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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天下归元天定风华系列古风小说:凤倾天阑(二)

张秋看看自己的狼狈,再看看那女子惊风密雨中依旧岿然的姿态,嫉恨和惊恐的情绪,瞬间便如海潮般翻了起来,他忽然出了一身大汗。

汗水密密涌出的那一刻,他听见对面,有人大喝道:“张府尹,太史姑娘请求与你共同进入内城御敌!”

百姓哗然一声,张秋怔了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随即他冷笑一声——太史阑想进城?可能吗?他会放这样一个注定死敌的人进来?

“太史姑娘身边有高人相赠的亲卫,可保大人安全!”

张秋眉毛动了动,他刚才也看见了太史阑身边出现的那些男人,无论是步伐还是精神,形于外的气势还是敛于内的眼神,都可以看出个个高手,绝非自己这些下府兵可比。

张秋也不禁微微心动,西番已经入了外城,就算退入内城,己方也已经是困兽,只能保得一时,如果有这些高手保护,最起码安全无虞……

可是转瞬他就又下定了决心——太史阑和他仇深似海,正因为她有这些高手,越发不能让她进来!

他在轿子里左思右想,没发觉人群已经逼近,没有得到指令的下府兵,开始慢慢让开。

“太史姑娘说,城外北地绿林同盟的兄弟,也是她的朋友,届时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共同抗敌。”那男人声音又响了起来,“大人不会不知道,前阵子那武林檄,正是寻找太史姑娘吧?”

张秋又一怔,北地绿林盟主,找的果然是太史阑?

前阵子武林人士齐聚北严的事,他当然知道,也困惑于他们到底来做什么,北严溃坝虽严重,似乎还不至于让这些不管世事的武林人老远赶来,后来探听消息说是找人,形貌描述宛然便是太史阑,张秋如何忍得?当即以不得在城内纠集群党,扰乱治安为由,将那批武林人士都驱逐出城,目前应该就在城外不远处驻扎。

这批武林人士人数不少,确实是此刻一大助力军呀……

张秋又沉吟了一下,忽然一掀帘,探头问:“太史阑!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帮我自己!”太史阑答,“进内城才有生路!”

“内城粮草有限,你身边这些百姓……”

“关我何事!”

四面屏息凝听的百姓,先是静了静,随即反应过来,人群里立即爆发出一阵痛骂和大哭。

“原来这女人也是假仁义!”

“太史阑也要丢下我们了!”

“为什么不帮我们!”

大批乱七八糟的瓜果蔬菜砸过来,赵十三火虎等人溅了一身臭鸡蛋黄烂叶子汁。

景泰蓝缩着脖子躲在赵十三脑袋后,瞅准机会抓住一只飞过面前的梨子,用袖子擦擦,笑呵呵啃了一口。

张秋冷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失了人心的太史阑,算什么!

“你进城后,不得伤害于我,你发誓!”

“我发誓!”太史阑答得毫不犹豫。

“好!让路!”

下府兵让开一条道,太史阑大步走过来,张秋盯着她,道:“你在后头跟着,快点,我们一进去就关城门。”

“好。”太史阑在震天的哭声中平静地答,上前一步。

赵十三和火虎,也同时上前一步,一个隔开了面前的一个下府兵小队长,另一个闷不作声一个肘拳,砰地一声撞在了护在轿前的士兵身上。

那士兵向后一倒,撞在了张秋的轿子上,张秋身子向后一倾,正要努力坐直,轿帘呼啦一掀,阳光唰一下涌进来,一只手像从阳光中生出,忽然就到了眼前,微冷而苍白地,狠狠掐住了他的咽喉。

张秋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后仰的脖子,只能看见她一点鼻尖,微尖,延伸出笔直的弧度,之后铺展开宽广的额。像她的性情——乍看似直,其实广阔浩瀚,亦有起伏山川。

他想挣扎,想叫喊,可捏住他咽喉的手指如此紧。

“让我带百姓一起进去!”太史阑手指不松一毫,冷冷道,“不然我就立刻扼死你。”

张秋脖子后仰,额上迸出青筋,愤怒地瞪着她。

或许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你发誓过的!竟然翻脸不认!”,以至于太史阑终于大发善心,淡淡解答:“我只说我发誓,没说发什么誓。”

张秋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想必是气得上涌的血,可惜被扼紧了喉咙,吐都吐不出。

“现在我的誓言,可以说给你听。”太史阑道,“我发誓!伤我侵我者——此、仇、必、报!”

第七十章压寨相公?

