我的责任。”

“李先生放心。”乔雨润柔和地道,“我既在场,此事自然不能脱身事外,就我看来,国公行踪如此绝密,依旧被刺客闯入,显然二五营内必有内应,我已经请王公公带宫内高手前去查办。王公公是西局主办之一,他办事,国公尽可放心。”

她说起正事来,语气和先前截然不同,神容庄肃,用词虽然客气,却不容置疑。

容楚正在喝粳米粥,听见西局两字,似乎微微顿了顿,曼声道:“哦,西局啊……”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但这话本身就代表一种含义表达,乔雨润笑了笑,从容地道,“近年来,朝中及诸王公,对西局多有误会,其实依我看,多半是那些人做贼心虚,自身有鬼,自然畏惧我朝秘密侦缉部门,如国公这般光明磊落,自然是不怕的。”

“我怕。”容楚一笑。

乔雨润一怔,随即微笑,“国公玩笑了。”

“我怕乔女官和我一本正经。”容楚哈哈一笑,将碗一推,“我还怕我容楚尚未老去,便庸碌无用,自己遇到刺杀,还需要女人来替我解决。”

他含笑低头看着乔雨润,语气轻柔,笑容光华四射,然而俯下的飞凤般的眼角,几分尊贵里几分森然。

那样的森然漫不经心,而又杀机凛然,近在咫尺的乔雨润,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急忙轻轻一笑,放软声调,“国公这说的,叫我怎么生受。王公公是西局侦缉司掌事太监,我们既然遇上谋刺国公的大案,于公于私,都必得查办一二,否则太后知道,咱们不免担失职之罪,国公雅量,想来必然是明白的。”

“只要你明白,我自然也是明白的。”容楚又开始笑得可亲,亲自给乔雨润盛粥,“多吃点,一路辛苦。”

乔雨润双手接了,仰起的脸笑容诚恳。

太史阑默默咽下一口汤包。

上位者就是这样争权夺利的?笑里藏刀,刀上淬毒,每个字都是雪里深埋的长剑,拂去纯净软和外在,里头四射寒光。

哪怕是她半只眼角都瞧不上的乔雨润,也绝非花痴,一旦论起正事,好哥哥也不是好哥哥了,美色也浮云了,面对势力雄厚杀机暗藏的容楚,竟也是一步不让。

看样子,她还得学。

“饱了。”她碗一推,站起,对李扶舟一点头,看也不看容楚乔雨润,扬长而去。

“太史姑娘如浑金璞玉,天真直率,真让人喜欢。”乔雨润含笑看她背影。

容楚瞄了李扶舟一眼,笑道:“是不错,不过就像扶舟说的,像你这样温婉大方,亲切可喜的女子,才是最好的。”

“怎么当得起李先生谬赞。”乔雨润眼神惊喜,转脸看李扶舟。

李扶舟微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容楚又道:“今日天气甚好,乔女官难得出门一次,也不要辜负这春光,趁我斟酌给太后回折子,让扶舟陪你四处走走。”

乔雨润眼神惊喜,“真的吗?不过李先生诸事操劳,我不当再劳烦他。”

“伴美陌上游,杏花吹满头,这可是修也修不来的好事儿,他哪有不乐意的。”容楚微笑。

李扶舟起身,微微一让,“乔小姐请。”

乔雨润笑容,落落大方又带恰到好处的微羞,对容楚告了罪,同李扶舟并肩而行。

此时太史阑刚走到竹情身边,那侍女张大眼睛,感叹:“李公子和小姐,当真一对璧人!”

声音不高,正好足够太史阑听见。

太史阑微微偏头,淡定无波的眼神掠过那对“璧人”,觉得其实还是不怎么配。

野花插在玉瓶里,寒碜。

乔雨润和蔼地对她笑,轻轻道:“太史姑娘还要去就学吧?或者还得照顾你的孩子,不好耽误你的正事,我们便不邀请你一起了。”

“别。”太史阑道,“我还是不站在你身边的好,不够映衬出你的美。”

身后容楚噗地一笑,乔雨润的脸色瞬间一白,随即微微扬起下巴,自太史阑身边过。

她走在太史阑那一侧,挡住了李扶舟看向太史阑的眼神。

太史阑也没看李扶舟,眼看那几个女人终于走了,反而觉得舒服,取了一枚清新口气的青果嚼着往外走。

身后容楚悠悠道:“不开心了?”

