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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华系列古风小说:凤倾天阑(二)

太史阑低沉有力的声音立即响起。

“哧哧!”护卫扳动水龙的简易活塞,一股股淡红色水箭,向着西局探子们喷出。

红色辣椒水漫天喷射,落在那些人头上、脸上、大张着的嘴中。

空气里立即充满那些辣辣的因子,所有人都开始咳嗽,揉眼睛,好在太史阑事先警告,这边的人都没什么损伤。

西局探子们则倒霉了,他们首当其冲,喉咙里冲进辣椒水,刺痛火辣,哪里还能讲得出话来?眼睛也无法睁开,一阵疯狂乱撞,很多人直接撞到了一边士兵的钢刀上。

即将揭露的身份,自然永远也无法揭露。

那边一直在等里头大叫的乔雨润,还在吩咐车夫,“他们一喊出身份,上府兵必然不听太史阑命令立即停手,到时候有些人会有机会逃出来,你赶紧接应,只要跑出一个人做证人,这场仗我们就没输!”

车夫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屏息凝神等待了很久,也没等到预想到的呼叫和逃生,那处院子里依然只有砍杀声,只有剑尖入肉的声音,那处墙头,依然站立着太史阑的人,一刀一个,一个一刀。

“怎么会……怎么会……”乔雨润脸色灰白,喃喃自语。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神里看见恐惧——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何况以他们对西局探子的了解,他们怎么可能不求生?

除非……

车夫的眼神忽然瞪大了。

乔雨润的眼睛却眯了起来。

她在对面车夫的瞳仁里,看见一条黑色人影,如夜色中的巨大蝙蝠,横空渡越,悄然无声,正向她飞来。

赵十三找到乔雨润的那一刻,院子里的杀戮已经告一段落。

一百多人,全数留在了太史阑的后院,地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无一活口。鲜血粘腻,即将漫上台阶,空气中血腥气浓得中人欲呕,遍地被剑光刀光摧毁的碧叶,在血泊里静静地飘着,这是此刻的院子中,唯一还能动的东西。

其余人,哪怕是太史阑这边的人,都被这样决然的杀戮,惊得心腔发紧,不能言语。

每个人都只敢用眼角斜觑着太史阑,像是怕多看一眼,就会被她的杀气刺着自己的眼睛。

见过女人千万,能者千万,未见人心性如此也。

很多年后,这被封存的一战,才渐渐开始流传世间,这也是太史阑传奇一生中,一大富有争议的事件之一。在民间的传说里,太史阑怜民恤苦,正直敢为,光辉的一生满是丰功伟绩,而在南齐朝廷里,一半人称赞她,还有一半人则指责她心性残酷凶恶,杀人无数,冷酷无情,虽然对南齐有大功,但滔天罪行同样罄竹难书,其中“昭阳暗杀夜”便是他们提出的有力证据之一。

但对于太史阑,后世如何看她,史书会为她留下怎样的文字,是光明还是黑暗,是赞颂还是批评,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她根本不在乎。

她只做她认为对的事。

太史阑不要留活口,因为她根本没打算控告西局。

控告这种本身就凌驾于法律上的机构,那等于将自己送入虎口,除了直面司法的不公和显贵的无耻,不会有任何结局。

制暴者,以暴!

只有狠狠地打,不留情地打,决然地打,见一次打一次,一直打到这种欺软怕硬,阴私苟狗的机构,见到她就绕道走,从此再也不敢将她招惹!

一战结束,上府兵按照惯例,上前清点尸体,打扫战场。

他们被太史阑的人拦住。

“各位兄弟辛苦,”雷元笑得爽朗,语气却坚决,“接下来的事儿,便交给我们吧。”

此刻太史阑已经下令,所有上墙头的昭阳府兵丁全部下来,散入各处街巷巡查余孽,戒严全城。

院子中只剩了四百上府兵和太史阑的人。

然后上府兵就僵硬了在那里。

他们看见太史阑的人,提着刀,走过每具尸体,根本不揭开他们的面巾,直接将他们的脸砍烂,下身也砍烂,后面跟着一个人,拎着烙铁,顺手在他们腿上,烙一个印子。

“嗤啦”之声连响,焦糊臭味渐渐掩盖了血气,上府兵士兵们愕然睁大眼睛,不知道这是要搞哪一出。

虽然不明白缘由,但这些百战沙场,见惯生死的老兵们,忽然也觉得恐惧,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有人胆大点,跟着人家身后去看,太史阑的人也不避讳他们,上府兵看见那些烙印,清晰刻着歪歪扭扭的“龙莽”两字。

一瞬间恍然大悟。

这是坚决要栽赃到底啊。

砍烂脸,从此没人能认出这些尸体,烫上烙印,坐实“龙莽岭盗匪上门刺杀”之名,太史阑反抗将盗匪全数格杀,不仅无罪,反而有功。

至于真正的龙莽岭盗匪有没有烙印,谁能证明?

士兵们在佩服,尤祥辰却怔在那里。

很明显太史阑知道对方是谁,所以一个活口都没留,一句询问都没有。

而他现在,也隐约猜出对方是什么人了。

为什么要砍烂下身?

因为对方那里有特征?