张秋绝望地看着太史阑。

太史阑已经掉转眼光,面对围拢来的北严府僚属和府兵,低喝,“让开!”

轰隆一声轿子坠地,几个一直腿在打抖的轿夫,终于弃轿而逃,轿子撞在城墙边,后板翻倒。

“出来。”

仍然维持着勒住张秋脖子的姿势,太史阑把张秋揪了出来,一步步推向内城城门,一众僚属和兵丁脸色惨白,也随着她的步子,一步步向后退着。

百姓们的欢呼声,却在此时山呼般爆发。

他们潮水般涌过来,跟在太史阑的身后,向城门紧逼,那些甲胄齐全,得到命令不许任何外城百姓入城的士兵,失去了主事人,也失去了主心骨,茫然退却,枪尖一寸寸软垂。

景泰蓝坐在赵十三的肩膀上,维持着啃梨的姿势,傻傻地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人群,一口梨肉掉下来也不知道。

半晌他拍拍赵十三的头顶,道:“好多人……”

赵十三可没有太史阑随时随地开展教育的本事,心里知道这是个绝好的,让景泰蓝了悟治国治民道理的机会,嘴里却说不出来,一急之下,抬脚踢了踢太史阑。

太史阑头也不回,冷淡的声音传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将张秋往人前一推,几乎立刻,刚才赏给她的臭鸡蛋烂袜子,暴雨般地都砸在了张秋身上,有人甚至扔出沉甸甸的钱串子,打得张秋哎哟惨叫。

“当官不为民做主。”太史阑道。

赵十三心想这个他知道,听太史阑说过,急忙接道:“我知道!那个,不如回家卖红薯!”

太史阑瞥他一眼,对景泰蓝道,“必将被愤怒的力量碾碎。”

赵十三讪讪摸了摸鼻子。

她是在报复刚才那一脚吧……

这个看似冷淡实则恶毒的坏女人!

……

太史阑卡着张秋的脖子,一步步向城门里推,百姓们欢声雷动跟随,但成功的喜悦都只是暂时的,因为更多的惨号声从身后传来。

进城的西番兵,开始杀戮了。

太史阑让百姓先进城,赵十三的手下们维持秩序,并选了个最擅长轻功的,让他出城报讯,北严府的官员只知逃生,不要指望他们想起来这个。

“快!快!”人潮源源不绝,赵十三焦急催促,短时间之内根本进不了那么多人,西番的队伍已经紧跟着过来了。

太史阑压着张秋,靠在城墙上,眼看人们大批大批向内城冲,而一条街外,西番的弯刀挥曳溅血,那些靛青色刺青的男子们,大笑着一次次狠狠下劈,收割无辜百姓的生命,有人已经看见了大批入内城的百姓,大步冲了过来。

太史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对方是步兵,而且人数不多。

其实她很想策动士兵百姓,反扑这批看来不多的西番人,进城已经有一会了,这些人数目并没有增多,她分析很可能这只是一批先头部队,如果把这些人驱逐出去,关紧城门,城内的百姓短期内不会遭受太大伤害。

可是问题是,北严府的守卫力量安排有问题,外城空虚而内城充足,这是张秋为了保护自己而做的安排,间接影响了战时人员的机动调配。西番进城后,他又没有及时赶赴外城,组织指挥士兵作战,安定民心,反而龟缩入内城,又试图阻拦百姓入城,这对于本就惊惶失措的百姓便如雪上加霜,人为加重了恐慌情绪。

外有西番入城追杀,内有张秋关闭生门,百姓大乱之下,哪里还有任何反抗勇气?如今人都挤在一起,扶老携幼,跌跌绊绊,只想赶紧奔入内城求生,想要他们按序入城都不容易,更不要谈反身和敌人作战。

太史阑和赵十三要了一把刀,把张秋顶在身前,对上头内城守城士兵大喊:“马上西番人一出现,就给我射!”

“太史阑!”赵十三惊骇地道,“西番人之前还有百姓,会射到他们!”

“我们必须要争取时间。”太史阑看都不看他一眼,“西番想不到我们敢射箭,第一批箭必定可以杀一批,先震慑住他们。”

“可是会导致无辜伤亡……”

“在西番军队面前奔逃的,注定要死。”太史阑一动不动,眸光平静,“拿一群必死之人的命,来换更多百姓喘息时间,换更多人入城保命,值得。”

“可是……”

“西番被射杀一批,也会气焰稍降,先注意保护自己,百姓也可以少遭难几个。”

“但是……”

“闭嘴。”

赵十三不说话了。

他怔怔望着太史阑,这笔直玉立的女子,他见过她面对孩子温柔如春水,以至于忘记她是怎样一个人。

此刻才见大难之前真颜色。

心里知道她是对的,如果换成他的主子,十有八九也是这样的做法,甚至可能更酷烈。

然而主子是名将,是军事勋爵世家出身,纵横捭阖从无败局,狠辣的举措来自于高贵出身无上权势带来的底气。但这个女子,一介平民,无权无势,她怎么敢?怎么敢?

