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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认真做自己

兄妹情乱: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四~上)

他缓缓倒了一杯水,说,我欣赏姜小姐的倔强,不过,我想您倔强的资本无非就是认为大少爷对您用情至深吧。您一定觉得大少爷会为了您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何况一个程家,对吧?

我仰着下巴,看着他,不屑说话。

他轻轻啜了一口茶,自言自语一般,也是啊,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几番舍命。你一定觉得正牌程太太你都未必稀罕,何况一外室。呵呵,只是,这茶泡久了,味也就淡了。感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又一愣,说,你什么意思?

钱伯说,我不过一个下人,主人们的事,轮不到我这个老头子指手画脚。既然此刻,我敢冒次不韪,跟姜小姐这么直接地谈……就表示这事儿,我已经跟大少爷提前说过了。

我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说,你、你什么意思?!

钱伯说,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他顿了顿,说,大少爷也知道,他和你之间,不可能见容于程家;更明白,程老爷子派我过来的意图,无非是让姜小姐从此消失。我想这一点,姜小姐也应该明白吧。难道一定要为一个“在一起”争个鱼死网破?我也是这么问大少爷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我只是告诉大少爷,何苦鱼死网破,其实还有一个代价更小的方式,既可以让他和你“在一起”,又可以对程家有交代,两全其美。只不过是,姜小姐要委屈一些……

说完,他看着我,目光里是洞察世事一般的怜悯。

我喃喃着,依然不敢相信,问,你说……他知道你会跟我谈这些?

钱伯说,我觉得,姜小姐的话应该这样说更合适——他默许我来跟你谈这些。

他说,有件事情,姜小姐怕还不知道,其实,大少爷在我到来的那个黎明就醒来了,但一直到今天他才肯见你,我想,这样的决定,他也是深思熟虑了。

一瞬间,天塌地陷的感觉。

我久久地,久久地回不过神来,整个世界仿佛悬空在一片茫茫之中,然后光速跌落,四分五裂。

宛若盛世瓷器碎裂,再无巧工复修。

我摇头,笑,像个傻瓜一样,无措极了,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怎么能……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钱伯叹气,却仿佛赢得了一场胜利一般,他说,男人始终是男人,他们比女人更现实,更懂得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包括,爱情。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一般,大声叫嚷着,不会的!他不会的!

然后,我就仿佛迷瞪了一样,不知该坐该立,不知该哭该笑,不知脸上该有怎样的表情,更不知自己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有人会说,姜生,你矫情个什么啊,哭个啥,伤心个啥?!

你不是要走吗?你不是要离开他吗?你不是要一个人过吗?!你不是要一生都不同他再有联系了吗?!

是的,我要离开他,成全他此生的碧海蓝天、一帆风顺、永无污点。

可是,当这个男人,这个爱我如生命,为我舍生,许我以命的男人,到了最后,却终落了俗套——他要他的锦绣前程、家族体面,我成了午夜罂粟,暗夜里绽放一生……当这一刻到来之时,我却怎么也不能接受

他在我心里,因爱如神,然而高高在上的神,如今碎裂了。

就仿佛,我的爱情信仰,随之碎裂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眼里的泪凝结成了血红,我对钱伯说,我要见他!现在就见他!

钱伯说,这么说,你接受了?

我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

我说,我见了他,同他道别,谢他救命之恩!谢他如此好意肯让我做他的暖床伴、解语花!然后,我对钱伯说,你放心,谢过他,我就离开!永永远远地离开!

钱伯说,既然是这样,那么,我觉得,其实姜小姐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完全没有必要再见大少爷了。

我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钱伯说,大少爷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俩尚有姻缘,那么他便见你;若无姻缘可谈……请姜小姐从此保重。

我红着眼眶,凄然一笑,说,姻缘?!求他别毁了这俩字!露水夫妻居然可称“姻缘”?他们程家的姻缘可真够贱的!什么姻缘!不就是我不同意做他的外室就不能见他对不对?!

