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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古风小说:扶摇皇后(一)

风起太渊 第四十四章 狼奔豕突

宫门开启,孟扶摇立即惊得“啊”了一声,她前生今世,从未亲眼见过十几万人于一地混战的场面,如今亲眼见着,只觉得果然想象是有限的,而现实才是最残酷的。

前方,一片无边无垠的黑压压的人头涌入眼底,阔大的天街广场倒映宫阙如山月光如水,却是肌骨的山垒血水的海洋,起伏着一堆一堆野兽般的挣扎,风在互相砍杀的人们头顶嘶吼,那吼声也带了几分血气和杀气,红甲黄衣的禁卫军紧紧包围了黑甲金袍的京军,犹如一红一黑两条巨蛇绞扭在一起,所经之处嚎叫和肉屑同飞,热血与长天一色。

战北野云痕却是久经战阵的高手,没有孟扶摇没见过世面的惊讶,看也不看一眼只管护着孟扶摇向外冲,三人不停拨开纠缠的人体,踢飞倒落的断肢,顺手将杀昏了冲过来砍人的士兵刺死,没冲两步,已是满身浴血,满脸都是溅飞的碎肉。

百忙中孟扶摇回首,看向宫门内高踞马上的元昭诩,他静静高坐,不看宫外混乱大战,不看身后集结的齐王御林军,只看着她。

那一袭沉在黑暗中的素袍,衣襟飘动悠然若飞,染上月色星光,似九天之上仙人衣袂,而他于战场血雨中微笑挽缰的姿势,依旧优雅如前,尊贵如斯。

孟扶摇被人流裹挟向前,离他越来越远,只觉得那一线目光飘摇如柳丝若飞絮,牵牵扯扯飘飘悠悠,始终落在自己背上,灼得心也烫了烫,有点细微的疼痛。

咬咬唇,孟扶摇有点郁闷,这人帮人也帮得太彻底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不走,还在替齐寻意筹划?她并不怨恨元昭诩站在自己对立面——政治选择,不关个人情感的事,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是自己坏了他的事呢。

张张嘴,孟扶摇很有大叫他赶紧跑路的冲动,但想了想沮丧的罢休了,元昭诩那个人,凡事都有自己的决断,不是她说就可以改变的。

轻轻叹息一声,孟扶摇无奈的转头,眼角忽然瞥见元昭诩怀中钻出个雪白的肥球,很欢欣的对她摆了个“好走不送”的姿势。

孟扶摇黑了脸,大骂,“丫丫的死耗子!”

战北野立刻瞪她,“好端端骂人做什么?”

“哎,你还不如那个死耗子!”孟扶摇无名火蹭蹭蹭的冒,倒霉的战北野愕然看着她,不晓得她哪里吃错了药,尽和耗子过不去。

三个人穿行于混乱的杀戮场,见有人扑过来不管是谁就是一刀,以三人的武功,这些士兵已经无法伤到他们,眼看着渐渐出了广场,还有很多京军和禁卫军据着街道在混战,孟扶摇舒出口气刚要说话,身边云痕突然无声无息倒了下去。

“哎呀!毒发了!”孟扶摇一伸手接住他,看见少年如雪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连额上细细的血管都能看见,长睫下一层淡淡黑气氤氲,是毒气上行的征象。

孟扶摇把了把脉后推给战北野,“他原本就有伤,一直撑着口气坚持,先前宫门前为了护我耗损过巨,早已是强弩之末,赶紧得去救治。”

“去我的驿馆吧,我那里有上好的药,也可以叫人去买些得用的药来。”战北野扶起云痕,孟扶摇点点头,往战北野手里塞了颗药丸,道,“先喂他吃一颗。”

战北野接过,给云痕喂药,刚刚转过头去,便见孟扶摇一个猛子蹿了出去,几步便蹿到广场南侧一个巷子里,跑得那叫一个狼奔豕突,战北野大怒,喝道,“你这奸诈的女人——”一把负起云痕抬腿便追,孟扶摇头也不回,风一般掠过巷中混战的士兵身侧,大喊,“兄弟们,将军传令,那个追来的黑衣人是个奸细,谁生擒他赏黄金万两,杀了他倒扣白银一两!”

利令智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就打得昏头涨脑的士兵还没辨清这个“将军”到底是己方的还是敌方的,便下意识的挥刀而上,很快堵住了巷口,闪亮的刀光在夜色中挥舞出一条条雪色弧线,拥挤着要“生擒奸细!”战北野追到巷口生生被他们堵住,不禁大怒,衣袍一掀抬腿便啪啪啪啪踢飞七八个,飞出的士兵半空中喷出鲜血,在黑压压的头顶上空下了一阵血雨,惊得众人呼啦一散空出一条道来,然而便是这么一耽搁,轻功原本就相当不错的孟扶摇早去得远了。

战北野怔怔在巷口站了许久,半晌,恨恨一喝:

“女人,你逃不了的!天涯海角,本王要定你!”