“嗯?”

“是不是有点怨恨?”容楚笑得开心,“是不是刚刚发现,原来扶舟的好,对每个女人都一样?”

“那也总比对每个女人都不好来得强。”

“你还真维护他。”容楚身影一闪,到了太史阑身边,伸手捏住她下巴,“我瞧瞧眼神,真的假的?”

太史阑“呸”地一口,把嘴里青果吐在了他衣袖上。

“好酸!”她道。

容楚低头看看自己瞬间狼藉的衣袖,再抬头看看太史阑。

“你真让我想掀翻你,压在这堂上狠狠鞭三百。”

“小气。”太史阑伸手按在容楚衣袖上,片刻放开,掌中一枚完整的青果,她把青果塞在容楚正待张开说话的嘴里,“赔你。”

容楚,“……”

太史阑趁尊贵的国公忙着吐青果的时辰,迅速大步离开,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刚才什么事似乎不妥当。

再想了想,青果?

那青果自己嚼过,再喂给了容楚……

刚才只想恶心他,现在想着,却觉得又恶心又暧昧。

容楚真是太恶心了!

太史阑越走越快,决定以后离这恶心的家伙远点。

前面远远的,一对高挑的人儿,似乎是李扶舟和乔雨润两个,看样子出营去了,太史阑停住脚,默默看了两人背影一阵,转身向反方向走了。

她走了一阵,才发现自己到了练武场,此时半上午,正是学生聚集在一起进行体能锻炼的时刻,一群汗流浃背的汉子在负重起跳,女子们则在练桩,花寻欢拎根鞭子满场游走,微红的头发一晃一晃地很显眼。

花寻欢眼尖,老远看见她,连连伸手招呼,太史阑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不能练武功,但锻炼体能肯定没问题,跟着练练也好。

她一过去,花寻欢便捶了她一肩膀,笑道:“怎么,被我那一番话打击了?都没见你来练武场参加过训练,我是说你不能练高深武功,但没说你不能好好操练体能,最起码强身健体都是应该的。我刚还说呢,你再不来,我这个二五营总训官就要亲自去拎你了!”

她呱啦呱啦说了一堆,太史阑不过点头而已,此时一阵风过,吹起太史阑头发,花寻欢无意中一瞟,蓦然目光一凝,“凝血圣甲虫,天哪,你哪来的?”一边顺手就去摸太史阑耳垂。

太史阑偏头一让,花寻欢讪讪缩手,满脸艳羡之色,啧啧道:“这是我们五越的圣物呢,大首领都未必有的,最是化淤活血疏通修复经脉的圣品,这东西形成的条件极其苛刻,百年难遇,你这只成品尤其好,一看就是顶级精品,你哪来的?告诉我我也去找一只!”

“拣的。”

“我也去拣……啊?”花寻欢瞪大眼睛。太史阑早已一把拨开她,走远了。

场子那头,寒门和品流子弟虽然已经可以一起练习,但依旧泾渭分明,太史阑一走过去,场中顿时一静。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复杂以为是个草根吧,偏偏带领寒门做出了光武营有史以来的最重要抗争并获得了胜利;以为从此寒门子弟要多个领袖,从此改变二五营的格局吧,偏偏这位火速崛起的领袖是个不能学武的,这在强者为尊的二五营内根本无法生存;以为从此可以放心,寒门抗争到此为止,二五营还是豪门天下吧,偏偏这女人又神奇地让曹老夫子当众求为弟子,再创二五营历史从未有过之奇迹;以为她还要创奇迹,或者老曹会传她惊天之艺吧,偏偏老曹收了她做弟子,第二天就收拾包袱跑路,现在营内有传言,说太史阑出卖色相蛊惑老曹求为弟子,其实资质极为不堪,不堪到老曹终究无法忍受,于是吓跑了。

总之,这女人,始终让别人不停地被颠覆,还不知道下次会有什么新颠覆。

鉴于这般复杂的,波浪起伏的人生,所有人现在对太史阑都处于一种雾里看花状态,品流子弟不消说,自然是相信最后一种流言,并且更加鄙视。更加鄙视。寒门子弟一半疑惑一半失望,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所以,此刻场中情形诡异,品流子弟迅速聚集在一起,摆出敌视架势;寒门子弟一半人,以迎接领袖般的姿态高兴地走过来,另一半则停留原地,眼神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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