最后,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嘶吼起来,所以,凉生在偏厅迟疑再三,终是跑了过来,见我激动如此,有些责备地问钱伯,怎么了这是?

钱伯不说话,一副悉听尊便、好走不送的表情。

我说,好啊!好!我接受!我接受还不行吗?!现在你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吧!带我去见他啊!

凉生不安地说,你接受什么?!

我不看他,泪如雨下。

我想当面问问他,问问他啊,那个曾为我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钱伯说,你若真心接受,那么……这里有份合约,大少爷给你备下的,你先签了吧。签了,此生便不能反悔。

还契约情人了!!!全家言情帝版黄世仁啊!!!真带感啊!!!要不要扯两根红头绳,让我哥帮我扎起来啊,扎起来!

我整个人几乎被气到癫狂,不顾凉生阻拦,合约看都没看,直接以巴掌印“呱唧”“呱唧”按在合约上!

指印都已经表达不了我此刻的痛苦和愤怒了,那一刻,我多么期望自己练就的是如来神掌。

钱伯依旧不动声色。

末了,他收起合约,微微一笑,说,姜小姐,既然你接受了,现在就更不必见大少爷了,来日方长嘛。

他!妈!的!

委曲我也求全了!合约也骗我签了!

他跟我说,来!日!方!长!!!

就在我要奓毛的顷刻间,一种极端不祥的预感蒙住了我,我的背后一阵凉,我说,他是不是出事了?

钱伯气定神闲,一副“姜小姐你太自作多情了”的神态。

我越发惊恐,问,是不是……他出事了?!

是的,这再三的阻挠,这曾经的情深似海!我不愿也不能相信,那个叫程天佑的男人,他是这样的人。

钱伯说,怎么会?

我不相信地看着他,情绪开始激动,声音里带着哭意,说,你骗我!他一定是出事了!他一定出事了!

说完,我就推开他们,转身就跑,焦急地满屋寻找着,大喊着他的名字,天佑!天佑!

钱伯不及阻止,凉生也没拉住我。

其实,我不知道是钱伯骗我,还是我在骗自己,骗自己他是与众不同的程天佑,他铁骨铮铮,此情不移。

我像中了魔咒一般,身体不住地发冷发抖,内疚与痛苦挤压着我这些时日里紧绷的情绪,一触不可收拾。

我在楼下一个一个房间找寻着,一面涕泪横流地喊着他的名字,一面哭着喃喃,我早就该知道……他出事了……我早该知道啊……

仿佛一场自作多情的麻痹。

麻痹自己,他依然爱我,他如此对我是有苦衷的。

凉生追在后面,试图安抚住我。

钱伯见我如此,我的反应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测,他控制不住局面,只好叹气,说,唉!我这就带你去见大少爷。

我却像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

那一刻,我如同在自己制造的迷宫世界里走不出的孩子,痛苦和自责吞噬了我的全部神经。

这么多时日深刻痛苦的挤压,终于,在这一刻——

引燃,爆发。

钱伯问凉生,她怎么……怎么会这样?

凉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说,怎么会这样?!你问我?呵呵!

他几乎咬牙切齿,说,只能说,这些年月里,你们程家奉送给她的痛苦太少了,所以,她才会这样!

说完,他疾步上前,将陷入魔怔一般哭叫不停的我一把揽入怀里,紧紧地抱着,他说,姜生,别这样。

我却像没听到一样,哭着喊着挣脱了他的怀抱。

他再上前,心疼地将我抱住,我却狠狠地咬了他的胳膊,再次挣脱。一楼找寻未果,我便直愣愣地向楼梯处跑去。

我的理智随着有人下楼的脚步声被扔回了躯壳之中。

不!

应该是说,在我像个疯子哭喊着他的名字,而抬头的那一刻,理智回到了我的躯壳之中,迅速苏醒!