风起太渊 第四十五章 星辉将升

孟扶摇上蹿下跳,在士兵头顶上穿行,眼见缠战在燕京中心的京军禁卫军渐渐少了,而京军似乎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重新得到了强有力的指挥,开始有秩序的反攻并撤退,孟扶摇看准一个巷子没什么人,便冲了进去,刚奔了几步便觉得眼睛一花,一道游鱼般的身影从自己身边滑过,隐约看见灰白的长脸,那人步伐极快,游鱼般一转便冲过她身侧,孟扶摇头也不回反手一抓,笑道,“叛徒,哪里走?”

那人惶然回过头来,果然是前两天在城北破庙里没义气扔下孟扶摇逃窜的姚迅,此时他一脸惶急,浑身青紫,打摆子似的抖个不休,看见孟扶摇先是吓得浑身向上一蹿,随即又露出喜色,哭兮兮的道,“姑奶奶是你啊……救我,救我!”

“救你?”孟扶摇斜睨他,“等你再一次背叛我?”

“那是我一时糊涂,”姚迅急得连连打恭作揖,“孟姑娘你帮帮我,以后我定然给你死心塌地办事!”

“呸,相信你我才是白痴!”孟扶摇一把甩开他就走,还没迈开腿前方突然一阵丁玲声响,随即一道彩光刺眼五色斑斓的卷了来,远远就听见脆得像水晶珠串落地一般的声音,带着得意带着嚣张还有点小小的怒气。

“你还想往哪里跑?”

孟扶摇一脚将姚迅踢到一处巷子拐角后,自己拦在巷子口,斜倚墙壁,似笑非笑,果然声到人到,雅兰珠像一朵被琉璃镜照得五颜六色的云朵般飞了来。

“人呢人呢人呢!”

孟扶摇嚼着墙缝里的草芥,懒洋洋道,“你说刚才过去的长脸汉子啊,前面打仗,人手不够,被拉壮丁了。”

“真的?”雅兰珠半信半疑的瞪大眼,忽然偏头看了看孟扶摇,道,“喂,你脸熟。”

孟扶摇吐掉草芥,笑,“那是,我是你邻居的姑姑的表哥的姨妈的大姐的奸夫的情妇的妹妹的老师。”

雅兰珠睁大眼睛,掰着手指仔细盘算着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想了一想突然大怒,小刀似的眉毛一扬,“你耍我!”话音未落手刀便劈了过来。

孟扶摇手指一抬,三指如戟正对她掌心穴道,雅兰珠急忙缩手,孟扶摇却已变了手势,行云流水般一滑,“破九霄”第九式“神幻”,轻轻巧巧按上了雅兰珠脉门。

轻声一笑,孟扶摇将她抬手一扔,扔出三百六十度,落地时居然没栽倒,还是稳稳的手臂上抬姿势,孟扶摇笑眯眯过去,一刮她翘翘的鼻子,曼声道,“妞,我罩的人,我欺负,你边去。”

哈哈一笑,孟扶摇招呼姚迅,“走喽!”

姚迅畏畏缩缩闪出来,看见扶风国尊贵的公主被一动不动单手上举定在原地,倒抽了口冷气,赶紧颠颠的跟着孟扶摇跑,两人一路趁出人荒马乱出城,跑出好远孟扶摇才问,“你什么事得罪她了?”

姚迅苦着脸道,“她不知怎的知道我擅偷,要我去偷战北野的贴身小衣。”

孟扶摇喷的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半天才问,“偷了?”

“我找死啊我?我死活不应,便被她追杀罗。”姚迅悻悻答,突然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对着孟扶摇晃了晃,“不过我也没吃亏,我们神掌帮的,哪有雁过不拔毛的道理。”

淡青玉牌,浮雕着代表智慧和威权的权杖,“无极”二字只有对着日光,倾斜到一定角度才能看见。

无极国的通关令。

“哈,好东西!”孟扶摇一把抢过来,拍在手心掂量半晌,仰头沉思。

天色已经微明,远处的喊杀声传到这里已剩淡淡的如SHEN吟般的哀声,风带来血腥的气息,肃杀沉重,拂开少女鬓发时却依旧是温柔的,遮住容颜的乱发撩开,那张脸虽经易容,轮廓依旧秀气得惊心,风因此而越发温软,宛如蹈舞。

有一种美丽造物所钟,万物因此而对其分外仁慈。

孟扶摇的笑意,这一霎有点像元昭诩,雍容渺远,有种万事底定的沉着。

“我说……”她突然淡淡开口,目光向着陆地东南。

“太渊这里闹成这样还是走了好,轩辕国又乱,天煞国我想真武大会时再去,如今,有了这通关令,我们……”