怎么敢衙门前怒捅河泊所大使,怎么敢指挥民众劈笼纵囚,怎么敢当面欺诈一城之主?怎么敢乍然出手要挟府尹,怎么敢悍然下令射杀用平民做挡箭牌的敌人!

无畏至此,令人心生惊怖。

忽然便想起主子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太史阑超拔人上,心性狠绝,而又不失原则正气,天生将帅之才,南齐得她,不知是福是祸。”

当初还不以为然,觉得主子对这女子是不是过于高看,男人喜欢了一个女人,总是看她无限美好。

可是现在……

他激灵灵打个寒战,默然退后,安排护卫更紧密地保护住太史阑。

城头上士兵在犹豫,都眼看着本地最高主官张秋,张秋被挟持,生怕被西番冲过来先砍了,急得对城头拍手打脚,连连示意“射!射!”

满弓,引弦,飞箭搅碎天边的黑云,化为黑色霹雳,穿刺向敌。

西番敌兵没想到城上居然真的对着纷扰的人群射箭,猝不及防连连中箭,飞溅的鲜血令日头失了颜色。

这些鲜血里,自然也有普通百姓的,甚至他们的血还流在前面。

哀嚎惨呼声起,狂涌入城的百姓们却都静了静,城门前众人回首,看同胞横尸街头。

近在咫尺的死亡力量,让人凛然敬畏。

“赵十三,带景泰蓝先入城!”

赵十三抱着景泰蓝急急而去,他走得太急,忘记先遮上孩子的眼睛,景泰蓝趴在他肩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

那里,倒卧着数十具尸体,有敌人,更多的是百姓。

属于他的百姓。

这是近三岁的他,生平首次亲眼看见大批量的鲜血迸射;看见他的敌人,那些长着同样鼻子眼睛却永远不可共存的人们;看见属于他的土地被践踏,属于他的人民被欺辱乃至杀害,那些倒落的人体,每道拼死的绝望的眼神,都似乎在望着他。

那些血似乎浇在了他的眼睛里,再渗入心中,不知道哪里被灼着,热热涨涨,潮流般激荡上涌,以至于他无声无息,大眼睛泛出水光。

一生里,几乎无法看见的最可宝贵也影响最大的一幕。

他忽然抬脚,小小的脚猛蹬赵十三的肚子,大叫:“杀了!杀了!”

赵十三被小子忽然的杀气腾腾吓了一跳,转头看才发觉小子脸和眼睛都发红。

太史阑回过头来,注视着景泰蓝,唇角忽然弯了弯。

她很少笑,所谓笑容也不过这么淡淡一勾,然而唯因其难得而分外珍贵,虽然此刻风烟萧瑟,血气漫天,黑色羽箭和靛青敌兵作身后肃杀背景,这一笑,却令人觉得温存,觉得静美,像看见雪地上深青铁甲,旁边斜斜开出一朵战地玫瑰。

景泰蓝忽然安静下来,趴在赵十三身上不动了,赵十三赶紧将他抱进去,进门前匆匆看了太史阑一眼。

那一笑他亦难忘,极刚与极柔,力度与松弛,矛盾而又和谐的美。

或许真的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令主子另眼相看,才能令趴在他肩上的这个孩子,因她一笑便获得安宁。

……

飞箭一射,西番兵果然安静了些,一收狂妄之气,手忙脚乱地寻找掩体,安排盾牌兵,他们出其不意以内应攻下北严,一路进城毫无阻碍,得意之下忘形,此刻才算知道,原来北严,还是有人敢于站出来的。

西番兵还想再抓一批百姓,但百姓们趁那一乱的时辰,或者躲入街巷屋内,或者直奔内城之前,他们面前出现了一片空白地带。

“再射!”

又一轮箭雨,将西番兵面前射出一片白地,拉开了他们和入城百姓的距离。一大批百姓退入城内,却有更多百姓,从街巷中奔出来,四面八方,试图进入内城。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城门不能一直开着,真要等所有人入内城,没有一两天根本做不到。

真要所有人入内城,存粮吃不够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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