抬头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

更看到了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在看到他安然出现的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决堤冲出眼眶;却又在视线触及她的那一瞬间,觉得这泪流得像一场笑话。

他若岩上独立的孤松。

肃穆。冷漠。

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一如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在小九的出租屋里遇见他时一样。

她像一株柔美的藤,温婉地依附在他身旁。

她随着他的步子,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白净的脸,乌黑的发,淡扫的眉,还有眼神之中,那一种笃定的温柔与安然。

我愣在了那里,乱着发,涕泪四流,毫无半点仪态。

我愣愣地看着他和她,不敢相信一样,喃喃道,宁信?

第7章 姜生,你是个妖精吗?

她看到我和凉生,微微一愕,仰起白净的脸,看了看身边的天佑。

他停步在楼梯处,双目审视般看着楼下。大病初愈之后,他冷静,沉默,双唇紧闭,如同一座黑夜中孤独的山。

宁信见他并不说话,自己便微微加快步子,独自走了下来,走向我,私密却又下意识地护着小腹。

我愣愣地看着她,又回头看看钱伯,似乎明白了,他为什么告诉我,没有去见他的必要了。

好像……真的没必要了。

宁信看着我,微微一愕,瞬即轻轻扶住我,仔细打量,很关切地说,听说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凉生,对我说,你让他担心坏了。

然后,她仿佛对凉生解释一般,说,昨天你走之后,未央找不到你,就跑去你家乱砸东西,我过去阻止她……所以,你放在客厅里的那张报纸,我不小心也看到了,上面有血迹,我也看到了……我担心得不得了,也就飞了过来。所幸啊,他们俩都没事。

凉生迟疑着点点头。

宁信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楼梯处的天佑。

我恍然,终究讪讪,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呃,钱伯说,他人没事……我……我只是不放心……我……

宁信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探身靠近我,仿佛自言自语一样,她说,他没事,我和孩子,也就没事了。

她的声音极小,只有我和近处的凉生能够听到。

我挤出一丝笑容,自己都觉得勉强。

宁信看了看我和凉生,然后,她语气委屈,眼红含泪,忍了又忍,说,他啊,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说啊?

孩子?凉生猛然抬头,看着我。

我讪笑。

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凉生狠狠瞪了楼梯处的程天佑一眼,一把拉起我的手,说,跟我走!

啊?我一惊。

我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凉生说,不管去哪儿,就是这辈子再也不能同他在一起了!

啊?凉生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凉生看着我的眼睛,面容严肃峻然。

他说,我不能让你跟别的女人去分享同一个男人!我不要你还没嫁进门去就已经有孩子喊你后妈!我不要你之后都生活在幽怨之中,郁郁寡欢,每日以泪洗面,像我们的母亲一样!不管你爱他爱得要死还是要活,我都不允许你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他突来的霸道和任性,让我不知是欢喜还是忧伤。

谁说我哥有别的女人?谁说我哥让她当后妈?谁说我哥会让她一辈子郁郁寡欢?我哥那是巴不得把她当菩萨供着,晨昏叩首,早晚烧香……不对,是咱哥。

这时,天恩从转角处幽幽地拐进来,他坐在轮椅上,不依不饶,像是挑衅一样,望着凉生。

汪四平在一旁憋着劲儿,翻着眼珠子来回晃,看着钱伯不说话。

这些年,青面兽同学虽然总落下风,但始终瞧不上笑面虎。据说是因为钱伯的旧主人曾是一位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压寨夫人。那还是五十年代的事儿,程方正二十四岁,只身入湘西。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与这被掠入土匪窝的女子一见钟情,月下私奔了。而钱伯那时只有十二三岁,是土匪头子用来看住压寨夫人的小喽啰。压寨夫人心善,怕自己失踪连累了他,拼了性命,也将他带出了大山。正因这段往事,汪四平总瞧不上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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