“去无极国吧。”

太渊皇朝圣德十八年九月二十三,一场失败的刺杀后,“燕京之乱”爆发,整个太渊京城陷入一片血火之中,京军、御林军、禁卫军三大拱卫京城和皇城的武装势力混战成了一团,短短数日之内,便为金砖铺地的御道天街添了上万尸体,那些喷洒出的血液,将御河和太液池染得通红,那些落入御河之内的尸体,很多天后还在不断浮出。

这是一场奇特的内乱,原本胜券在握的齐王突遭太子反攻,围住宫城的方明河京军反而被包了个饺子,太子的禁卫军围住京军一阵大杀,几乎瞬间便将局势翻转,然而眼见太子将要大获全胜时,京军突然得到有力指挥,更有一批武功高强人士突然加入,刺翻禁卫军统领,局势又再次扳回。

瞬息掠电,变幻千端,因为有心势力的参与和某些意外因素的发生,一场本可以很简单的宫变,竟然由伏击遭遇战变成了缠战,战场由宫内移向整个燕京,煌煌都城,生灵涂炭。

因为信息的瘫痪和封锁,京内的大战始终没有能在第一时间传往燕京附近城市驻扎的地方军队,使齐寻意的军队在和太子斗了个旗鼓相当之后,能够及时向北撤出,太子要拱卫京畿,不敢追击,齐寻意率军一路北上,兵锋直指,连克数省,两个月后,齐寻意在太渊之北甘州称帝,建立上渊国,年号长安,治下黔、安、黄、甘、定五州之地,至此,太渊分裂。

风云之变惊动七国,七国高层人士齐齐将目光凝聚于血火之中的太渊,在很久以后,慧眼人士史海钩沉,分析此事得益最大者,不是齐寻意,更不是国土倒霉的被分去一角的齐太子,而是无极国那位做事永远都令人失声的无极太子。

因为齐寻意打下的地盘在无极和太渊交界地带,那处地盘连紧连轩辕国,如果轩辕国有偷袭无极的打算,必然从这里借道,如今这块地盘换了主人,而齐寻意和轩辕国摄政王有过节,这个道,是无论如何借不成了。

是以有人猜测,太渊一场内战打得莫名其妙,是不是有人有心推动,这般猜测的人,都将目光投向陆地中心,露出震惊并畏惧的神色。

七国凛栗的目光笼罩向大陆中央那块富饶的国土,国土之上,那位独享世人众多猜测的长孙太子对此事,表现出了合理的淡定和应对,无极政宁十五年冬月,无极太子昭告天下,祝贺上渊新皇齐寻意登基,并格外大方的将两国交界处,一直没有确定归属的南羌部落赠予新皇。

齐寻意喜出望外,恭敬拜受,又有慧眼人士背后大骂其傻鸟,理由是:长孙无极给的东西,能要?

倒霉的太渊老皇于九月二十四凌晨,听见太子和齐王内乱的消息后,一急之下一命呜呼,驾崩之后的皇帝尸体留在乾安宫内无人去管,所有的皇子和大臣都在忙着站队,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在忙着偷盗逃亡,等到两个月后,尘埃落定之后的太渊朝臣想起老皇,派人去收敛尸体时,尸体早已烂成了腐肉一堆,整个乾安宫内爬满了蛆虫,老皇烂成窟窿的双眼空洞的望着天空,烂出颗颗牙齿的嘴角似在微笑,永恒的笑着这世间的贪欲、争夺、以及因此带来的富盛王朝的毁灭。

事后有人概叹,齐王明明准备充分,把握十足,最后却没能一举夺得天下,反落得僻居一地,最终做了无极国的儿皇帝,有人将之归结为时运不济,并振振有词的寻找例证,“你看,那场火,若不是信宫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和纷乱,太子早已死了,哪里还有后来的燕京之乱?

是的,那场关键性的,决定整个太渊国势走向的冲天烧宫大火。

没有人知道,那场火,以及导致太渊分裂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女子突然生起的一个主意,而她的大胆、无畏、敢作敢为,于圣德十八年九月二十三夜,第一次真正绽放出无限灿烂的光芒,照见了一个国家暗淡的未来。

正如孟扶摇当时也不知道,虽然她现在还是个小人物,一不小心就觉得会被人碾死,但她的每一步伐,都在走向七国政治漩涡的中心,属于七国的青史黄卷,最终要空出留白等待她的挥毫,那些注定充满阴谋、权欲、争夺、杀伐的传奇,始终要等待着她来谱写,没有别人可以代替。

圣德十八年冬,孟扶摇逃窜于途,窜入了太渊邻国无极。

她进入无极国境之后不久,无极国太傅一行返回国内。

星辉将升起于五洲大陆中心,属于他们与她的故事,此刻终于开端。

而更远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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