目前,还有哪个衙门,会大批量有这种,在这样的部位有特征的人?

西局!

也只有西局才敢这样明火执仗,闯进太史阑院子要将她灭门。

西局!

第一侦缉部门,掌握所有官员仕途生死的西局,在官场上颐指气使人人畏惧的西局,太史阑竟然就这样,一起杀了?
她明明知道是谁,还敢这样杀?

尤祥辰险些伸手捂住胸口,他决定以后离这女人远点,再远点。

不过他也暗暗庆幸,在这种情况下,太史阑的处理虽然狠辣,却真的是最好的办法,如此,太史阑和他才一点罪责都没有,西局吃了哑巴亏要怎么和太史阑斗是他们的事,最起码上府可以置身事外了。

“有劳诸位兄弟。”太史阑淡淡注视着打扫战场的手下,对尤祥辰道,“诸位连夜赶来,助我剿清盗匪,这情分,太史阑记下了,日后上府大营但有吩咐,尽管说。”

“太史大人客气。”尤祥辰立即抱拳,“这是我等份内应为,既然此间善后不需要我等,那么我等便先回营复命了。”

“好。”太史阑露出一抹淡淡笑意,忽然想起什么,道,“说起来,我有个弟弟也在你们上府大营,原先是个佰长,现在想必已经升职,尤校尉日后轮调回营,还请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现在一点也不敢得罪她的尤祥辰立即道,“令弟是哪位?回营后少不得要请见一下,大家日后也好互相帮衬。”

“他是我义弟,叫邰世涛。”太史阑说到这个名字,神情微微温软。

尤祥辰却愣了愣,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太史阑原本没指望他知道邰世涛的名字,因为尤祥辰这种,是上府大营每年轮换派驻昭阳城的兵,邰世涛今年刚到上府大营,他不知道才正常,不过看尤祥辰神色,却好像认识邰世涛?

“怎么?”她问。眉头微微皱起。

尤祥辰心惊于她的敏锐,犹豫了一下,才轻轻道,“前几日我在我们全营通报公文上,看见他的名字,他出了一点事,太史大人不知道吗?”

太史阑本来专心看着那边收拾战场,霍然回首。

她的眼神如此犀利,惊得尤祥辰退后一步。太史阑已经追问:“通报?什么样的通报?”

“通报他不遵将令,擅自出营,违反军规,责八十军棍之后再逐出上府大营,先发往军事都督府,由于他坚决不愿被遣返,最终被发配至……”尤祥辰又犹豫了一下。

太史阑上前一步。

“……天纪军罪囚营……”

这下连旁边的苏亚都霍然回头。

“怎么可能!”太史阑霍然抬手,似要抓住尤祥辰的肩膀,随即放下手,冷然道,“不可能!他出营虽有错,但过不掩功,你们的边帅曾经表态,要为他请功的!”

“话是这么说……”尤祥辰道,“可是听说他得罪了贵人……”

“谁?”太史阑想,是康王吗?

“听说他刺杀晋国公……”

太史阑身体一僵,连瞳孔都在瞬间放大。

她好像终于因为震惊太过而失语,尤祥辰诧异地看着她,心想这个如铁如石的女子,那样的大场面之前都不动声色,怎么现在会为这句话失态?

苏亚却立即忍不住反驳,“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尤祥辰呐呐道,“据说咱们大营是要给他请功的,被晋国公拦了,国公说他擅自出营,还带兵闯营,军营之中绝对不允许这等无视法纪者存在,要予以处罚,邰兄弟年轻气盛,当即将国公……从高楼上推了下去……”

太史阑手臂霍然又是一抬,然后定住了。

她的动作似乎也是在推,要把这个难以置信的可怕的消息给推出去。

尤祥辰忽然觉得压抑,地上的那些血,像是瞬间蔓延到了他的鼻端。

他竟然因此不敢说话,很久之后,才听见太史阑极慢极慢地道:“然后?”

她问得越简单,他越觉得压抑,急忙道:“听说国公受了点轻伤,之后勃然大怒,当即以邰兄弟刺杀朝廷重臣、违背军纪之名问罪,责打八十军棍,押送都督府,后面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太史阑雕像般地立着,血色模糊的月光射下来,她的半边脸颊青白。

“在下告辞。”尤祥辰不敢再留,急忙一躬,带着自己的士兵匆匆离开。

太史阑还没忘记略抬一抬手,以示相送,这手势略有些不敬,然而尤祥辰没有一丝不快,恍惚中他总觉得,面前的不是仅仅一个副将职衔的官场新丁,仿佛是边总帅、纪大帅那些军国大佬当面。

太史阑给他的感觉和压力,甚至超过了这些叱咤多年的老将。

人都离开,院子里渐渐清静,只剩下了太史阑的人,和一堆尸体。

“大人。”苏亚轻声唤。

太史阑有点僵硬地转身,对着自己的护卫们,道:“所有尸首,稍后交给昭阳府,安排迅速火葬。”

“是。”

苏亚有些忧心地看着雷元于定等人,她总觉得,这么大的事情,太史阑对这些新人,太信任了些。

“今晚杀了的这些人。”太史阑平静地道,“告诉各位,他们是西局的探子。”

人人震惊,渐渐反应过来,脸色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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